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楠,今晚陪你爸守夜。”
临近零点,人群陆续离开,只余几个亲近一点的亲戚,遵从宗爷的安排留下守灵,白华也在其中。
白楠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可以说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黄莹说完就和白狄上楼了,白华也打起了瞌睡,后厨工作又累又乱,他早都困了。
人潮退去,最终留在灵堂的只有四个人,白华、她,还有两个白宗本家的中年男人。
白陆走之前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知道他又在怒其不争,可还是拗不过她坚持,只得上楼睡觉去。
多亏下午睡了会儿,白楠非常精神。
夜半,蝉翅轰鸣,像是给人们配的摇篮曲,大人们都有些昏昏欲睡。
白楠知道时机成熟,该动手了。
她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白纸,夹在指尖置于粗香之上,待浓烟聚在叠纸上,无法从旁散逸后,即刻收回。
白烟渐浓,乘风飘至棺材里,白楠立在棺材一侧,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李老抠,随后将符纸丢入。
这张符纸是她一周前求清慈寺大师开过光的,不过大师并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只以为她来求福。
却不知他念经的符纸是白楠亲手画的‘收魂夺魄咒’——她咒李老抠永无来生,头七后即刻坠入畜牲道!
做完后,她回到蒲团上盘腿坐下,心平气和的开始述咒,她并无道士的法力,只得通过一遍遍念咒,妄图实现咒术。
她告诉自己:我所求的只是报复,单纯的报复,做完后就会立刻放下仇恨。
接着她又做了一会儿冥想。
几分钟后用力咬紧的后槽牙逐渐松懈,全身肌肉停止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她睡着了。
可这一觉并不美妙,她梦到了李老抠。
还有两年前的自己,在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那噩梦般的一天。
“爷爷,你没事吧?”
白楠听见自己对李老抠说,她搀扶着他走到公交站台,并擦干净站台座椅让他坐下。
“哎呦~爷爷没事,你现在上几年级啊?上次见你还跟豆芽似的,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看着他眼里冒出的精光,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想叫两年前的自己赶紧跑,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场景继续。
“...呃,初三。”她一脸腼腆,说着话还拉了下书包带。
白楠知道,这是自己害羞时的动作。
“哈哈那是大姑娘了,你姥姥还好吧?”他说话时眯着眼,显得很和蔼可亲。
可白楠却快要吐了,她咽下翻涌到喉咙的胃酸,想拽起自己就跑。
可梦终究是梦,现实也终究是现实,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强忍着恶心,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着他将那只脏手搭在她的手上,一边摩挲一边说:“真好,姥姥带大的孩子就是懂事,真乖。”
白楠想怒吼,想掐住他的脖子大喊:“不准你提我姥姥!不准用你的脏手碰我!恶心!真是恶心!”
可她的大喊大叫只在脑中回响,她看见自己无措的接受着他恶心的摩挲,只因他口中的姥姥。
白楠恶心到颤抖,她开始大吼大叫:“滚!你怎么不去死!白楠!别让他碰你!甩开他的手啊!!!白楠!甩开他!”
“他不是姥姥!他是变态!你快甩开他啊!”
“白楠!”
她想要唤醒她,唤醒自己。
可是没用,她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任她如何怒吼他们都无动于衷。
然后她看着自己带他回到家里,看着他突然翻脸,看着他将自己压在身下,这一幕幕场景让她发冷、令她作呕。
她崩溃了。
“求求你!白楠!快跑啊!跑!”
“求你了!求你!”
她听见自己恐惧大喊:“放开我!姥姥!救救我!”
“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白楠疯狂朝自己拽去,她要带她跑,带她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可她怎样都办不到!
她办不到。
过去的自己办不到,如今的自己更办不到。
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直到血泪从眼角滑落,才闭上眼。
泪水早就流干了,只剩紧绷的脸皮在提醒她的境遇。
可...没人听见她的呼救,她的嗓子喊出了血,身体却依旧在他身下。
他粗重的呼吸、涨红的眼球、脖上的青筋、双手的冰冷,一切都在进行,可她却感知不到了。
直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她才好似回到人间。
“你们在干什么?!!!”
她看见黄莹尖叫着质问,看见白华阴沉的面孔,还有白狄错愕的目光。
他终于从她身上下去,却只淡定的提起裤腰,再慢条斯理的扣上皮带。
她还记得‘咔’一下的扣皮带声,记得楼道里的风冷冷灌入鼻腔,记得自己脸上干涸的泪,和冰冷战栗的皮肤。
“什么?!不可能!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就想用这三瓜两枣的打发我们?!我们又不是要饭的!”
“滚滚滚!没诚意就别谈!”
她听到主卧里黄莹刺耳的尖叫,听到白华低沉的怒吼,还有他恶心的腔调:“又没捅进去,你们回早了,否则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白楠再次颤抖起来,她忽然觉得全身好冷,就连骨子里都透着冰,像是整个人躺在冰棺里。
“那她也没脸见人了!”
“至少翻一倍!否则免谈!”
“哎呦,那可不行,看来谈不拢咯。”
【好冷好冷好冷】
白楠觉得自己就快要冻死了,她抱紧双臂,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力的身子彻底歪倒在地板上。
本该冰冷的地板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她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般,贪恋着这份温暖,将自己紧紧贴了上去。
地板越来越热,到后面似乎有些发烫了,白楠控制自己远离了点,她不想烧着自己,哪怕这不是火柴。
可热度竟像是在追逐她似的,她逃开一点它便靠近一点,最后白楠妥协了,任火炉燃烧自己。
可火炉竟没有再热,只保持着恰当的温度,不远不近的暖着她。
梦早已结束,她再次睡去。
...
第二天,白楠从床上起来,她有点尿急,想去卫生间。
她记得这件屋子没有独立卫生间,必须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才行,可她困得要命,只得眯着眼一瘸一拐的扶墙摸过去。
等到卫生间,她立刻脱下睡裤,一屁股坐在马桶上。
等尿意退去,她才发觉睡裤竟湿透了。
白楠低下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一眼就凝固在原地。
“卧槽!”
这是她第一次说脏话,要是白陆听到估计会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可白楠却笑不出来。
应该说,任哪个女生下面突然长根‘金针菇’都会失去表情管理。
她木然的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更加崩溃了。
这个男生拥有一双跟她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眼瞳,透亮的瞳孔里是自己呆滞的表情。
她‘变成’白狄了。
剧烈的冲击让她一时没有任何反应,大脑宕机般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昨晚进行的‘收魂夺魄咒’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会是自己...
忽然一阵头痛,她昨晚似乎做了个梦,可针扎般疼痛让她完全想不起来梦的内容是什么,只依稀记得醒来前感觉很温暖。
......像是六岁前姥姥的怀抱。
“咚咚咚”
门上传来敲门声。
白楠陡然回神,也瞬间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她从没做过如此吊诡的梦,而且...
“嘶——”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间袭来。
“咚咚咚”
“有人吗?”
是许昕的声音,他不是住白陆房间吗?白陆屋里明明有独卫。
“咔嚓”门锁扭动的声音。
“呃唔...有、有人!”她连忙出声。
她现在不宜见人,不光是怕露馅,更因为睡裤整条都湿了,还带着一股尿骚味。
说完后她并没听到脚步声,不会吧,许昕不会在门外等自己出来吧?
“呃,那、那个,我还要很久,你要不去一楼?”她支支吾吾的说,第一次发现白狄的声音居然那么粗。
一阵沉默后,脚步声终于响起,并逐渐远去。
白楠立刻松了口气。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她赶忙洗完手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圈,确认走廊上没人后,她朝房间飞奔而去。
忽然,有间房门开了,白陆从内里揉着眼睛走出。
这一变故引得白楠立刻背身面对白墙,希望白陆没看见她。
【拜托拜托】
可惜上天并没听到她的心声。
“白狄?你起这么早?”白陆纳闷的说。
“......”
“怎么不说话?”
“......”
“你一直面壁干嘛?”
“......”
“白狄?”
“白狄白狄白狄?”
【别叫了求你】
“哎不行,我得先去小解一下...”
白陆急急忙忙朝卫生间赶去。
呼——
白楠等他走后,立刻冲到房间,谁知刚进去,就与一双琥珀色眼瞳对视上了。
“啊啊啊————”
两人同时尖叫,幸好大人们不住这栋楼,否则要完。
“唔唔唔”(你放手)
“嘘,你先别叫。”白楠捂着白狄的嘴说。
白狄呆呆点头,她随即松开手。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捂得是‘自己’的嘴,只不过里面的灵魂变成了白狄。
两人竟交换了身体/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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