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潦草的字迹中,郁泽清勉强辨认出了客人的名字。
“赵良是吧?这是你定的两个。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郁泽清把帆布包递给他,转眼却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她的摊前,眼神十分“核善”。
“你就是郁泽清?!”
为首的女人身着华丽锦衣,面色憔悴目光狠毒,一手掐腰一手指她问话。
这架势……郁泽清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了,立刻会被狂扁一顿。
系统:“能躲就躲吧,明显是来整你的。”
郁泽清看着这个和张邱同款身材面相的女人,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是他亲戚,说不好是他娘。
“你是哪位?”
郁泽清没有回答,反问过去。
那女人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害得我儿子被下大狱!那是你们这种贱民才该待的地方!”
张邱的娘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我儿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现在连命都不保!今天我必须弄死你,才解我心头之恨!”
早上吃饭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这家没有正常人。
郁泽清一边起身往后退,一边赶紧说:“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敢动手?把我打死了你要偿命的!”
张邱他娘阴险一笑:“到底是谁给谁偿命还不一定呢!来人!给我打!”
郁泽清没想到,她竟癫狂至如此地步!
眼看着张家的奴仆们,抄起家伙什朝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郁泽清逼近,景陆舟立刻上前。
大刘死命拦住他,急切地低声道:“王爷!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现在就他们两人,若那疯婆娘杀急了眼,怕是连王爷都敢下手。
他不能允许景陆舟有任何闪失。
景陆舟怒气上头,推他:“你让开!”
景刘主仆二人还在纠缠,对面形势却突然变化。
在排队的几个客人,还有附近为郁泽清抱不平的商贩行人们,自发上前挡在她的小摊处,护住了郁泽清,也阻了家仆们的攻势。
“哥儿几个!咱今天就不信了!这羊街——这吉城,没个王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张家是谁给的胆子,敢当街行凶?”
“看来死张邱一个不够啊,你们今天想都死在这儿是吗?”
“郁家小娘子是我们羊街的英雄!想要她的命?除非从你黄爷爷身上踩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将张家人团团围住。
有商贩贡献出卖的货物,让大家拿来当武器。
“咱羊街人在张邱手下受气受了多少年!这回该站起来了!打他们!”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一片混战。
张邱他娘这下才意识到触了众怒。几个家丁们见人多势众,赶紧求饶保命。
“郁家娘子!快过来!别被伤到了!”
旁边商贩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啧,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郁泽清盘算着,把张家人揍了也只能出一时之气。
她想起昨天大家跪在王爷的马车前,向那至尊之人诉说被张邱欺辱的往事。
随后张邱受到惩罚,只是这种程度,大家就已经很满意了,视她为羊街的英雄。
可在她、或者任何一个现代人看来,起码要将过往的损失弥补回来,才算公平。
思及此,她不顾身旁商贩的劝阻,来到摊位前高声道:“大家停下!快停下!”
人们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她。
她盯着人群中抱头蹲着的张家人,对大家说:
“各位乡亲们、大哥们,我郁泽清非常感激大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我们羊街人,个个都是英雄!”
“只是我认为,张家应受到的惩罚,远不止只将张邱处死。”
“各位若曾受过张邱毒害,不妨找找证据证人,将张家送官告上衙门。”
“被抢了什么就让他们还,还不了的让他们赔钱!我听闻他家的钱财都是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应当还给大家!”
“打人只得一时爽快,万一将人打出个好歹,我担心各位会惹麻烦上身。”
“各位家里有老有小,万不可为这种人渣再受苦。抓了他们去告官,让律法来治他们的罪!”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郁家娘子说的对,打死他们脏了咱们的手,不如请官府抄家治罪,把被坑的钱拿回来。”
如此,十多个壮实的男子,将张家人捆实了押在前,被荼毒过的商贩百姓们跟在后,连带上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地往府衙去了。
景陆舟笑着摇了摇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到底还是让她办成了。”
大刘道:“这样也好,不必以王爷您的名头去处置。瞧张家这气焰,必有官商勾结。将来看他们自己想查到哪一步吧。”
人群散去,羊街恢复正常,郁泽清没一会儿就把手头的包全卖出去了。
今天没有人预定。目前她的帆布包也只在羊街范围内有知名度,商贩们能买的量有限,很多人还不知道她的产品。
这才两天,生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超出她预期很多了。
收摊后和周围商贩道了谢,她没着急回家。
既然没有预定,她也不用赶进度,不如逛逛这羊街,看看别人都卖些什么,了解下行情。
背着帆布包,她一个个摊子逛过去。
“王爷,咱们不回去吗?”
景陆舟装作对商贩们卖的东西好奇,拿起一把扫帚:“回去干什么,今天就是来逛街的。”
他偷瞄了一眼郁泽清的位置,放下手里的扫帚。
“这位公子,我家的扫帚便宜又好用,要不要带一把回去?”
景陆舟摆摆手,远远跟着郁泽清。
此时郁泽清在一个小摊前停住,景陆舟立刻扭头也在身旁的摊位停下,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
嗯?胭脂?
“哎哟,这位爷真是识货,这款可是我家卖得最好的胭脂!怡香阁每月都要定几十罐给姑娘们。您给家里夫人买上一罐,保证夫人乐开花!”
景陆舟对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放下胭脂没话找话:“怡香阁是何处?”
摊主一听,表情变得蔫儿坏:“这位爷,头一次来吉城吧?”
大刘忍不了了,悄声告诉景陆舟:“是青楼。”
景陆舟突然浑身不自在,尴尬地走开。
“大刘,本王真是小瞧你了。刚来一天,连青楼在哪儿都知道。”
大刘答道:“王爷,奴才是昨日查郁泽清的时候,路过才知道的,并非有意打探。”
前边的郁泽清和商贩聊得正欢。
“哇,你的簪子做得好漂亮!这花跟真的似的。等我有钱了来你这里买!”
这个簪子小摊,东西不多,个个都是精品。
摊主说他原先是玉雕学徒,师傅病逝他只得自谋生路。
既是玉簪,又雕刻得如此精美,价格自然不低,以她目前的账户余额,还买不起这样的轻奢饰品。
“没事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想买,可以早些知会我。要是不喜欢现货的花样,我能给你定做。”
走到下一个摊位,老板对她的帆布包产生了兴趣。
郁泽清拿给老板看,像昨天一样,找些大的重的货物往里猛塞:
“你看,就是这样,手拎累了就用肩带。这两天我的包几乎都卖给羊街的各位老板了,经商之人,平时要拿要拎的货物多,帆布袋很实用的。”
旁边商贩也来凑热闹:
“我见昨天卖祖传膏药的那家也买了个帆布包。嘿!真能装啊,那么沉那么多东西都装进去了,我过两天也买一个。”
看大家还是蛮有兴趣的,郁泽清一路逛,一路跟商贩们介绍推销自己的帆布包,说得口干舌燥,嗓音变哑。
商贩们不想买没关系,反正她手里也没现货。主要让大家瞧一瞧,上手感受一下,对自己家的产品增加了解。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亲眼见了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景陆舟在远处跟着她一路过来,感慨万千:
“大刘,我今日才发觉,自己竟不如一平民女子。”
“若我是她,必定在闺房待着,只等出嫁。这抛头露面、辛苦叫卖的差事,扔给家里男人便是。”
大刘回道:“奴才听闻她父母均不在了,想必生活艰辛,不得已才……”
“可她不是已许了夫家么?那家人为何不肯帮衬一把,一个女子日常用度能有多少?”
景陆舟有些恼火:“去查查她与哪家有婚约。”
大刘领命。
没过多久景陆舟叹了口气,对大刘说:“罢了,不必查了。本王也没有对她很上心。”
看着她努力生活的模样,景陆舟犹豫道:
“她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怕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景陆舟看过些戏曲话本,这世上总有痴情女子为了男人赴汤蹈火。
他怕查出来之后,发现郁泽清也有个迷恋的穷男人。
譬如什么贫苦书生之流。长得还算俊俏,又会些甜言蜜语,把见识少的小姑娘骗得死心塌地……
大刘不知道自家王爷已经脑补出一台戏了。
越想越烦,景陆舟带着大刘回王府。
凭他如此尊贵的身份,封地里的女人们怕是会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他若真想强扭这瓜,就算郁泽清已嫁为人妇,景陆舟只要吩咐两句,她就得乖乖听话。
可做这事,与张邱那种货色有甚区别?
他想要的是情投意合。
回到府中,便有下人来报,说知府差人来拜见王爷。
见到差役,那人转达知府的话:“已定于明日午时三刻,将张邱斩于刑场示众。王爷可要监刑?”
景陆舟略一思忖,告诉差役:“此人不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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