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瑛好容易从人群中溜出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地感觉到背后一阵杀气。她反应极快，条件反射般地侧身一避，才堪堪躲过这带着浓重杀意的一剑。

“阁下这是做什么？”她对着贸然出剑的无垠盈盈一笑，明明还是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此时却好像无端多了些出尘的气质。

“你终于不装了。”无垠收了剑，抱着手看着面前的女人，“那王道全是你推到那怪物面前去的吧？那怪物与你有何关系？”

女人对着无垠笑笑：”不过是个想要丈夫飞黄腾达的妻子而已。丈夫无能，自然需要妻子推波助澜。至于那怪物，与我并无关系，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女人并没有说谎，那王道全应该本是要以炉子里怪物做局，不料却来了个真家伙。若是这女人想要王道全死，也不会用火球术救下他了。但那怪物，究竟是谁设下的？

无垠思索片刻：“第二个问题，真正的王夫人去哪了？”

面前的女人愣了一瞬。向面前之人施了一礼，语气诚恳了些：“受人之托，无法回答姑娘的问题。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姑娘的，现在还是要请姑娘不要揭穿我的身份。”

“相应的，我也会帮姑娘保守秘密。”

这人倒是聪明，无垠抚摸着剑柄：”我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过那日那男人拉你垫背着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样的男人，就是借怪物之手将他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不要伤了旁人“

王瑛自是知道她说的“旁人”指的是谁。

“只可惜，您要保护的这位，不一定领你的情啊。”一阵狂风掠过树梢，那女人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在无垠面前悄然消失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无垠心想。

今夜格外安静，风波既平，那新夫人已带着人回京了。汇集于此的道士们也都陆续离开，江铃和王道全因着救了将军夫人，也得以受邀到京城参加将军的婚礼。那王道全一早就跟这和家人走了。江铃却称还有些事情未了，又在和府待了几日。

那王道全是带着他的妻子一起。无垠观那人低眉顺眼，像只易受惊的小兔子般，都要疑心自己那日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不可谓是演技不高超。

无垠跟着江铃在和府住了几日，那几日江铃还是每日都见不着影。无垠有些失落，动身去京城前一夜，江铃却提了一壶酒来找她。

大抵是有几日都没喝酒了，两人都多喝了一些，江铃依靠在无垠边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从前总是在家里对月独酌，总觉得这月太大，也太空了。如今有你陪着，倒是不觉得有那么冷了。”

无垠喝得似乎有些迷糊了，只嗯嗯地应着。

“对不起，阿垠。”

无垠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道法阵。一阵巨大的威压从地下的法阵中传来，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将她狠狠地摁在地下动弹不得。

她双手撑地，抵抗着那股威压，那法阵似乎有生命一样，正不断地抽取着她的力量，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之人。

“为什么？”

“对不起。”

无垠与江铃相遇是在半个月前。

她那日刚刚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只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一片湿漉的泥地上，四周尽是黑暗，夜静得只能听见一阵阵的蛙鸣和蟋蟀跳过的沙沙声。

她呆滞地望着天空，试图从混沌的梦境中获取有关她身份的信息，却无法从她混沌的大脑中捕捉只言片语，每每当她试图回想时，大脑就剧烈地疼痛起来，阻止她探寻自己的过去。

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躺了几天，她才勉力支撑起来，向有人的地方走去。

路上见到的所有人，一见到她的面容，就立马像见到鬼似的跑没影了。

无垠也曾在湖中看到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她的整张脸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白色，许是因为在水中泡得久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皱缩起来。惨白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点点粉色的斑点，她伸手扣去面上已经有些腐烂的皮肤，呈现出底下鲜红的血肉，十分可怖。

她似乎在记忆中很多次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脸，那是被溺死的女孩儿们的脸，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被打捞起来时就会变成她现在的这般样子。

可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感到有些费解。她应当是死了，但死人又怎么会动呢？

在她游荡的第五日，她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没有被她吓跑的人，那人就是江铃。

虽然与江玲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无垠能感觉出她并不是一个坏人，她跟着江铃一起到处驱鬼的日子里，见证了江铃的强大和温柔，她会给受伤的小孩子包扎，会耐心地为她讲解各式器物的使用方法，会在她迷茫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像哄小孩一样给她递上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你好，我是江铃。”初次见到江铃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她伸出一双满是伤痕的手，将她从泥泞中拉出来。那时，她的眼睛是亮闪闪的，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吗？”

她的脑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一些零碎的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鲜血，火把，逃难的人群

利刃，乞求，紫色的雷电

束缚着无垠的缚灵阵微微松动。

江铃早在第一次见到无垠时，就感觉到了她身上强大的力量，那股跟她一样的，蕴藏着强烈不甘的怨念。

只是她没想到无垠居然会如此强大，这缚灵阵根本无法困住她。可是，如果无法吸收她的力量，她根本不能杀死那个人。

她调动全身的力量注入面前的阵法之中，阵法里倏地出现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割开无垠的血肉。

大片的血液从她身上流入法阵之中，江铃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吗？”无垠从血泊中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江铃。

不好，江铃感到阵法里有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正在涌出。正欲加强结界时，面前的结界却猛地被撕开一道大口。

江铃的脖子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无垠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紧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剖开来似的。

对不起。

不知从哪里忽地升起一道紫色的雾气，无垠手心一空，那江铃倏地没影了。

无垠却也不恼，江铃布置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几日后那和小将军的大婚，那时自会再相见，只是……

无垠看着眼前的月亮，回想着刚才脑子闪过的片段。这会与她的来处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