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安收回手机放在桌上,回房间换上睡衣。
门铃按响,付一安快步去开门,直勾勾盯着呼吸局促的男人嘴角勾起,“还挺快。”
陈鸣拿着小人偶伸到付一安面前,眼神聚焦发亮,期待着付一安的反应,“你看。”
付一安扫一眼旧旧的小人偶,付小帅身上穿着漂亮精致的小西装,跟重逢那天上课那身很像很像。
男人颇为惊讶,嘴角高悬,称赞道:“手艺不错,阿鸣真棒。”
陈鸣跨进门,脱下鞋踩进拖鞋轻轻把门关上,急切催促:“他男朋友呢,快点拿过来。”
付一安扑哧一声,乐呵道:“床上等着呢,快去送晚安吻。”
陈鸣也跟着笑,探头探脑的扫着房子。
付一安牵过陈鸣往房间走,陈鸣眼尖手快,迅速蹲下捏着两个小人偶叩着头嘴对嘴用力地左右碾。
付一安笑出了声,轻声吐槽:“你是不是太粗暴了点?”
陈鸣五官都在用力,两个毛线小人偶“狠狠激吻”,他的声音从牙关挤出:“这叫爱得难舍难分。”
“阿鸣,温柔一点。”付一安盯着幼稚鬼道。
陈鸣嘁声,抓着小人偶,嘴对嘴地来回啵。
付一安心底甜蜜蔓延,还是那个阿鸣,一点没变,童心未泯。
亲到陈鸣自己满意,他才放过两个小人偶,从羽绒服口袋里一边摸出一床小棉被,一边摸出两个小枕头给小人偶盖好垫好后才起身看温柔注视着他的男朋友。
“这样看我干什么?”陈鸣撇嘴道。
付一安笑着回:“你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没你好看,你真的看上去好年轻。”陈鸣看着那张被岁月饶过的脸羡慕道,“一点皱纹都没有……”
“你也没有啊。”
“我有!”陈鸣把脸伸过去,食指指着眼下道,“你看不见吗?长细纹了。”
“这么一点点,没人凑上边看的。”付一安伸手捧着陈鸣的脸,大拇指摩挲着消瘦略显暗黄的脸颊,感受着细微的皮肤纹理,抿唇道,“很帅,就是气色不太好,得好好养养。”
四目相对,眸光直接,气氛逐渐暧昧。
付一安黑睫扑闪,眼皮轻阖,歪头往唇边凑,陈鸣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付一安的呼吸喷撒在他的鼻尖,那张红润的薄唇几厘米距离,他心头一悸,下意识地缩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
付一安浑身僵硬,明显地感觉到眼前人打了个哆嗦,往后躲了躲。男人睁开眼睛,疑惑的眼神对上那双慌乱闪躲的琥珀眼。
陈鸣躲他?陈鸣在害怕?
陈鸣怎么可能躲他?怎么可能?
下一秒。
陈鸣在黑眸中清楚看见神情紧张露怯的倒影,微抖的唇主动贴上疑惑的男人。
柔软相触,蜻蜓点水。
不讨厌,不恶心,很软很舒服,跟棉花糖似的。
陈鸣慢慢按压着温软的唇瓣,轻柔缱绻,眼睛打量着那失神的男人,付一安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回应,陈鸣浅尝辄止结束了这个怪异的吻。
付一安眸光暗淡,滚结轻滚,唇齿干涩,不敢相信那一瞬,他疑惑地问出口:“你刚刚是在躲我么?”
“我很爱你。”陈鸣扑进男人怀里,轻柔细语地表忠心,“付一安,我很爱你,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是下意识的,男人揉着陈鸣发丝轻声安抚,“累了你洗澡休息吧,我给你拿毛巾睡衣和牙刷放门口,浴室有拖鞋。”
陈鸣闷闷应声,趿拉拖鞋往浴室去。
付一安面色铁青,冷着脸找好东西抽根凳子放在门口,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轻轻敲两下就离开了。
陈鸣迎面接下温热的水,思绪纷繁,他明明就治好了,明明是付一安就没关系的,碰上本人了也还是得适应才行么?
男人洗了好久才洗完,他又戴上手表,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
陈鸣呆呆地看着叠好的两床被子迈不开腿,他去浴室之前还只有一床的。
“明天早上我有课你没课,分开睡好一些,免得明天起床吵醒你。”付一安扫着视线淡淡解释,一手拿着吹风朝门边招手,“过来吹头发,早点休息。”
付一安还在照顾他情绪。
陈鸣轻轻叹息,步伐沉重地往办公桌边走,付一安抽开椅子,试了温度后才温温柔柔地给陈鸣吹头发。
付一安视线落在陈鸣左手上,淡淡开口:“睡觉还戴手表?不硌么……”
陈鸣默不作声,自己一个人也不戴手表,在外边戴着,免得有人总盯着他手腕看。
他跟付一安在一起过日子,迟早要发现的,他也不可能一直不和付一安聊以前的。
他们之间就没有秘密。
付一安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调节能力也强,他只是不想一和好就聊那些沉重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一开始就聊难受一阵,总比付一安知道他不对劲担忧一阵再聊再难受好一点。
“等下摘。”陈鸣轻阖眼皮,感受着头顶的热风环绕,身体放松,心里头无比平静,无比踏实,“付一安,你对我真的好好,跟你待在一起感觉又回到了十六七岁,轻松惬意,真怀念。”
陈鸣享受着指腹轻扫发根的舒适,回忆又被拉回到从前,付一安以前也是这样给他吹头发的,那会真的好幸福。
陈鸣闭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遗憾又惆怅的气,感慨道:“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阿鸣,一起过冬挺好的,咱俩能一起迎接很多个春天,往未来看。”付一安轻笑着回道。
“为何只许春回去,却不容我再少年……”陈鸣悠悠叹息,无论他怎么弥补自己,那缺失的高中两年时光他也还总是惦记着。
付一安打趣:“真是上年纪了,还吟诗。”
“靠,滚!”
付一安的手伸向陈鸣的脸掌心轻搓两下,缱绻问道:“搬过来跟我住吧,或者我搬过去跟你住?”
“阿鸣,你想一想,日子只会比以前更好的,上下课,上下班,逛超市买菜做饭,每天都能相拥入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彼此,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我们人生至少还有30年,很长很长。”
“嗯,很长很长。”
付一安关掉吹风,拍着陈鸣柔声道:“好了,休息去。”
“好。”陈鸣起身掀开被子钻进去,在被窝里摘掉手表放到床头柜,等付一安离开房间后,他又把多余的被子收起来塞回柜子里。
要什么两床被子,一床就够了,能抱着付一安睡他做梦都想好不好?
二十来分钟,付一安洗完澡穿好睡衣趿拉拖鞋回到房间扫一眼撤掉的被子满脸笑意,他慢悠悠回到椅子坐下,呼呼地吹干头发。
头发吹干后,男人又慢悠悠地出房间,回来拿着一个花瓶,插几朵玫瑰摆在床头。
“真有情调。”陈鸣浑身瘫软,侧头扫一眼捯饬花朵的男人,绵绵道,“付一安,我发现你的被子枕头就是格外舒服一点,这是为什么?”
付一安转着花瓶调整位置,伸出一只手大拇指捻着其余手指轻搓,陈鸣“扑哧”一声笑出声,看着那手势恍然大悟笑道:“哦~贵啊。”
付一安也跟着笑,掀开被子一角钻进温暖的被窝,“从小一直睡的都是这种被子,以前也没什么太大感觉只觉得挺舒服的,后来上大学才知道这被子枕头还是定制货,沾老程的光。”
“你现在还没喊爸啊?”陈鸣贴近,抱着男人的手臂环紧,枕在厚实的肩膀上小声嘟囔。
付一安余光瞥着主动的人,嘴角勾起,回道:“喊习惯了,平日里就给我发发他那些画聊一聊,其他的也没什么聊的,过年过节见几面,距离产生美。”
“哦,其实挺好的,有距离感的家庭关系挺舒服的。”陈鸣羡慕道。
“阿鸣,阿鸣,阿鸣。”付一安侧身直勾勾盯着男人看,指腹落在五官上轻轻描摹轮廓。
陈鸣收紧手臂,轻触痒得五官皱巴,“你干嘛?莫名其妙的。”
付一安的手落在陈鸣头上轻搓一把,笑着反问:“不反感我了?抱得这么紧?”
陈鸣神色一滞,身体猛然僵硬,缓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付一安,曾经有一群坏蛋强迫我,不让我爱你。”
“你爸妈?”付一安眉头紧锁,心里头油然而生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声线颤抖地问,“你上大学前那几年去哪了?”
“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陈鸣起身在男人脸颊轻嘬两口,松开手臂缓缓环上腰,头枕在胸口上听着男人的心跳。
付一安被细腻的轻触痒得下意识地往旁边蛄蛹,大手去抓陈鸣的手扣下,指腹神经最为敏感,他清楚地摸到左手手腕上狰狞凸起的疤痕。
付一安瞳孔骤缩,身体猛然战栗,触电般僵硬,无法形容的恐惧在心头剧烈跳动,仿佛掉入黑暗深渊下坠,背脊骨发凉,汗毛直立。
思绪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吞噬殆尽,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男人如木头人般定住几秒后,指腹才又抚摸着那道厚重的疤痕确认。
急促紧张的心跳响在耳畔,陈鸣的手从腰间抽离,往上落在脸颊轻轻摩挲,柔声安抚:“一安,不要害怕,放松一点,我现在在你身边,我好好的。”
陈鸣温柔的声音让男人意识迅速聚拢,松了口气,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但还隐隐后怕。
付一安从被窝里抓出那只手,放到眼前看,男人眉头皱起,眼神密密麻麻都是心疼。
陈鸣抽回手,塞回被窝里暖着。
“你过得很不好。”付一安长叹一口气,大手顺着乌黑的发丝。
“现在过得挺好的,很自由。”陈鸣抬起头,下巴垫在男人胸口,“一安,我能云淡风轻地说,你能心平气和地听么?”
付一安揉着陈鸣的头道,“不知道,但时间不会倒流,过去已经发生了。”
“那个暑假,我爸妈把我送治疗所了。有一段最难熬的时候,恨你怪你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恨我爸妈封建怪我爸妈无情,也恨我自己扛不住怪自己妥协。”陈鸣长舒一口气,声音变得干哑紧涩,“但我真的一天也不想再那待了,我只想早点出来。他们把我当动物驯服,没有尊严没有人格,那种暴力手段不是纠正,只会把人变成无性恋,留下的心理阴影让人畏惧得不敢再当同性恋。”
付一安浑身僵硬,心底翻起惊涛骇浪,他做的噩梦原来不是没缘由的。
梦里陈鸣流着泪哭喊,一切都是真的。
陈鸣小心翼翼地盯着付一安的表情,伸手摸着男人的脸颊柔声安抚:“一安,我很快就出去了,单哥给我找最好的医生,我很积极配合的,慢慢地就治好了。”
“好了以后我就到苏城去了,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赚点钱供自己上学。那儿确实很漂亮,大多数人都挺好友好的。就是租的房子住了四户,共用的空间太多鸡毛蒜皮的事不少,有些人也不讲道理,普通话吵架吵不过。”陈鸣嘴角上扬,一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我室友是本地人,幸好还有个帮手,他骂人可狠了,把那男生骂得灰溜溜地回房间,结果当天晚上我俩洗衣服就有人偷偷往洗衣机里边扔纸,你说幼不幼稚,真把我俩气笑了。”
付一安心知肚明陈鸣避重就轻,顺着话题道:“好过分,碎纸屑能逼死强迫症。”
“对啊,捻得人烦躁,真什么人都有。”陈鸣附和道,“没抓到现行,吃个哑巴亏。”
“泼皮无赖最是难治了。”
陈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起身环着男人脖子,呼吸喷撒在立体的五官上,撅嘴道:“付一安,20年元宵节,你把我花灯都买了,都分手了还这么照顾前男友生意?”
男人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陈鸣,眼神泛着细雾,抿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买的?”
“第一天以为是运气,第二天还来,一路尾随跟踪他们,发现你老窝了。”陈鸣鼻尖抵着男人鼻尖,酸涩道,“你个黑粽子还拿小兔子,我属兔的。”
“我买的想拿哪个拿哪个,你有意见?”付一安大手扣在后脑勺,指节微微用力,指腹轻搓,“大部分现在还在苏城放着呢,保存挺好的。”
“赚你的钱,我不敢有意见。”陈鸣撇嘴道,“就摆三天,两天都让你买完了,没你卖不掉那么多。”
“阿鸣大学在苏城上的?”付一安淡淡地问。
陈鸣眼里流露出释然的惋惜,淡淡道:“A大考不上了,在A城上了个一本。”
付一安缄默不语。
“有大学上也知足了,至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自由点,不用被家里束缚。”
“你爸妈应该也后悔吧。”
“嗯,还挺能耐,三天两头往局子跑,找记者找媒体,后面查封了,也算干了件好事,没让那再霍霍别人。”
付一安在心底默默地想,真讽刺。
“反正就总说对不起我,但至少有医院把我治好了还想让我结婚生子。也聊过聊不通,不结婚不生孩子,我在外面赚再多钱再优秀再风光也没有用。好像我有缺陷,需要一本证一个女人一个娃当遮羞布,那样我才足够正常,哪怕不正常在外人眼里我也是正常的。”
“在家里,我的人格是否完整,居然需要一张证来证明。我的其他价值在传宗接代面前不值一提。”陈鸣轻轻叹息,“爱需要尊重也需要认可,家里窒息的爱,我做不到事事回应。时代不一样,世界观也不一样,我爸妈那样其实也合情,这种事情在他们的认知之外。保持距离挺好的,见多了也吵架,平日里发个微信关心几句寒暄几句,过节打个视频,过节过年回家待几天联络联络感情也够了。”
“阿鸣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正能量。”付一安盯着陈鸣逐渐暗下的脸,贴近唇瓣蜻蜓点水,“人生就数十载,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那当然,爱自己,我的人生才重新找到生命的意义。”
付一安眸光亮起,颇为满意地在陈鸣脸颊小嘬一口,表扬道:“不错,明天奖你一条红领巾。”
“不要,我要打你的领带。”陈鸣撇嘴道,“偷你西装穿。”
男人嘴角咧开,眼眸噙着宠溺的笑:“什么叫偷?搬过来当男主人,所有的都归你管,卡归你管,钱归你管,我也归你管。”
陈鸣抿唇道:“这房子你买的?”
“呃…租的。”
“那你跟我装什么?房本都不写你名字,还过来当男主人。”陈鸣嘴角勾起,故意吐槽。
付一安神色尴尬,笑容凝固。
陈鸣又道:“喜欢,鸣哥买下来送你。”
“哇塞,大款,跟你混一个月给多少?”付一安两眼放光,给足了陈鸣反应。
“不要小看你鸣哥,你鸣哥这脑子就是个赚钱的脑子,投什么赚什么,鸣哥只是低调,家底不一定比你做设计做项目挣得少。”
“我可不敢小看你,鸣哥本事大着呢。”付一安嘴角勾起,捏着陈鸣的脸道,“买房买新房,好好设计装修一下。”
陈鸣点点头,思索片刻提着要求:“床要够大,浴室要够大,其他都没要求。”
“…...”付一安嘴角抽搐,干涩地说,“你这要求未免太明显了。”
陈鸣撇嘴道:“浴室方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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