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寂在桃花峰寻楚国宁寻了整整五日,三千个外门弟子中一千个坤泽的名册和画像翻遍了也没楚国宁半点踪迹。他倒是翻到了几名信香为药香的弟子,一对上脸全都不对。
不够丑。
兰寂对于那个坤泽已经不是那日初见的心思了,他只是特别好奇,查无此人让那坤泽更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越是找不到越心痒难耐,难不成那小子是个乾元,他怎么不知道乾元还能生得了那么柔软的后背?
兰寂复又去排查那剩下两千个外门弟子。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白檀走进来揶揄道:“真是作孽,来看本姑娘我还得给您端茶送水。”
兰寂敷衍道:“谢过晚玉君,作为好友遇到什么难题了本君可以帮你一把。”
“姓胡的,本姑娘根本就不想和你这般处处留情的烂人交朋友。”
“啧,我帮你追连阙多少回了你说说?给你带多少回山下的糖葫芦和玉露春了?不想跟我交朋友,不想跟我交朋友不给你带了。”
白檀撑着胳膊默不作声。
追求有用吗?
兰寂这一找倒是找到了几个面容相贴的乾元,信香也是药材香,只不过他对药材的名称都不甚了解,须得请教药灵殿的那帮人。
“我爹爹和几位长老有说过让我何时结束禁闭吗?”
兰寂呷了口茶:“不知,不过下月是仙门演武大典开坛之日,所有宗门都会来方寸山,到时候说不准就放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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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问题,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楚国宁思考了一瞬,想起那日连阙问的是她从何处来望村的。
“我不知道。”楚国宁摇摇头,眼神落寞:“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死而复生。醒来时就已经出现在望村了。你若是不信,就地了结我好了。”
她没有办法向连阙解释自己为何死而复生,也没办法左右连阙杀了她的想法。
死而复生。
“如何死的。”
楚国宁艰涩地说:“天灾,救了二十人之后被埋在石头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望村。”
楚国宁这一次回答出奇的冷静。倒确实不像说谎,她这次的说辞提高了些可信度,连阙便没再计较。
“那你是鬼?”
“你就当我是吧。”她还怕鬼呢。
侍童送了饭菜进来摆好碗筷,连阙没再计较,穿好衣裳道:“来吃饭吧。”
楚国宁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竟没有一点食欲,只象征性地往嘴里送了两口米饭细细嚼着。
桌角放着的软软的糯米糍倒是多吃了一个。
“你一个中庸要学坤泽一样吃饭么。”连阙夹了肉和菜放在她碗里:“吃菜。”
楚国宁觉得在这种小事上违抗连阙的命令他应该不会同自己计较,还是慢吞吞的许久不动筷。
连阙不能接受大大小小人事物脱离自己掌控的老毛病又犯了,夹起碗中肉另一只手控住楚国宁的脸将她下巴撬开喂进去。
楚国宁本就莫名其妙头晕目眩腹中翻江倒海,方才被连阙恶心,又吞了一块油腻的肉,立刻起了反应。趴在桌子下剧烈呕吐起来。
连阙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故意的。”
楚国宁这次终于顾不上抿着嘴了,发乌发紫的嘴微微长着,涎水兜不住流到下巴和脖子上,眼角全是清泪,黏黏糊糊流了一脸。
“我吃不下,出门转转。”
楚国宁头也不回走出门,方在门外转了两步便慢性毒彻底发作呕出一口血,随即倒在地上抽搐,嘴唇张大疾速呼吸。
连阙鬼使神差跟着她出去见到这一幕,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他抱起楚国宁探了探她的脉,又去检查她的伤口,剥开她的衣服发现在胸骨上窝中央有三个针眼。
“中毒了为何不说?”
楚国宁的意识快被剥离,她感觉自己浑身有蚂蚁在爬,浑身抽搐发抖,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还以为自己是被方才那一幕恶心到了。
“我……中毒……不是你……你…..”
楚国宁面色狰狞大张着眼睛胡言乱语,眼里的泪一直在流。真奇怪,来到这里这么多天被打骂欺负不见她流泪,这会突然哭了。
中毒之后的幻觉让她眼前是爸爸妈妈摸着她的头问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她疯狂地眷恋这种感觉。
她太想回家了,温暖的家里有奶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每天无忧无虑地吃饭睡觉。
“妈妈……我救了……二十个……二十个……”
“我……我死了……”
她抓着连阙的衣服:“妈妈……”
连阙将她的手扯开,他没心思追究“妈妈”是个什么称呼。他在楚国宁眼里的形象已经是这般恶毒了,什么坏事都能怪到他头上。
楚国宁依旧着姿态恐怖的抽搐,边抽搐边往地上吐胆汁和血。
连阙把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剥了个干净,只剩里衣。将她两手套上锁链吊起维持一个坐立的状态,接着结印施法一掌拍在她后背,将她体内毒淤血逼出。
楚国宁意识不清的吐出一口黑血,弄脏了床被。
楚国宁想讲声对不起,弄脏你的床被了,但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都是被连阙害的,她才不说。
连阙又给她吃了一颗药丸:“吃了,解药。”
楚国宁表情狰狞地吞咽了下去。
连阙将束缚住她的双手解开,楚国宁顺势软倒在他怀中,药物没扩散,她依旧不能清醒,眼前一遍遍走马灯般回放前世死前的记忆。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连阙看了看胸前躺着的少女呼吸渐趋平稳,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嘴唇颜色回暖。
肩颈清秀漂亮,锁骨秀美,歪着头又露出后颈那抹胎记。
连阙呼吸一沉,磨了磨犬牙,嘴唇慢慢凑近那抹勾人的胎记,启唇用犬牙细细摩挲那片地方。他一只大手扶住中庸的纤细胳膊,大拇指抚上去把脉,脉象还是不怎么平稳。
一小道童对着立在门外的黄衣公子道:“上神,连师兄在里面候着您。”
黄衣公子回了一礼:“有劳小友。”
“乘宵,你……”黄衣公子见状一惊。
“师叔。”
”这就是那白檀要死要活保护的孩子?”见楚国宁正晕死过去,长华仙尊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劳烦师叔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也不要让白檀知道她的蛊毒已解。”
“嗯,那魔界少主你如何打算?”
“杀之。”
长华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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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宁身重两种毒,方解了毒身子便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连夜高烧不退。睡了三天才醒。醒来屋子里又没人。
“啾啾……咳咳……”
“来喝水!”啾啾提着水壶给楚国宁到了一杯水:“休息得怎么样?”
“……好多了。”
“你中了莫念慈的心毒,每牵动一次伤心、难过、愤怒、失望诸如此类的情绪毒性便加深一分,好在吃完解药毒解了。”
“都怪有人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楚国宁嘟囔一句。
她累得很,精神受折磨,心情低落不想说话只抿嘴闷头穿衣服。
连阙这时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淡声说:“起来先把药喝了。”
“连公子,能带我回桃花峰吗?”
“喝完药就送你回去。”
楚国宁看着那碗药,咕咚咕咚喝了。
楚国宁咕嘟咕嘟喝完了药,面不改色抹了抹嘴唇,郑重道:“喝完了,可要说话算话。”
连阙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忽而将她推倒在躺椅,一手撑起来:“莫念慈为何对你下那种药?”
楚国宁不知他为何生气:“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不喜欢你身边有人……”
“我身边的?”连阙四处望望,“他以为你是我身边的人。”
楚国宁用力点点头。
连阙有些无语,他想,自己的不至于品味差到如此地步。自小他的意识里自己合该找一个坤泽当作枕边人,修为不能太低,信香最好与他契合。这些年身边的长老也都有意无意为他寻觅道侣,只是自己临近飞升此事一直推迟。
但总不会是莫念慈,也不会是楚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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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阙带着楚国宁下山路上,楚国宁突然问道:“小川的事……”
连阙不做什么反应,但楚国宁知道他听见了。
楚国宁组织了下语言:“我不想麻烦您,你能让我自己去和小川说情,让他把我的蛊解了吗?”
连阙依旧没回话。
“就让我试一次,求求你。”
连阙不置可否。
楚国宁心道饶是连阙肯放她一马,说不定方寸山的什么长老一定在挑一个重要之日定了小川的罪处死小川,她再不做什么就真的没希望了,凭什么不让她试试?难道她一个凡人只想活着还损害别人什么利益吗!?
她偏执地认为连阙和方寸山的所有人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同样是死,为什么不为自己的自由而死?
好,给我等着。楚国宁心里这么想,虽然她不知道到底让连阙等什么,她一定会给连阙惹麻烦的。
毕竟他们这种爱闯祸的人制造麻烦比精明之人算计他容易多了。
“那我在桃花峰修习也是你安排的吗?”
“……”
“是晚玉仙君安排的啦!”
连阙没说话,啾啾飞来叽叽喳喳地叫。
“替我谢谢白姑娘。”
这好意楚国宁不知道该不该心领。
楚国宁是一个古板的老实人,不了解潮流,对玄幻小说和武侠小说都不感兴趣,也没看过中二的动漫。高中之后许多城里来的有钱有权的孩子乐意欺负她看她笑话。
不过她喜欢看一些正义之士发动战争为理想而死的故事,这种思想让她在地震之时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宁愿自己死也要救大家出来”。
不知是感动了别人还是感动了自己。
她对修仙毫无兴趣,莫名其妙顶着位高权重之人成为废物关系户使她心理压力极大,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必经十六年来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特殊待遇”。
啾啾说过,方寸山桃花峰的弟子都是一些本就自小修行之人,他们的起步早了楚国宁这个唯物主义者十几年,学的自然也是进阶的道法。
楚国宁是不觉得她能在短短几日内赶上这些佼佼者的平均水平,毕竟就算是再有天赋的修习者也是从零开始将每一个知识都学会,只是学得快学得好,没有谁会一步登天。
不过楚国宁决定不再那么固执。在逃出生天抑或是临死之前,她决定努力在桃花峰修习,不辜负白檀的好意。
至于结果如何,尽力之后便是听天由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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