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没有造成任何财产伤害？只有门口和车库的锁被锯得破破烂烂的？

“但他是有实际闯进来的，我就是听见他在书房外面才跳窗的。

“大门和车库甚至是锁着的是吗？……那的确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乔瑟夫倚在门边看着他打完电话。“怎么样了？”他问。

“警察说并没有发现闯入的痕迹，希望我回去看一下。”

“那我捎你一程？正好也要去家乐福买点食材。一整个圣诞节没补充过，冰箱里都空了。”

“可以的话就太好了。”

于是西撒跟着乔瑟夫去车库里提车。那是辆相当拉风的纯黑色帕加尼，车轮一看就做过改造。很帅，但说真的……总觉得有点拉风过头了。开帕加尼去买菜，会不会太招摇了啊？

——这种天真幼稚的想法在西撒坐上帕加尼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好帅……

座椅好舒服……仪表盘都好帅……这是什么啊，这种狂野的机械风……这种设计完全超前于时代了吧！

谢谢，之前是他太不尊重意大利本土品牌了，你输了，柯尼塞格，你再也不是我的梦中情人了。怎么会有帕加尼这么漂亮的车，他恨不能睡在她的仪表盘上。

乔瑟夫坐进驾驶室，随手按了车库大门的遥控器，发动汽车，在缓缓升起的光亮中踩下了油门。

——西撒直接单手捂脸瘫在了座位上。

这个排气声浪……绝了……他脑子里一片白光，已经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可以用了。他朦朦胧胧地看着仪表盘上方那一串指示灯闪烁着，那应该是代表油门力度的吧，他感觉乔瑟夫每一脚油门都是在踩他的肺，简直要无法呼吸了。

“这边离你家那里不远啊，回来之后我们去吃个晚餐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厅。”

“嗯……等等，承太郎和仗助呢？……”

“我给他们发个消息就是了，他们可以顺道去幼儿园附近的餐厅吃……你嗓子怎么哑了？”乔瑟夫说着，无意间回头看见西撒的脸，差点心脏骤停。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这才把西撒震得清醒了一点。粉丝涵盖面广到不限年龄性别的齐贝林先生面色潮红，望向他的眼神都有点迷离。乔瑟夫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喂，我说啊，西撒……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

“可你的脸好红啊。”

“啊……可能是因为车上有点热……”

确实，好热。跑车的内部空间不算宽敞，两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在里面占得满满当当。西撒整个人都靠在车座上，朝他这边侧过头来，连脖子都泛着粉，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乔瑟夫不由自主地朝着副驾驶贴近了，近到潮湿温热的鼻息仿佛能触碰到他的嘴唇，他着了迷似的、贪婪地注视着那双微微泛着红的眼睛。

什、什么啊！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男人这么、这么色情的啊！！！围着绿围巾的小乔瑟夫在心里尖叫打滚。他应该怎么办？现、现在接吻吗？可是他还没有表白……西撒会接受他吗？啊啊啊……他早上是用哪支牙膏刷的牙啊？现在是不是应该吃一粒薄荷糖？可是吃糖的话气氛是不是就没了——

“那个，jojo……”

“在！！”

“我决定了，我移情别恋了，我再也不喜欢柯尼塞格了。”西撒说，“就是说，过会儿……可以让我摸摸帕加尼的方向盘吗？”

“…………”乔瑟夫把自己缩回了驾驶位，“不可以。”他气鼓鼓地说。

西撒直到下了车才从那种看啥都迷糊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在检查过家里的确没少什么东西之后和警察做了交接，警方也表示虽然没有监控录像，但仍然会对这件案子持续跟进，日后也会多注意他们这片街区的安全问题。这就行了。西撒大概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重新上了车。

“不去你说的那家餐厅吗？”他问，“啊，放心好了，我会付我那份钱的。”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乔瑟夫趴在方向盘上，用英语小声嘟囔着。

西撒愣了一下，很快就顺着他切成了英语：“那是因为什么？你看上去好像有点沮丧哦。”

“是因为——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啦！”乔瑟夫猛地从方向盘上弹起来，发动了车子，试图转移话题：“你英语还不错诶，在英国待过吗？”

“没待多久，而且说实在的，我的英语糟透了。”西撒说，“我只去过一次英国，是在一部英国悬疑剧里演一个除了勾引观众之外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笨蛋警察。演完那部戏之后我对我自己的英语自信极了，拒绝了所有新认识的英国朋友的陪同和导游，打算自己在英国玩上两周。然后那天我把我的饮料打翻在了酒店的被子上，我给前台打了电话，我说我需要一条新的——我顿住了，我开始搜索：‘被子的英语是什么？’，搜完之后我自信满满地告诉她，我说我需要一条新的quilt。”

“然后呢？”

“然后那位工作人员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她问我，什么叫需要一个新的cute。”

“事实上，”乔瑟夫指出，“英国人大多说的都是duvet。”

“谁会知道这个呢——好吧，这或许只是让我有了点挫败感，直到一位英国的演员朋友邀请我去他家里留宿，我得到了一顿非常美味的晚餐，跟他的妻子还有两岁的女儿相谈甚欢，然后我在临睡前到客房的浴室里冲澡，我在热乎乎的水流间去拿洗发水……那个大号的瓶子只在我手心里吐出了一点苟延残喘的泡泡，非常好，我想我或许可以直接擦干身体出去了。

“但非常凑巧的是，我那位喜欢照顾人的英国朋友在门外问我客房里会不会有点冷，需不需要他替我调一下空调。我脑子一热，不经思考地就把话说了出去：‘不好意思我确实需要一些帮助，这里的那个……呃，黏糊糊的用来洗头发的液体肥皂没有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位朋友告诉我洗发水是‘shampoo’时的憋笑，虽然我知道这很正常，换我我也笑，但我引以为傲的英语词汇甚至不够我维持日常生活，这太让人羞耻了。我连夜扛着行李逃离伦敦，发誓在能像个英国本地人一样与人交流之前都不要再踏足那个伤心地了。”

乔瑟夫爆笑如雷。两个人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徒步走了三百米的路。然而在到了餐厅门口时，乔瑟夫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西撒，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平常聊天还是用意大利语吧。”

“诶？好啊。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用英语跟我说话呢。”西撒调笑道。

是因为怕你和我说话就是为了学英语！……真是的，再也不要经历一遍那种感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