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里克·米勒，当代最著名的年轻一代（5045这一年年龄为30岁以下）小说作家之一。使用笔名与使用本名进行创作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其作品饱受争议——令人震惊的是，争议点竟然在于道德和法律问题。

很少有人会去以现实道德标准要求、评价这类作品。然而作者自己的观念在作品中还是可以展现的，当作者是一名还在发布作品的当代作者，本人的心理状态与观念之危险在作品中得到了充分展现，且极具诱惑力、号召力时——

这都能踩着法律的边线“活下来”，堪称奇迹。可以说底线与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

更准确地说，在一般根本不会拿道德和作者危险性来评价小说的斯帝莫文坛，能引发轩然大波让一群人为之震惊，并集体关注到作者三观问题而后痛斥之，已经是个奇迹了。

利里克·米勒就此完成一大壮举——由于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了更加危险的、人们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一部分人开始反思之前对道德与文学的讨论是否正确，是否没有考虑到这种真的能不违法却又格外危险的作者。

斯帝莫文坛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议题。

在此之前这个有人讨论的问题从未引发如此之大的争议，以至于现在成了一个能拿来辩论的存在。这争议不仅存在与文坛，更存在于大部分阅读过他的作品的人之间——以及心头。

布拉德利·夏普勉强属于认为他有才华但十分危险的的人。

伯里斯·布里奇斯属于死忠书粉。

“原来是这样。”

利里克放下杯子：“利里克·米勒，非常高兴结识两位。另外——”

伯里斯用力按捺激动的样子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布拉德利绝望地别过头。

“谢谢布里奇斯先生的支持。”

“好的！”伯里斯已经开始说话颠三倒四，“不是，我的意思是——”

布拉德利拍拍他的肩膀。

“我——什么？”

“让你停下来喝水，”布拉德利刚绝望完又找到了乐趣，“看你快要呛死了。”

伯里斯窘迫地抢过杯子：“求你闭嘴。”

作为R.S的核心成员——即分部部长，布拉德利莫名自觉地让伯里斯去喝水，自己帮忙接过话转移注意力：“没想到米勒先生对异能也有研究，而且水平很高。”

能发现他和布里奇斯之间的传音，至少对传音异能的直觉极强。

“可能我身边对异能感兴趣的人比较多。我同样没想到会碰见二位这样擅长异能的人，毕竟除非职业需求，就算异能已经得到广泛应用，大部分人的确不需要对费心费力的异能有多少了解。”

利里克在有温度调节的室内穿着外套，特别设计过的服饰得体合身，将气质敛得礼貌而略带疏离。

而他布拉德利恰好对这类人没什么兴趣。对利里克之前充满异能与夏普家族信息的话已经做出礼貌性的回应，布拉德利去看伯里斯：“缓过来了吗？”

“米勒先生，”工作人员进来轻声说，“时间马上到了。”

“好的，谢谢你的通知，”利里克对两人一点头，站起身，对工作人员道，“其实不需要你们各位过来一趟，麻烦你们了。”

“怎么会？”工作人员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请米勒这样作家，当然是要人工服务。”

布拉德利一样会欣赏利里克这种说话方式和礼貌风度，但他并不打算赌利里克的礼貌风度下是哪种特性。于是在伯里斯的道别声中，布拉德利再次礼节性地跟了一句，等利里克转身走出门，便向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拉上伯里斯走人。

伯里斯激动的情绪还没退潮：“怎么样？有没有改观？”

布拉德利：“再次强调，我此前的观点仅仅是对于作品的想法和一定程度的担忧，并不是对作者本人有意见……”

“好了我知道了！”

沉默中两人往通道入口处走了几步。

布拉德利忽然出声：“不过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利里克猛然扭头，眼神带光，头顶好像有个加载过热的机器呼哧呼哧响。

“你先不要太激动，”布拉德利依然冷静地分析着，“首先我要做出反省，对我而言，在了解他人前擅自评价是不合适且失礼的，但难以避免的印象仍然在我心中形成了——”

“你对大部分没见过面的人根本不会难以抑制自己的印象。”

“……”布拉德利一噎，“这不重要。”

伯里斯很坚持：“你怎么能这次就不认真分析了呢？”

“……这不重要。”

布拉德利倔强道:“总之，米勒本人和我相当失礼的印象自然有偏差。”

“你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比他本人要更成熟一点。”布拉德利在自己的词库里寻找适合的词。

“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布拉德利皱了皱眉，念头倏然擦过，捕捉不到，“不对，可能是错觉。”

“诶诶？你倒是讲清楚啊。”

就耽误了几步路的时间，Inverted triangle内的队伍已经排到门口又绕了一圈。伯里斯小心翼翼地跨过并不会阻挡他步伐的投影，对待投影模型的态度异常珍重与谨慎。

布拉德利拿着书站在一旁。

夏普家的人虽然经常上新闻，但即使在与汉华不同的斯帝莫，会关心夏普家有几个人的只是一部分群体，那张脸在外面震动的也是一部分群体，布拉德利并不容易被路人认出来。只是棕发青年往人群外走两步，一站，长了张相当经典的年轻开朗帅哥的脸，多少会吸引一些目光。

胆子大一点的路人探头：“嗨嗨，哥们，你不排队吗？”

伯里斯夺过布拉德利手中的书。

布拉德利微笑：“我陪朋友。”

“这、这样。”

伯里斯传音：“我说，一个人一次排队的上限是两本，刚才见到米勒的时候这本书还在你手上，现在我拿着两本书去签……”

“我想我把不是自己来参加这件事表现得非常明显。”

“好吧，”伯里斯挠头，觉得也对，“米勒应该看得出来，对你来说其实也无所谓。而且，最多只能想到你不是特意来参加签售会或者不怎么看他的书嘛，反正也想不到你对他本人有意见——”

布拉德利再次在传音里强调：“我对他本人没有意见。”

“说真的，”伯里斯纠正，语气带上几分认真，“相比起你对别的作者的态度来说，你对米勒的印象已经很糟糕了。”

是吗？

布拉德利对自己这类的心理活动向来慎重，于是他又开始一轮新的思考。排队的人越来越多，队伍缓慢前进，布拉德利与人群反方向行走，在Inverted triangle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这里不属于《永夜之火》签售的场地布置范围，依旧是熟悉的格雷曼风格，几个高到完全仰起头才看得到顶的雕花大书橱按照作者排列书籍。

他思忖片刻，在一个书橱中找到其中一位作者的位置。

没有记错的话，他对这位作者在书中表达的情感、观点之类，有非常统一的看法——

尊重，但真心不懂。

拿起书，坐下，摊开，一角的空间变成一种带有呼吸的安静。布拉德利总是被人认为有着天生与书相符的气质和涵养，而且是属于圈子内少见的踏实平易近人的那一类。虽然他本人知道这些书里得排除文学类书籍。一些棕发搭在前额上。伯里斯排完队后把书交给他，又转了回去，于是之后的时间里布拉德利看书看得专心致志，气质平和认真，往往能带着周围的人一起坐下来沉思，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人。

同样走进这个角落的人等了一会，见到桌上伯里斯放在布拉德利身边的那本《永夜之火》，最终确认了是那张新闻上经常见到的脸，出声询问：“夏普先生？”

说完她发现自己说话时的脾气缓和不少，语气没那么刺了，还挺意外。

平和气氛的直接原因布拉德利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表情上看不出情绪的人。那人抱着手臂站在旁边，揣着一本《永夜之火》，一头蓬松程度和他差不多的漂亮浅金发。

今天真是奇怪。

进入知天纪年后，异能是人人都能用的。然而难度太大，大部分人用起来比不用还麻烦，所以至多会一点基础省事的小法术。拥有职赋的人学习特定领域会更加方便，而作为持有职赋兵器还经过相关异能训练的人，虽然职赋与周边环境关系不大，却比已经许多人敏感不少。

完全不被他察觉的原因除了他方才确实专注之外，只有对方擅长屏蔽气息，隔绝异能窥探气息的可能性。

所以继利里克之后，他这是又遇上了一个专门练习过异能的人。甚至还可以说，又是一个认识他的人。

“你好，”不管怎么说，友好地打招呼还是有必要的，布拉德利放下书，“请问你是？”

认识他，而且还会这样打招呼的人，多半是圈子内或关注圈子想沾边的人。

如果对方是想和他们这个圈子“扯上关系”，还是可以适当提醒。会听进去的人很少，甚至还有部分人会误解他的用意，但听进去的也不是没有，所以每次他都会这么做。兴许就算没人听进去，他还是会完成自己给自己的任务。

浅金发的人却二者都不是。她听懂了布拉德利的意思，眉头一拧，不过好像立即意识到不妥，便又控制着缓和了表情：“不，我和上流圈子没什么关系。只是看见夏普先生看这本书时颇为专注，想交流一下。”

说完，对方似乎又意识到用语有问题，再次补充：“抱歉，打扰到你看书了。”

嘴里说着上流圈子，实际上语气没有透露半点向往、羡慕，和与这二者搭边的崇敬。布拉德利觉得她这举止间透露的古怪脾气还挺有意思，笑了笑：“这位小姐是不太喜欢这本书？”

“是的，”对方承认得不能更干脆，看了眼综合机，“同时我认为它也有交流的价值。”

“原来如此。我也是这么认为，”布拉德利点点太阳穴，“所以，我试图再次分析我阅读它时产生的想法。”

对方有点兴致地看了那本书一眼，布拉德利注意到她看人看物时的眼神，尤其是移动聚焦点时，眼神里堪称灰冷的清晰锐利做不了假。

只是没等到两人就这本书展开一番犀利的探讨，签售就已经结束了。布拉德利一看综合机——他已经坐在这儿看了几个小时的书，外面低沉而连绵不断的脚步声说吵闹不吵闹说安静不安静，踩着角落安静平和的环境隆隆而过。

等等，这些读者居然留到现在？

旁边的人同样发自内心疑惑道：“不是，这么多人都留了这么久，一个签售会还能有什么事情？”

布拉德利的疑惑更上一层楼。

对方也发现自己虽然是无褒贬地说了一句，话里话外的语气和意思却都对书迷不怎么友好，尴尬地看过来。

两人对视。

而后同时露出带点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也对利里克的书毫无兴趣？”

布拉德利觉得具体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想来意思上没什么大问题，于是他干脆认下：“不能算毫无兴趣吧……准确地说，至少不是因喜欢这位作者的书而前来的读者。”

对方仿佛看见了志同道合之人，异常激动地攥住他的手，重重握了握，相当亲切而热情，脸上的表情已经只能用“就差来一句‘同志啊！’”来形容了。

布拉德利已经满脑门问号。

“呃……”布拉德利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可能和你不太一样，我只是没什么兴趣，并不喜欢，但对读者、作者和作品没什么意见，对本书的优点也是认同的……”

“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布拉德利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

那这位朋友你一幅找到了共同嫌弃利里克、利里克的书和利里克作品的读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利里克·米勒那么嚣张，”说了这么多话，对方脸上第一次出现堪称快意的笑容，“哈，想打击打击他的气焰。”

“您……是从事文学相关工作的？”

布拉德利也不是没见过一些作者和评论者一边天天看不惯利里克，一边大方承认利里克只能以“天才”形容的文学造诣。

结果人家说：

“不是。”

布拉德利默默地道别，得到回应后放回书便溜了出去。

伯里斯很快挤了出来，布拉德利这时正在滑动综合机页面，看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笔记露出微笑。

刚才自己应该没被米勒看出异常……

对了，那本书得再标注一下……

表情变化太明显笑容太灿烂，路过的人不由得往这边瞟。

“你还挺高兴——收敛一点！我不想被这一路的人行注目礼！”

伯里斯就知道他总能给自己找来好心情，顶着周围人的目光头皮发麻。

“……呃。”

布拉德利清了清嗓子，收敛笑容。

这下伯里斯反而给他整笑了，不小心说了半句汉华语，又调回斯帝莫语：“我们先回学校？R.S还要准备材料。”

他们身后。

门内，浅金发的女生摸了摸口袋，摸出一个耳机外观的综合机。

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一个通讯连过去：

“利里克，我在现场看到了个对你的书没有半杜卡兴趣的人，还被迫拿了本有你亲签的书！夏普家你见过的那个！”

利里克正准备往外走：“你最好有事，间歇性犯病的话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旁边Inverted triangle的员工被他这对骂的架势吓得心惊肉跳。

女生又恢复之前的冷脸：

“为这种事情感到激动是人之常情和精神病没有关系。你什么时候回拉普拉斯？方便我登记假期，不然你就自己滚去登。”

“什么？6月16号？你可真会挑日子。两包茶叶，安阳茶馆的。”

“一包？行吧，成交。”

“你们那边的事情赶紧给我处理干净，关键时刻一群废物扔下一堆烂摊子给我，”利里克脸彻底黑了，压低声音，在综合机上翻了一页，“一群混账他妈的尽给我找事，你还嫌我做事太嚣张？”

“呵，你不是本来就没指望过那群废物，早就准备直接动手了？早几年就劝你不要接手这堆破事。怎样，接下来的事情你还办吗？”

“不然我去拉普拉斯做什么，我不办你办？有点自知之明。”

Inverted triangle的员工傻得很彻底：“米勒先生？”

“哦，抱歉，打扰你们了，”利里克切断通讯回过头，笑容依旧，“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和同事有点矛盾。”

这听上去像是“小问题”、“有点矛盾”？

员工：“这，这样啊，有什么事情可以心平气和交流的嘛，哈哈。”

6月8日，正在看着《永夜之火》分析自己心理路程的布拉德利·诺顿·夏普少爷，还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大可以得到原谅的、仅仅几句话的偷懒，会给6月16日的自己带来什么——以及由此会给几个月后的自己带来什么。

如果他知道，就该回到十分钟前捂住自己那张嘴了。

为避免误会提前说明（不看也可以后面都会写到）：

不用怀疑利里克和他的作品疯的程度。

第一卷不会详细解释布拉德利感觉的由来，也不会详细解释利里克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人们对利里克·米勒和他的作品不可能只有两种感觉，只是被大致分成了不赞同、感到危险和喜爱、追捧两种态度而已，实际上在喜爱他的作品的群体中，持这一态度的原因也可能大相径庭。例如R.S成员各持不同态度的情况就和斯帝莫社会上的各种观点完全不是一回事。

利里克作品相关的内容第一卷不会详细展开说明，主要在第四、五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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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利里克·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