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贰拾叁

陆子宁用安全锁的链条卡住了门,两人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只给留了廊前灯和床头灯,闻诚轻手轻脚地带着白术洗漱完毕,确认它在自己床上躺好了,这才关掉外间的灯准备进里屋睡觉,白术的金眸在暗夜中也闪着微光,闻诚追寻着那两颗小灯泡,轻声道了晚安。

“嗯……闻师傅?”

闻诚没想到陆子宁睡眠这么浅,忙放轻了自己上床的动作:“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陆子宁看上去已经完全清醒了,支撑起一条胳膊去关床头灯,“我平时睡得很死的,今天是给你留着神儿呢。”

闻诚还是感觉有点过意不去:“是我回来得太晚,你明天还要早起吧?”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陆子宁躺回去之前借着窗外的霓虹扭头冲闻诚笑笑,半张脸在暗处明灭:“真没事,快睡吧。”

除了这个小插曲之外,前半晚还算安宁,到了后半夜,闻诚却不知怎么的陷入了梦魇。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这个年纪对于当时的闻诚来说无异于噩梦。疫疾刚刚过去,一切都百废待兴,整个社会从几乎停止运转的状态里缓缓苏醒,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来用,闻诚的师父和其他的医者们就更是如此,闻诚自小跟随被称为“回春圣手”的师父学习医术,彼时已小有所成,便也承担起了作为一名医者的职责,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其实这倒还好,十二岁那年他的御师天分觉醒,在掌握自己力量之前的几年里深受各路妖怪不分白天黑夜的烦扰,晚上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更让他困扰的是,他的身体从那一晚开始就停留在了十二岁的状态,到三十岁时才又开始成长,不过速度也十分缓慢,一直到二十年前才快了起来,变得逐渐趋于正常。

闻诚梦里的师父已过期颐,虽然身体还十分硬朗,但师徒二人都清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于是二人来到了南都定居,买下了闻诚如今的房子、当年的“回春堂”,师父有意让闻诚的锋芒盖过自己,只在遇到难以救治、上门求医的病人时才会出马。

闻诚记得,自己和师父买下“回春堂”后不久,就有一对夫妇上门拜访,二人面色憔悴,骨瘦如柴,见了师父就拜,说是自己的儿子快撑不住了,他们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这才连轴转着到处求医。

治好男孩后,二人离开病房时一切如常,闻诚随口问起师父晚上想吃什么,师父随手拂去闻诚肩头的落叶。

之后没多久师父就去世了,没有确切的症状,换句话说,就是年龄到了,属于喜丧。或许是早就看惯了生死,师父的离去对闻诚来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觉得身边突然空了一块,时时想起,便有时时的怅惘。

从梦境里脱离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闻诚缓缓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阵愣神。

说来奇怪,记忆中当年的那男孩的病情不仅算不上严重,甚至可以说只是普普通通、无伤大雅的一点小毛病,不知怎么就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由于救治过程对闻诚而言实在不难,这件事几乎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昨晚不仅梦见了,还见到了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细节。

病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闻诚看见师父盯着他的眼睛道:“命里躲不掉的。”

梦中的闻诚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解,师父却没有回答,而是执起他的左手,细细地摩挲小指根部的银色指环。

那天师父的眼神十分奇怪,不是平日里作为医者的犀利,而更像是一位普通老人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却到达了更远的地方。

欲言又止。

闻诚下意识动了动左手,小指上那枚细细的银白色戒指已经被捂得温热,骤然碰触也不会感到突兀。

很巧合地,陆子宁几乎和他在同一时间醒来,闻诚还沉浸在对梦境的回忆中,就听耳边传来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闻诚,早上好。”

“早,”闻诚起身去摸手机,“刚好七点,你的生物钟真准。”

“彼此彼此。”

陆子宁打着哈欠起床拉开窗帘,还没来得及变滚烫的阳光顿时带着点明媚的意思撒满整个房间。

陆子宁在闻诚面前基本都是西装革履,只有邀请闻诚去家里吃晚饭那次换上过居家服,闻诚昨晚是在他睡下之后才回来的,是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上身是一件陈旧的T-恤,下身则是一条更陈旧的休闲五分裤。

闻诚不禁和他开了个玩笑:“倒是第一次见你穿得这么随意。我一直以为,总裁的睡衣都是镶金嵌银、价格高得吓人的那种高级面料,你现在看着倒像个普通人了。”

陆子宁被逗笑了,低头看看自己:“难道我之前在闻师傅眼里都不是普通人吗?这两件都是很久以前的,不要了,也就出门的时候带着当睡衣穿穿,走的时候正好丢掉。”

闻诚提醒道:“陆先生,方才你还直接称呼我‘闻诚’来着。”

“啊,”陆子宁意外地应了一声,“抱歉,我没有注意。”

“无妨,倒不如说直接称呼我的全名才显得不那么生疏,”闻诚勾起唇角,“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么?”

闻诚一身白色丝绸里衣,说这话时还坐在床上,曲起一条腿,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歪头望向陆子宁,略长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明显的棕色,顺着脸颊和手臂垂下来一些,更衬得他带着红润的皮肤白皙,配合着初醒时的懒散神态,让陆子宁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电视里面如冠玉的温润公子。

这样的闻诚,简直就是一株亭亭玉立的金银花。

陆子宁不禁在心里这么念了一句,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便有些局促地笑笑:“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全名了?”

“陆子宁。”

“嗯?”

“我先去洗漱?”

“啊……哦,好的。”

看着闻诚走去卫生间,陆子宁突然想起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个梦,鼻尖似有草药的微苦和花木的清香一闪而过,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到陆子宁根本来不及抓住,思索未果,便只得摇摇头,将一切归于闻诚身上一直萦绕着的淡淡草药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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