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安,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付一安夹着米饭往嘴里送,细细咀嚼:“学业事业都还不错忙碌充实,就没你不太好,很想你又不敢找你,睡眠质量比较差。”
陈鸣剥虾动作一滞,露出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笑来:“付一安,你说话还是好坦诚。”
“直接挺好的,高效。”
“确实。”陈鸣点点头,把剥好的虾放进付一安碗里,满怀愧疚道,“那个关键点跟你提那事,你没恨过我吗?”
“不恨你,恨也得讲道理,你没做错什么。”付一安眸光黯淡,怅惘道,“那会分手你不是不爱我了,你是没办法,无能为力。”
“现在不会了,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陈鸣眸光冷静,语气平稳,“你以前说的精神自由,那会都不太懂,但现在能做到了。”
“叔叔阿姨还催你婚呢,也挺烦的吧?”付一安嘴角上扬,笑道,“我妈也催我呢,说让我找个对象稳定点,我爸他说年轻随便谈,感觉到了就行,不要想那么远。两个人隔着大老远还打电话争论不休,跟打辩论似的。”
陈鸣跟着笑:“是挺烦的,我爸妈总说有好姑娘要介绍给我,真聊不通了,就想要个媳妇。我真娶不了了,想要自己娶去。”
陈鸣头皮发麻,冷笑道,“26岁,第一次逼我去相亲,不去把我爷爷奶奶都搬出来了,想着配合一下去见个面,我俩就加了个微信天都没聊过。结果第二天两家谈婚论嫁直接商量彩礼,定婚期了。你就说吓不吓人,通知我当事人哪一天结婚,所有人坑我一个,连夜买票跑了,也没再回去过年了。”
陈鸣手里剥虾的动作没停,又说:“还跟我说什么,婚姻就是一场赌博,过日子的合适能日久生情,我在外面工作辛苦有个姑娘照顾我,爸妈放心。”
“你说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幸福赌呢?还让人家姑娘照顾我,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丧失行动力了。人家姑娘没自己价值了?难道不上班不干自己的事给我当保姆么?见一面就能结婚,真跟坐火箭似的。”
“这两年也不知道哪里的‘高人’指点,让我回家扯个证,做试管婴儿,要媳妇要孙子要体面,完成任务随便我怎么样,真的魔怔了。”
付一安面色铁青,放下手中的筷子,抿唇道:“你爸妈还真是厉害。”
“谁说不是呢。”陈鸣把一只大虾放进付一安碗里,“你放心,绝对不可能低头的。”
“过年跟我回临川?”付一安夹着虾塞进嘴里,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回你家的话。”
陈鸣蹙眉道:“你那床太小,挤。”
“不挤,你跟个树袋熊一样,就睡那么点地。”付一安自然地回道。
陈鸣一怔,无奈地笑:“付一安,咱俩是不是有点过于水到渠成了?”
付一安刚张开嘴字还没从喉咙冒出来,陈鸣抢先道:“不许说,正式点!”
“行,正式一点。你送我分手花,等会去买束和好花送你。”付一安黑眸噙着缱绻笑意,慢悠悠道。
陈鸣眨两下干涩的眼,小心翼翼地问:“付一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啊?我说再也不见了。”
“你这真的说到我心头刺了,这几个字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了。”付一安长叹一口气,又说,“不过我也挺理解你的,毕竟那会我们又没吵架又没闹别扭的,不绝情一点,太容易旧情复燃了。”
“我以前是怕我死缠烂打你,再怎么说,咱俩家庭情况也不一样,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怕浪费你时间,是真的希望你能找个家里都同意的,能过你想要的生活的对象。”陈鸣扫着付一安左手的戒指叹息,“上周看你上课,以为你有稳定恋情了,心里头也还是堵得慌。”
“你什么时候看开的?怎么不联系我?你要想知道,问你姐也能有我其他联系方式……”
“我胆小鬼,没那个胆。”陈鸣撇嘴道,“我都没怎么回家,她我也没怎么联系,忙自己的事情。”
“呃,算了。咱俩半斤八两,我要不误会你有对象了,我也迈不开搭话那一步。”付一安摇摇头,他也不敢随便打扰陈鸣生活,一样的胆小鬼,“对了,有时间咱俩请他吃顿饭,没他还真不一定会找你说话。”
“别了,我欠他一顿饭还没还呢。”
陈鸣脱下手套把手擦干净,有些惆怅,刘知新送他回去,房间他八成都看完了,周一上课见面与平常也没区别,照样还是围着他转示好,今晚碰上付一安就不往上迎,转身就走了。
“我真以为你俩处对象呢,我不知道你在读研,以为你工作了还特意跑学校里陪他上课,大一十**岁谈恋爱黏糊,结果没想到他是研究生来代课的,胆肥得很……”
陈鸣略显尴尬,喝几口水润润喉咙才又干巴巴开口:“其实他是跟着我去的,张缘那小子我见过一两次,跟单余他妹妹好上了,他妹大二,也磨人,从小惯大的。她出去玩求我来代课,我心想建筑系的听听也行,埋头答个到,不对劲我就不吱声当个蹭课的,随便那小子记旷课了。没想到是你上课还特意点名了,我都不打算认了,我同门简单单纯,举手了。”
“换别人没什么印象可能还真信了,偏偏是你的声音,挺熟悉的,我还以为是像呢,原来是你……”付一安放下筷子,扯出纸巾擦干净嘴,拿起大衣站起身道,“你买单,走了,去逛逛。”
陈鸣跟着站起身,拿过羽绒服穿上,把单结了后带着付一安在商场里闲逛。
久别重逢的心还在为对方跳动,不妨勇敢一些。
陈鸣瞥一眼站在导览台前神色认真寻找花店的男人,默默挪着步子往付一安身边靠,伸手微微包住手背摩挲两下,男人转头眼神讶异一秒而后变得温柔如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主动翻掌,五指挤进指缝间扣好。
三十岁的手没有十七八岁的手光滑细腻,手掌有着细茧,骨感更加突出,但依旧温暖紧密。
“你真的是提前行使权利,贯彻到底。”付一安凝着宠溺的目光盯着面色红润的陈鸣看。
说话过于自然,动作过于自然,就好像这些年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在一起。
陈鸣撇嘴,牵着付一安迈步,“花店在负一层,跟我走。”
付一安笑着询问:“现在我跟你走,晚点你跟我回家?”
陈鸣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发红,手掌不自觉地分泌细汗,他加快脚步摁下电梯下行键。
“我跟你回家也行。”付一安睨着沉默的陈鸣继续道。
陈鸣微乎其微小声嘟囔:“太快了。”
“嗯?这里面都多少个三分钟了?你感情不会爆发的吗?你是不是不爱我,在骗我?”付一安撞着陈鸣肩膀打趣,而后又轻声说,“我没别的意思,让我回家抱抱你就好,我真的很想你。”
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脑海突然回想起那个夜晚那通电话,耳畔响起少年断断续续的哭唱,卑微恳留。
陈鸣鼻头一酸,喉间干涩沙哑:“付一安,你真的活在回忆里,记得好清楚……”
“你能反应过来,你记得也清楚。”付一安微微哽咽。
两个执拗倔强的少年在记忆中相爱,从未停止,从未改变。
两个高大的男人手牵手走进电梯,丝毫不惧视线,电梯在负一楼停下,陈鸣带着付一安进了花店。
付一安买了束艾莎玫瑰,99朵。
陈鸣买了束卡布奇诺玫瑰回赠,19朵。
付一安等着花一点一点插好包好,付过钱后,双手捧着黑色外装的大花束往电梯里进。
陈鸣斜睨一眼满眼笑意的男人,眉梢上扬,嘴角勾起,幸福地嘟囔:“买这么大一束都没地养……”
付一安盯着那喜形于色的男人调侃:“说喜欢就得了,肯定让它再发挥发挥作用,物有所值。”
陈鸣霎时从脖子红到耳尖,心脏怦怦跳,他发现他也挺懂付一安的。
直觉告诉他,这条死狗肯定想床头插一束用水养着,剩下的摘掉花瓣铺床,玩浪漫。
电梯门打开,在负二停下。
陈鸣红着脸拿着略小的花束往外走,脚步飞快,迎面而来的风降下点热意。
付一安大步跟上,抿唇笑:“你脑子又想什么?没那么饥渴行不行?这花再怎么样也能养一周左右……”
陈鸣眼神到处瞟,被说得不太好意思,“付一安,你不要说话了,再说话掌嘴。”
“我还没正式呢,就不让我说话……”
“哦,那你说。”
“回车上说。”
付一安加快步伐,找到黑车,按下遥控,开了门俯身把花放到后座中间,而后坐进车里把门关上。
陈鸣从另一边开门跨进坐下,他直勾勾盯着男人青筋凸起的大手伸在脖间,微微垂头,黑睫浓密遮住瞳孔,不紧不慢解领结。
解开后,男人扯的力道有点大,长长的领带被拽下放到身后,手指伸在领口慢悠悠解着纽扣。
陈鸣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滚结滚动,付一安漫不经心的动作好性感,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付…付一安,你干嘛……”陈鸣反应片刻,看着付一安解开纽扣,微张的小V领口露出起伏流畅的颈部线条,“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付一安看着神情紧张的陈鸣,手伸进脖间拽着黑绳取下,放在花上取戒指,忍俊不禁:“我乱来什么?不解领口我怎么拿戒指?”
陈鸣垂眸看着对戒,眼眶打转,鼻头猛地一酸,是他以前戴的戒指,是付一安亲手做的戒指,付一安还戴在脖子上挂着。
“你这绳比以前那根长点……”
“后来我问我妈,就是绳短了,被学校老师看见了,她才发现的。”付一安抿唇,嘴角又慢慢勾起一抹幸福的笑,“长点好,用心跳捂着,热的。”
用心跳捂着。
笨蛋一个。
陈鸣心底涌上热意,感动的泪水直接冲出眼眶。
付一安抬眸,微微惊讶,陈鸣迅速抹去泪水,把左手主动伸过去张开。
男人会心一笑,捏着戒指缓缓套进中指,温柔地在指根落下一吻,热泪盈眶。
付一安摩挲着戒圈转动内环,哽咽道:“空了一点点……”
“长几斤肉就不松了嘛……”
陈鸣抽回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银戒,空空的左手重新戴上那枚只属于他的戒指,休眠的心脏又重新被满目温柔的男人用爱复苏,为他跳动。
陈鸣指腹摩挲着戒圈转动,潸然泪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真的回来了……”
“阿鸣……”
陈鸣抬眸看着泪水盈盈、楚楚可怜拿着戒指无奈等待的男人,他胡乱抹干眼泪,从付一安指腹捏过戒指,抓着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套进中指。
情侣戒时隔这么多年才终于再带在手上,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陈鸣看着相邻的戒指,付一安这枚保存的完好无损,他那枚留在深山中找不见踪迹。
他泪水止不住地流,自责又愧疚:“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弄丢了……”
“没丢。”付一安伸手示意陈鸣摘掉,他一字一句道,“你的爱已经融进我的血肉之中了。”
“对不起……”陈鸣双手抱头蜷缩身子哭泣,情绪陷落进黑暗深渊,悔恨万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给你的爱我曾经弄丢过。
对不起,我曾经觉得你恶心透顶。
对不起,我曾经真的恨过无辜的你。
付一安看着眼前突然情绪失控的陈鸣,大脑嗡嗡作响,他迅速把花捧起挪到陈鸣身边坐下,把花束放到最门边后大手拍着陈鸣的背安抚。
“原谅你了,罚你送我一枚大金戒指。”
陈鸣崩得更厉害,哭得更凶了,付一安还在这装轻松开玩笑逗他,他实实在在对不起付一安,太多太多了……
付一安顿时不知所措,陈鸣起身扑进男人怀里,双手攀上肩头,头磕在胸口,放声痛哭。
压抑,委屈,痛苦,依旧只有对着最亲近的人才会彻底发泄出来。
没有付一安,没有他那几个朋友,陈鸣就连哭都不敢出声。
男人神情复杂,黑眸蒙着心疼的水雾,一言不发,只轻揉地拍着陈鸣的背,轻轻揉着顺着那乌黑细软的发丝。
陈鸣哭皱哭湿男人的衬衫,付一安强忍着湿意和黏腻硬是没叫停。
陈鸣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浑身脱力,倒在窗边倚着抽噎失神,付一安才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剥下衬衫卷起来放到脚边,扯几张纸擦拭浸透衬衫粘在皮肤上的鼻涕眼泪。
陈鸣余光睨着光膀子的男人,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上被硬摁着看的视频,胃里微微翻涌,他迅速转过头去,均匀呼吸,在心底默默地引导自己,调整自己。
付一安直接把西装外套穿上扣好,扫一眼自我调整的陈鸣,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启动车子。
黑车直接往付一安家开,进地库了陈鸣才猛地想起什么,缓缓开口:“没有付小帅,我现在睡不着觉,能回我家去么,很近的,就在对面,一条马路……”
付一安一怔:“有我你还要抱付小帅睡?”
“不一样。”
“哪不一样?”付一安不解地问,“阿鸣,到家门口了。”
“我怕一时半会适应不了。”陈鸣小声嘟囔,偶尔做梦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
“啊?”付一安摸不着头脑,试探问道,“迷你鸣哥行不行?在楼上呢。”
“那你先把花和书包拿上去,我走路去拿了就过来,十几分钟。”陈鸣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后迅速关上,一溜烟跑出去,“我很快。”
付一安听见开门的声音,心头一惊踩下刹车,他猛地回头一看,陈鸣已经大步往后跑了。
真有这么重要?比他本人还重要?
后车按着喇叭,男人无奈地继续往里开找个车位停好,他穿上大衣撂上书包,一手环大花束,一手环小花束,手指捏着衬衫边边往电梯去。
隔一条马路,还挺近的。付一安一边暗想,一边扫开人脸识别,手肘抵开门,把小花束和衬衫先放玄关柜上,换好鞋才环着大花束走进。
两室两厅一厨一卫,75平。
付一安把花放在餐桌上,摸出手机敲打。
【F:2栋一单元,302。】
【一鸣惊人:好,我进小区了,拿了就来。】
付一安走到玄关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边边,拿着手机怼着卡布奇诺玫瑰拍,而后把衬衫丢进卫生间的脏衣篓里,又怼着大点的花束拍上七八张。
宝贵的瞬间,阿鸣不记录了,他来。
付一安点进朋友圈发了第二条朋友圈。
2028年12月26日
【小太阳,天天见。】
配图-一束卡布奇诺玫瑰。
刚发出去一会,付一安的朋友圈也沸腾了,他扫上几眼也没那时间一一回复,自评一条。
F:谢谢关心,有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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