“什么意思？”

邦德在看见两人的那瞬间露出一种古怪、诡异的表情，然后这种神情慢慢归于平静，变成相当勉强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然而面前两个人，一个比犯罪分子还危险，一个不怎么关心自己不关心的弯弯绕绕。

楼道靠窗的灯在重重黑暗中亮起，走廊上阴影铺盖。

利里克一想到联合行动有汉华的人就没心情和他废话，但脸上的笑容和话里的语气依旧温和耐心——如果忽略让布拉德利脑子里警铃作响的危险气息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吧，为了节约你我的时间，我来说明一下关于爆.炸.物的全部情况——根据十年前斯帝莫颁布的异能法律规定，出入酒店所携带的物品都会得到检查。经过立法过程中经过相关保险员检测后，确认目前异能相关最高技术依旧可以通过重重检测，而能够通过检测的异能爆.炸.物为了通过检测，必然要为了通过检测而在控制引爆和设置倒计时中舍弃一种——这是异能性质与爆.炸.物内部结构决定的。

“而密尔海岸酒店的检测相当严格，建筑防卫等级达到斯帝莫安全防护建筑标准的A3等级，所以必然要使用异能型爆.炸.物完成爆炸，这就是为什么你们通过某种手段彻底解除了白帆区的异能限制功能。”

“所以，”利里克轻叹，“别试图找各种借口挣扎了朋友，整件事没有一个环节是严谨的，自然也就留下了大把线索。你们早就被出卖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情况。

邦德脸上肌肉紧绷，但从表情到四肢，没有一处表现出他有丝毫动摇，只是与他们无声对峙着，并且从眼睛里流露出无法隐藏的憎恨。

布拉德利单手拎着一人高、起码五十公斤往上走的十字剑，眯了下眼，余光瞟见对方扶在金属盖上的手。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

他传音给利里克：“现在怎么处理？”

通过空气中物质的震动共鸣，传音异能得以实现，所以传音的效果就是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和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壳却有立体环绕音效的感觉差不多。

利里克回复传音的声音微沉、干净，霎时引起一片酥麻：

“你对这件事有兴趣吗？”

布拉德利沉默片刻，认真回复以及提醒：“我觉得不管有没有兴趣，这些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利里克闻言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什么，却没冲着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传音：“最多做到这一步，毕竟我们现在不足以在他引爆之前拦下他。或者你会什么异能吗？能控制住他就行。”

利里克回道：“很遗憾，会有控制能力的异能，但是速度不够快。”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邦德笑容阴沉：“保险早就取掉了，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怎么样，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命，我也确实还是想保住我这条命的，但是你们敢拿竞选月赌吗？”

而当他去看布拉德利时，那里面的恶意几乎要化作脓水流出来：

“指不定我就手滑了？”

不行——布拉德利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们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无法通过更多的信息拖延时间了。

换一年他不会这么在意竞选月的顺利进行，至多关注竞选月期间是否出现严重影响斯帝莫内部运行的状况。

今年不行，不管是出于他与夏普家“交易”的需要，还是出于对显然与往年不同的斯帝莫上层状况的警惕。

……北斯帝莫高校联盟又不是斯帝莫军警学校和汉华十剑那种类型，为什么他一个普通大学生要来处理这些事情。

布拉德利还有心情在心里长叹，利里克更是满脸的无所谓。

邦德：“……”

显然这两个人稍微有点紧迫感都是不可能的事，他比这两个人更紧张，全靠着些不知名的情绪支撑着：

“飞行器。”

布拉德利眼底闪过一丝明了——不管从哪里认识，能确定的都是这个人认识他们。

否则对方不会直接提出要求，而大可以先从只出现了两个人却不见警方的现状下手。

“你们其中一个人把飞行器取过来，我——”

邦德和布拉德利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

只有利里克看了眼走廊上彻底没有反应的哈蒂·阿拉德，忽然用夹杂兴味的语气道：

“你不想死？”

下一秒枪声响起！

布拉德利险些心脏骤停，能量凝结的子弹擦着邦德耳郭，在墙面上留下一孔货真价实的弹孔。

留下弹孔而没有炸开，显然是被外力凝簇过的。

邦德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

利里克迅速一笑，话语飞快吐字清晰：

“你现在唯一可以威胁我们的是你自己拿命玩爆炸，取飞行器？打算怎么办？”

天知道利里克敢在这种关头凭一句话赌对方没有威胁条件！

他甚至还有空理了下衣领，突然上前，转瞬间构造无锋铁剑，一甩手臂狠狠劈下！

邦德速度也不慢，然而那一剑在说到最后一句前便直冲他而去，切至铁灰的按钮边上，另一手枪法极准，开枪毫不犹豫，硬是逼得他贴地滚开。

布拉德利心念微动，转腕撤开十字剑。酒店的特殊材料也扛不住沉重、穿透力强十字剑，剑锋剐下一带凝固的特殊材料，退去半步，身后隔着玻璃的黑夜里似乎有什么露出了獠牙——

就在那一瞬间，利里克收枪，布拉德利眼底倒映出远处哈蒂·阿拉德身边的墨线！

布拉德利凭直觉反应：“利里克！趴下！”

利里克没有趴下。

他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墨线的突然出现，立刻决断舍弃邦德，掉头向墨线的方向冲了出去，脱离玻璃碎渣波及范围。景象在慢镜头中细节清晰，墨线延伸，布拉德利身后冰棱展开，玻璃碎片被寒气逼人的冰块弹开，擦着手臂噼里啪啦砸下溅了一地，地毯上的碎片反射光芒，溅到十字剑上的碎片弹起金属震响。

布拉德利毫不犹豫，启动遴选，将十字剑飞掷出去。身后破空而来的剑锋掀起风刃，剑刃上滑过寒光，重剑横斩，来人以恐怖的反应速度连踏冰霜与玻璃碎片铺溅的地毯，从空中带着劲风从布拉德利身边掠进，枝叶喷射而出，转眼封住了整个状态室！

全过程可能连半秒都不到。

来人喝道：“哈蒂·阿拉德呢？！”

布拉德利随着话音张手绽开磨砂的银白，十字剑已随利里克投入墨线中，刺开半实体与实体间最迅捷的通道。他身影一动，通过“瞬斩”将十字剑的异能隔空启动，自己随之转移进利里克职赋异能构建的内部。

刹那间四周景象骤变，布拉德利一把握住飞在空中光芒喷洒的十字剑！

哈蒂·阿拉德情况不稳，职赋兵器内根据哈蒂·阿拉德心理活动构造的世界开始动摇。象征时间喷泉的水流开始不稳定，如心脏鼓动、挤压，水泵般压出泼天的水，满溢或汩汩涌动，到最后从洗得发亮的地面、枝叶间渗出水流，“门庭”被天上地下冒出的水洗涤。

利里克落后了十字剑几步，发出他认识布拉德利以来最响的声音：

“向下‘遴选’，提供方位！”

这话没头没尾，布拉德利居然听懂了——

他携十字剑扫开半实体，化作实体的裂隙将前方突然发狂的人影吞没，随后旋腕一剑扎地。

酒店内冰部队员提枪赶上，摁住状态异常的哈蒂·阿拉德：“首席！”

“操，这货受了远程影响状态不对！要炸！”

由利里克职赋兵器内延展至现实世界的“遴选”展开范围，常人难以发觉的透视效果隐约浮现，武寒江收剑喝令：“追踪透视，立刻拆除引爆组！”

楼上依初前脚刚出来，后脚就听见楼下的动静从窗口飘进来，凝神听着脚步声、枪械碰撞声平息，才终于松了口气往地上一坐：“我天，我来之前可不知道有这种事……”

职赋兵器所打造的“内部”，利里克跑了几步追上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从地上拔出十字剑，听见后面踩着水跑上中央两级台阶的声音。他一回头正要说点什么，利里克伴随噗！一声，直接倒进了台阶上薄薄的一层水里：

“这都是什么一个比一个奇葩一个比一个糟心的事儿……”

利里克的发梢的衣服都打湿了，不算去水里过了一圈，是被沾湿的那种湿漉漉的感觉。他用的汉华语，说得含糊且迅速，布拉德利没听懂，喘了口气，也累得在旁边直接坐下：“你说什么？”

“没事。”

这个世界又变成了黑夜，成为刚进来时的样，只是澄澈的水流将地面和门庭洗得一干二净，稍微驱散斯帝莫历法中仲夏密尔的燥热。

利里克·米勒实在不是个古怪的人——布拉德利脑海里有那排单孔闪过，忽然想到一个目前最好猜到的可能性：“利里克，你身上有伤？”

旁边没人回话。

布拉德利扭头，利里克闭着眼，好像短暂地陷入沉睡，却又马上清醒了：“一点，不是大事。”

似乎考虑了片刻，利里克的目光从注视虚空中的状态脱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布拉德利感受着紧贴皮肤的凉意，抬手遮住脸，“我没有追问到底的习惯。有些事到了该做的时间再做吧——现在的短暂安宁用来歇一会。”

他听见利里克不知道想起什么，好像又低声笑了一下：

“确实。”

“利里克，问你一件事。”

“嗯？”

“关于你的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