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温屿能感受到自己额间枪管的冰冷。
冷意消失,她听到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逐渐远去。
“别动!”
宋潮汐的声音焦急万分。
下一秒,门再次被拉开。
男人快步走到温屿身边,将手贴紧她的脖颈。
脉搏依旧平稳,温屿沉沉地睡着。
他紧皱着眉,抬脚走到电脑前,查看监控。
鼠标将时间拖回到十分钟前,他走后,温屿一直靠在沙发上。
心头的异样还是久久未挥散,男人看了眼手机,疑惑地打开。
十几条未接电话记录蹦跳出来,他迟疑片刻,还是站起身。
“没事了,他走了。”一直注意着监控的宋潮汐开口,她松了口气。
温屿听到她的话,才猛地睁开眼,深深吸了口气。
还好,这些年她一直在做这方面的训练,不然刚刚真的危险了。
她相信她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以后我一定不放你一个人。”宋潮汐心中惊骇万分。
虽然她知道温屿和她父亲关系并不紧密,但她觉得毕竟是温屿的家人,才敢放温屿一个人进去。
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后怕极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父亲用枪指着沉睡的女儿的头颅?!
“好。”
温屿却挑起唇角,她应了一声,紧接着站起身,将保险箱重新打开,把文件整理收拢。
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她父亲的影响。
她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抽出纸巾,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她抬高些。
“勃朗宁M1906。”宋潮汐的微微挑起眉头,她轻声道。
“贩卖器官加上私藏枪支,够他在里面待一辈子了吗?”温屿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枪,纸巾被捏得差点破损。
宋潮汐急声开口:“温屿,你放下枪,很危险。”
温屿垂眸,看着精致的枪身,冰冷的枪口,刚刚就抵在她的头上。
“姐姐!”
温屿将枪又放回抽屉里。
“放心,他出不来了。”宋潮汐松了口气,沉声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客厅的指针已转向一点。
温屿才合上手中的资料,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
她清楚地感知到今日的药下足了分量,她特意在楼上多待了一段时间。
“小姐,要平平安安。”
温屿刚下楼,抬眼看去。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站在楼梯口,她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带着油尽灯枯的死气。
此刻,那双眼泛着慈爱,她缓声开口,将手中的便当盒递给温屿。
“知道了,王妈。”温屿轻声应道。
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姐姐,刚刚那个婆婆是谁?”耳麦里传来宋潮汐的疑惑。
温屿缓慢地走过她曾生活三年的地方,她像是陷入回忆般道:“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愿意给众人都不待见的小姑娘一点关怀的好人。
温屿还没走到车前,副驾驶的门就被打开,她陷入一个温暖的拥抱。
“以后我陪着你,姐姐。”
温屿收紧自己的手,将这具年轻的,温暖的身体几乎按进自己的血肉里,和她的骨血融为一体。
这是她养大的小姑娘,糟糕的世界里独属于她的一束阳光。
“好。”她应道。
她们又赶回宋家,将证据资料尽数交给了宋铃。
“二十多年,就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宋铃眼如利剑几乎要将手上的资料戳破。
那是一叠手术记录单,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着黎城医院与温屿父亲李齐的的腌灒与肮脏。
二十六年前,孙恣在李齐的帮助下进入黎城医院,他们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合作。
李齐用钱财给孙恣铺路,孙恣用手术帮李齐发展人脉。
二十多年过去,他们一个成为黎城医院的最知名的院长,一个成为黎城数一数二的富商。
“报案人是你安排的?”宋铃偏头看向一直坐在那的温屿。
温屿点点头,缓缓开口:“25岁的时候,我的成绩很好,提前进入黎城医院实习。但我并不知道,其实是我父亲在背后运作。
三个月后,我轮转到手术室工作,给院长当助手。”
“那是一场换肾手术,但手术前,我曾查看过,医院并没有合适的肾源。”
“我起了疑心,可我的查看记录被院长发现了。我被调离了手术室,与此同时,我父亲找上了宋潮汐的麻烦。”温屿说到这,有些愤恨。
“您知道我并没有收养宋潮汐的条件。”她看向宋铃。
温屿去求了她的父亲,十七岁的时候,她到了老宅,她父亲用看垃圾的眼神对她说:“你用掉了你最后一次见我的机会。”
她把宋潮汐的户口迁在了附近的一所学校。
直到那场换肾手术过后,她接到学校的电话,说宋潮汐不满足落户条件,要将她的户口迁走。
可当时她快十八岁,正要高考的年纪,这时候出了问题,温屿难以接受。
她又去找了李齐,出乎意料的是,李齐帮她摆平了,还要求她每月去老宅吃一顿饭。
“我想,那时候他们就起了想控制我的念头,毕竟我在医学上还算是有天赋。”温屿苦笑。
宋潮汐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现在看来,我母亲的出逃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要我孤立无援,精神崩溃,成为他们操纵的刽子手。”
“姐姐。”宋潮汐有些不忍心她这样说自己。
温屿对她笑了笑,继续道:“他们确实成功了,三年前那场换心手术。”
她顿了下,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般,皱着眉开口:“我闻名黎城,一个小女孩却因为我失去了心脏。”
“那是小汐走后的第二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心理暗示。
每月一份的汤药,每天都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叶桥。那时候的我几乎感知不到情绪,我只记得我要拼命手术,工作。”
“直到一天下班路上,我被那位母亲拦住。
我不敢相信,她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走到我面前,她甚至大字不识,是在山村种田的农妇。”
温屿的眼睛有些红了,泪蓄在眼眶。
她记得那干枯糟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和那双干裂的手。
女人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给她的女儿偿命。
“副院长救了我,她很早就开始怀疑医院存在不法行为,并且在暗中调查。她告诉我,每一个察觉到异样的医生。
要么被钱收买,同流合污。要么被封杀,杳无音讯。”
“她早就注意到我的异样,认为我应该是被催眠了.......咳!”
温屿咳了一声,她压抑的情绪让她的嗓子又开始发涩。
眼前递上一杯茶,她顺着捧杯的手,对上宋潮汐关心的眼神,放松了些。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又继续道:“后来,我们将这个妇人藏了起来,一直在等待机会。
我和副院长罗羽,她的爱人阮如兰,想研究出迷幻剂的解药。”
“我知道我父亲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书房,可惜的是,我每次进去都没有意识。”
“样本太少,我们一直没能研究出长效的解毒剂。直到那天,林桥见到了你。”温屿看向宋潮汐。
“我?”宋潮汐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致力于阻止我和你见面。”
“那天,我的行为可能刺激了她,她居然给了我足够多的样本。”温屿也有些不解。
“注射了解毒剂的我,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进入书房,他暗示我,让我接下换心手术,并将技术尽数教给林桥。”
“但我先找到了证据。”她淡淡道。
“当然,我父亲的罪,不止这些。他愧对我母亲,我妹妹。”温屿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
“所以,他一定要被绳之以法。”她看向宋潮汐。
宋潮汐握住她的手,向来含情的眼神锐气十足,郑重道:“我保证。”
宋潮汐看向宋铃,沉声道:“我们可以实施抓捕了吗?”
“李齐提供客户,孙恣提供技术,那么......”宋铃一直没说话,直到两个人都有些急躁地看向她,才缓缓开口。
“谁提供器官?” 她沉声道。
“背后还有人在操纵?”
宋潮汐猛地出声,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她急声道:“李齐保险箱的密码是妈妈的警号!”
“他认识妈妈!”宋潮汐振声。
宋铃手中的铅笔被折断,她抬眼看向温屿。
“所以,我们不能实施抓捕,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个幕后之人吊出来,不然还是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我能做些什么?”温屿注意到她的目光。
“你之前说,李齐这次希望你接下一场换心手术?”宋铃轻声问道。
温屿点头,就听到她说:“我希望你能接下。”
“你要做局?”宋潮汐也看向宋铃。
“请君入瓮?”温屿疑声。
“那这些证据怎么办,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她不解道。
宋铃给了宋潮汐一个眼神,宋潮汐立刻查看了下手机。
“还没回去。”她说着,站起身接过宋铃手中的资料。
“我去物归原主,好捉到那只大王八。”宋潮汐语调轻快,她经过温屿时,在她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姐姐,等我。”
温屿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宋铃。
她正拧着眉,不悦地看着她们。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好在一阵少女的歌声冲散了僵硬的氛围。
温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开口道:“是孙恣。”
“接。”宋铃沉声。
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略带讨好的声音。
“小屿啊,我听小桥说,你要辞职?”
“是不是对医院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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