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单这趟出差说是去两天,实际今天已经第四天了,还没有返回的迹象。
不知怎么,晏景忽然有种已经和陆单分别很久的错觉,虽然这几天他的生活依旧过得有滋有味,但偶尔一瞬间还是会忍不住怀念起陆单的声音。
奇了个怪。
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就算是杨易,晏景也不会才短暂分别几天就控制不住去回想。
为什么呢?
晏景烦躁地“啧”了声,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直把自己滚成个炸毛的海胆。
房内空调温度很低,饶是这样,晏大少胸前的衣领还是全部敞开。他坐起身,扶额沉思了会儿,最后把这问题全部归咎于是陆单平时对自己太照顾了。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给陆单唱摇篮曲那晚,最末尾以陆单发来的晚安结束。
手比脑子快。
反应过来后,晏景已经给陆单发了条消息——
【晏景:单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靠。”
发也发了,撤回又显得太过刻意,晏景干脆将手机一丢,起身去收拾洗漱。
今天是他发小兼死党段昱的生日,晏景得赶着时间去取定好的礼物。
下午两点半。
Y城最大的购物中心。
晏大少将墨镜别在额上,穿着一身黑,衬衣随意别进裤腰,整个人显得随性又散漫。一路走来,那张五官深刻的帅脸频频引得路人侧目。
取完礼物,晏景扫了眼腕上的表,见时间还早,干脆风风火火带着身后两保镖拐进旁边的卡地亚。
再次为家里的首饰柜添砖加瓦不少成员,晏大少这才满意点头。
消费果然让人舒服。
晏景舒坦了。
“您慢走哦。”
才被柜姐送出来,晏景抬眼又望见正对面墙上悬着幅巨大的领带广告,模特身上佩戴的那条灰色暗纹的真丝领带非常抢眼。
只是一瞬间,晏景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很适合陆单。
日料店内。
晏景将礼物甩在段昱身上:“拿去,你的表,看看哥哥多疼你!”
“景哥!”段昱高呼一声:“爱死你了!”
他看中的这表价值6位数,因为上次出门不慎将自己亲哥的那辆保时捷边角蹭了,气得他哥跑去和他家老头告状,两人合计下直接停了他的卡。
段小少爷为此是敢怒不敢言。
这表本来已经在他的购物车里躺了很久,晏景知道后给他扣来个“OK”的手势,没想到今天就直接提着来了。
够义气!
段昱当即为自己戴上,在众人面前嘚瑟了一圈:“怎么样?还是景哥哥对我好~”
直男轻轻一喊,晏景身上被炸出一片鸡皮疙瘩:“我弯的,你注意点。”
包厢里霎时响起一阵笑声。
众人的话题无非围绕在谁谁谁的八卦、娱乐圈内哪个明星比较有意思......反正一桌都是熟人,大家说话时也不太注意分寸。
于是七弯八拐,又绕回晏景的订婚宴——
“诶?晏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款啊......”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晏景却知道那人话里的意思。
哪种款?
这群人对陆单的评价无非就是——瘸子、正经人、屹立在冰山之巅......
换做以前,晏景可能会不屑一顾,只跟着笑一笑。
但现在。
不知为什么。
明明两人只是约定好的,晏景却动了些恻隐之心。
晏景仰头喝了口酒,只回道:“嗯。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做事利落果断......除了腿不方便点,我能得到他是真不亏。”
“不用太羡慕我,算命的说了——我就是天生有嫁好老公的命。”
段昱:“......”
包厢内其余人:“......”
挑起话头那人愣了愣,意识到晏景的态度,他讪讪笑起来:“是是是,您嫁的这位是顶级好老公!”
段昱:“......”
包厢内其余人:“......”
嫁这个词实在太微妙。
段昱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啥?那你到底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晏景:“......”
他环顾一圈,只见桌上其余人的视线都朝自己投来,面上表情非常一致:你不能是下面的吧?
晏景:“......”
怎么办。
虽然只有一次,但还真是!
当然,晏大少非常要面子,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1多年中途翻车的。
晏景象征性清了清嗓:“你们说呢?”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面不改色:“只要那种时候他愿意配合我就行,平常不用分那么清楚......他娶我还是我嫁他真没必要纠结。”
段昱思索几秒,又问:“最后这句有啥区别?”
“......”晏景咬牙切齿:“我们好1就得宠老公,出门在外多给对方一些面子!”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还是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家。
比如现在。
段昱一回来,就贴着晏景气喘吁吁地嗷嗷叫唤:“景哥哥,你老公、你老公......”
“段昱。”晏景忍无可忍,避开段昱的肢体接触:“我说了我是弯的,你还贴我这么近喘。怎么?要勾引你哥哥我?”
“啧。”段昱灌了口水:“说话别这么恶心行不?”
“?”
你靠着我喘你不恶心?
段昱看出他的想法,终于意识到两人性取向上的差异自觉退后几步:“我是说,我刚刚回来,正好看见对面包厢坐着你老公!”
你老公。
——陆单。
晏景掏出手机扫了眼。
好家伙。
号上果然很安静。
陆单这么久都没回自己消息,结果人已经坐在距离彼此不出十几米远的地儿了。
晏景满脸黑线。
只觉自己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另一边的包厢内。
陆单端坐在主位,两侧分别坐着自家下属以及源深集团的合伙人。这次两家公司合作非常融洽,陆单作为甲方负责人,有权邀请对方一块儿吃个饭。
乙方负责人的视线从上桌开始就时不时扫着陆单中指上那枚戒指:“怪不得总觉得陆总比上次见面更加精神,原来是人逢喜事。”
陆单微微一笑,客气道:“等到结婚时请郑总务必带上您夫人一块出席。”
两人一碰杯,郑总含笑点头:“陆总放心。”他话音一转,生意人总少不了奉承那套:“像您这样年少有为的人,我倒是好奇您另一半会多优秀。”
多优秀。
没来由的,陆单想起的全是晏景平时在私底下咋咋呼呼的模样。
以及,那晚他为自己唱的一首摇篮曲。
福至心灵间,他抬眼望向门外。
包厢门没掩上。
屋外正中有方清澈小池,残阳斜照在水面,衬得波光粼粼有些晃眼。一叶莲底下忽而游出几尾火红的小鱼,它们追逐着在池底调皮嬉戏。
陆单视线又抬高。
只见对面廊下此时面无表情站着一个人,他全身黑衣,一张脸倒是被衬得更加白皙红润。
陆单望向他的瞬间,那人猛地别过脸,只留耳骨夹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亮。
是晏景。
晏景最后只丢给他一个后脑勺,就拉开包厢门钻了进去。
陆单收回目光,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嗯,他的确很优秀。也是从很早以前开始,我的视线总会不自觉被他吸引。”
散场后,晏景走在最后出了房门。
“晏景。”
有人喊。
廊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出声方向望过去,只见对面那间包厢内,陆单坐在正对屋门的位置。
其余人已经走了,里屋只留陆单一个人。
晏景本来不想理他,无奈这么多人看着,在外面也不好薄了陆单面子,他只好和其余人道别,让他们先走不用等自己。
段昱非常上道:“懂懂懂,你快去陪你老公吧,我们先走了啊。”
这声“你老公”喊得挺大声,也不知道陆单有没有听到。
“......”晏景麻木:“拜拜。”
陆单眼见晏景沉着张脸转过回廊,又沉着张脸进屋坐到自己正对面。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
晏景那双眸先挪开,语气不善:“干嘛?”
陆单:“你那结束了吗?”
晏景:“结束了。”
陆单点点头:“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吧。
陆单尾音很轻,这话明明没什么别的意思,被他说出来又显得有些暧昧。
将脑内稀奇古怪的想法甩走,晏景在心下告诫自己:你们只是非常单纯的同居关系!
晏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斜着眼瞥了瞥陆单:“陆大少爷忙得很,我可不敢打扰您。”
“?”
陆单一怔。
晏景口中的阴阳怪气实在太明显,陆单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自己耍脾气。
“你怎么了?”陆单问:“有人惹你不开心吗?”
“.......”
晏景一时看向陆单的目光更加复杂。
顿了顿,陆单迟钝反应过来:“我吗?”
晏景面色松动下去,暗暗腹诽:至少没有无可救药。
“手机不用就丢了吧。”晏景劝道:“或者捐给有需要的人。”
陆单:“......”
几句话全是火药味。
陆单差点气笑了。
“抱歉,今天太忙了,没怎么留意后台。”陆单说。
接着他掏出手机,“叮咚”一声,当着晏景的面刷出那条还带着新鲜红点的消息,证明自己并不是有意不想回。
认错态度非常端正。
并且也不是有意晾着自己。
这下轮到晏景尴尬了:
“嘶。”
陆单:“怎么了?嘴巴不舒服?”
晏景:“......”
就当我是吧!
晏景说到做到。
陆单出差这几天,他真一次没来过陆单这边。
房内的物品摆放还和陆单出差那天一模一样。
“晏景。”陆单叫住准备回房的人:“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在不在家和你要不要来这边都没什么直接关系。”
晏景正想说些什么,陆单打断他:“否则,晏叔那里我也不好交代,毕竟他那天特意和我说过让我好好照顾你。”
是好好“照顾”,还是好好“管束”,晏景自有分寸。
“行吧。”反正陆单给他录了指纹,睡哪里也一样,晏景没多纠结:“我知道了。”
陆单点点头:“阿州那边我也会和他说清楚,尽量让他别来打扰你。”
晏景回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洗完澡出来,晏景头上覆着条干毛巾,他边走边随手擦着头发。
沙发上丢着个礼盒。
他默了几秒,走过去提起来。陆单不在客厅,晏景便径直拐上二楼。
书房门半开半掩,房内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地面。
晏景还是象征性敲了敲。
“进来。”
陆单抬眼就见晏大公子穿着身真丝浴袍,领口处敞着,身上还泛着股氤氲水汽,湿漉漉的头发上随意搭着条浴巾,另一只垂落的手提个黑色礼盒。
走近后,晏大少爷只一甩,那礼盒猛地带起阵风一下飞上书桌边缘:“送你的。”
这态度。
知道是送礼的。
不知道以为是来吵架的。
陆单并没和他计较。
迎着晏景擦拭头发的动作,陆单和他对视两秒,嘴角微扬:“谢谢。”
晏景又朝他怒了努嘴,意思是:打开看看。
解开侧边顶角的蝴蝶结,陆单缓缓提起盒盖。目光所触的那一秒他瞳孔遽张,只见礼盒内整齐躺着条灰色暗纹真丝领带、以及一枚尾边镶钻的领带夹。
晏景话音有些不自在:“那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看到的时候觉得挺适合你的,就私自买了。”
他又试探着问:“你......不会嫌弃吧?”
“......不会。”陆单说。
他狠狠压下眼底骤然汹涌的情绪,尾音却依旧带着并未止息的余颤。
怎么会嫌弃呢。
他无数次奢望的、渴求的——
眼前这人身上那股能分给他哪怕一丝丝的柔情。
在终于得到的时候,平静如陆单,内心也早已天翻地覆。
陆单转向他,正欲开口就被晏景抬手打断:“如果要说谢谢的话就免了。”
“就当是我住这打搅你的补偿吧。”
他说。
说完晏景就准备开溜。
他发尾滑落下几颗小水珠——
分明是溅落在地,陆单心湖间却泛起一阵阵涟漪。
“小景。”
陆单喊住他。
晏景又回头:“嗯?”
陆单不知从哪掏出个吹风机,朝晏景招手:“过来。”
晏景洗完头总是不爱吹干,但总这样自然风干的话以后很容易头疼。
陆单耐不过有些人天生就讨厌吹头发,既然如此,这些小事只要晏景愿意的话他可以帮忙。
耳畔全是吹风机的“呼呼”声响,晏景扯着嗓子问:“哪来的吹风机?书房还放吹风机啊?”
“嗯。”陆单回答:“以前忙的时候就顺便在这直接把头发吹了,省得跑进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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