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傅？”

陆子宁没想到闻诚会跟进来，下意识就想转身，却被按住了肩膀，整个人呈被动状态贴在了洗手台上。

“别动，”闻诚手指在陆子宁肩头点了两下，“一直忘了问你伤好得怎样了，本该让你去医院或者我那里复查的。”

“已经都好了，闻师傅的药效果特别好。”

陆子宁感受到闻诚纤长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脊背上游走，精准地按在每一处曾经受过伤的位置，伤处周围的皮肤更加敏感，每次陌生的触感到达那里时，“被抚摸着”的认知便会更加清晰地传入脑海，而镜子里自己背后衣冠楚楚的闻诚却是一脸的认真，带着医生独有的执拗与负责，细致地检查自己的每一处伤口，和胡思乱想几乎□□的自己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发现让陆子宁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扶在洗手池两边的双手逐渐收紧，就在陆子宁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推开闻诚的时候，背上的触感终于消失了。

“谢……谢谢你，”陆子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子里的闻诚，“没问题吧？”

“当然。”

闻诚面上微笑着回答，内心却腹诽道：“能不好吗，你把我的耳鼠骨粉用得只剩一层底了，这要再不好，我怕是得哭晕过去。”

腹诽完，闻诚又抚上陆子宁的肩：“转过去，我看看前面。”

陆子宁浑身一僵，忙拒绝道：“不……不用了闻师傅，后面的好了，前面的也一样！全都好了，你放心吧！”

闻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温和但不容拒绝地推了出来。

作为一个行医已过百年的医者，闻诚是真没觉得自己给陆子宁检查伤口愈合情况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相反，还为自己忘了复查这回事儿感到懊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陆子宁来说，自己的行为似乎是有一些唐突。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刚才他检查陆子宁身体的时候除了觉得手下的肌肤略有些僵硬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御师或是其他区别于普通人的气息。

难道陆子宁只是偶然得到那张照片的，和御师之事并无关系？

闻诚正在思索这件事，却被白术拉了拉袖子。

“怎么？”

“闻诚……”男孩皱着眉，“我不太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闻诚立刻紧张起来，“胸闷腹痛？头晕眼花？手脚酸软？”

白术摇头：“不是这方面的……”说着看向浴室的方向。

闻诚了然，去敲了敲浴室门：“白术想吃夜宵，我带它出趟门。”

得到陆子宁的回答后，闻诚直接抱起没骨头一样的白术出了房间，就近躲到酒店的安全通道内，在地上铺平从房间里带出来的毛巾，把白术放了上去。

等闻诚做完这一切，白术的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但还是挣扎着盘腿坐好开始运气，吃力地睁开眼，蜜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微的光亮，带着惊恐和无助看向自己的主人。

闻诚注意到明明是在一片黑暗中，但它的瞳仁却没有像平常那样放大，而是几乎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竖线，这也就意味着白术现在是几乎看不到东西的。

闻诚左手按在白术的后腰处，一道强盛但不失柔和的气息泛着白色微光从掌心流进了白术的身体，男孩的眉眼很快便舒展开来。

“好些了？”闻诚收回手，扳着白术的脸来回看，“可看得见我？”

“看不见，”白术摇摇头，“只能凭着气息知道你在，但眼前只有影子。”

“无妨，”闻诚松了口气，放过白术柔软的小脸，“怕就怕你连我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白术皱眉，茫然地追寻闻诚所在：“我这是怎么了？”

闻诚捏了捏白术的肩，半晌才低声道：“怕是今晚那只兔妖。”

“兔妖？”白术一惊，“那不是恶灵，是一只兔妖？”

闻诚不语，又捏了捏白术的肩。

一时无话，两人似乎都想起了什么，默契地沉默着。

“闻诚，”良久之后，白术先开了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便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道，“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体特殊吧？”

闻诚没有瞒着它：“是。你的事情很难查，但并不是毫无收获。你的族群很神秘，千年时光里，你们的能力和血脉一直稳定而纯粹。你是个例外，一个很重要的例外。”

这些就是闻诚这么多年呕心沥血所能查到的全部信息了，白术的族群太古老，早已形成了非常严密的秩序和体系，让白术被闻诚捡到已经是个极为重大的失误，自然不可能让闻诚查到更关键的信息。

但这些对白术来说已经足够了，它深吸一口气，努力对闻诚灿烂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没关系，我对自己的身份其实无所谓……我比较担心的是明天，你这么弱，万一降不住那只兔妖怎么办？”

闻诚知道它是在别扭地安慰自己呢，便顺坡下了，伸手弹了下它的额头，笑骂道：“没大没小。能回去了吗？”

白术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摇摇头：“一个时辰。”

闻诚自然知道它说的“一个时辰”是指自己还需要再调息一个时辰才能完全恢复，第二天还要和那兔妖碰上，闻诚不敢让白术冒险，便在一边盘腿坐下，时刻关注着它的状态。

白术恢复得比闻诚想象中还要快不少，等它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黑色瞳仁已经放大成一个正常的圆圈了。

闻诚见白术没有大碍，便起身准备回去，却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怎么？”

“闻诚，”白术假装不在乎地看着一边，拉着闻诚手的力道却逐渐加重，“你和蠢狗……为什么对我这么尽心尽力？之前那么多次也是这样，我不是你的第一只御物，即便是放弃我对你来说影响也不大，更别提我的身份还比一般的妖麻烦许多……你……”

闻诚想了想，蹲下来双手扶着白术的肩，注视着它璀璨的金眸，认真道：“对，若是我铁了心不要你，单方面解除契约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但你们不一样，若是普通的妖物便也罢了，御物一旦失去主人，修炼效率大大降低不说，还会受到反噬的伤害，我不能让你和黄芪中的任何一个受到这种对待。更何况，当初收服你时我本就有趁人之危之嫌，对你好些不是应该的么？就为这个，当年黄芪可是和我闹过好一阵脾气。”

白术脸色微红，挣开闻诚的手：“当初我是不小心才让你抓到的……”

闻诚笑着拍拍它的头：“已经子时了，就算你是猫妖，今晚也乖乖回去睡觉吧，别让陆子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