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宋潮汐意识到温屿情绪的激动,她开口想安慰,却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姐姐。”
温屿听到这声音愣住了,她回过头,看到林桥站在门口。
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妹妹的眼睛明亮又清澈,情绪一眼望穿。
幼时的懵懂孺慕带着缱绻爱意,被迫分离时的破碎惊惧,如今的悲伤带着斑点恨意。
“小溪。”温屿的声音都在抖。
后背贴上温热的身体,宋潮汐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怀抱半揽。
宋潮汐皱着眉,紧紧盯着门口的林桥,眸光警惕。
察觉到温屿抬头的动作,转瞬低头,寒光化春。
温屿对上她安慰的目光,找回些力气。
她刚要开口,却见林桥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小溪!”
她吓了一跳,急忙去追。
宋潮汐怀抱一空,怔愣一瞬,抬腿去追。
她转眼已到门口,却被宋铃喊住:“宋潮汐,你陪柳狸去审李齐。”
看着温屿慌张的背影,她不满道:“可是——”
“服从命令。”宋铃冷声。
宋潮汐欲追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但目光还是紧锁着温屿的背影,她看了陶柳一眼。
直到陶柳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处,宋潮汐看了空荡的长廊几秒,遂低下头。
她再转身,已看不出任何情绪,走到柳狸面前,说了句:“柳队,我们进去吧。”
柳狸迟疑地看了宋铃一眼,看她点头,才轻声道:“不急,多晾他一会。”
她在宋潮汐耳边说了几句。
宋潮汐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对着里面的看守民警道:“那边撂了,宋局喊开会。”
“是,宋队。”
审讯室内,李齐情绪更加激动,他大力地拍打着桌子,怒骂道:“他在撒谎!我不是!”
没人在意他,宋潮汐不耐烦地关上门。
“你们这群蛀虫!假公济私!”
他在空无一人的审讯室内嘶吼。
宋潮汐透过玻璃窗,冷漠地看着李齐崩溃,心里满是快意。
这个人,是温屿名义上的父亲,但他却是温屿苦难的制造者。
十分钟后,直到看到李齐开始猛地用头撞击桌面,她听到柳狸说:“是时候了。”
宋潮汐点点头,沉声应了句:“明白。”
她走进去,拉开椅子坐下,眼神丝毫没往李齐身上放,刷着手机。
李齐紧紧盯着宋潮汐,丑态百出的脸上泛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是小汐吧?我是温屿的爸爸。你认识我吧。当初她能养你,全靠叔叔——”
宋潮汐“啧”了一声,并未抬头,左脚轻搭着右脚,随意地摇晃。
“宋队长,求求您了。”
“看在温屿的情面上,给我一个机会。”
“宋队长,我有证据的······”
“······”
“宋潮汐!你不过就是温屿那个不孝的畜生捡回来的一条狗——”
宋潮汐猛地抬眼看他,微微下垂的眼角让她显得单纯无害。
漆黑的深瞳,却像头狼的眼睛。
“是啊。”
李齐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他听见她语带笑意。
“不过恶犬——”
她站起身,看了监控一眼,拳背上青筋乍起。
“是会伤人的。”
闪烁的红灯,顷刻熄灭。
“小宋队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柳狸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形容。
“激进?我只是让她吓唬一下……”
宋铃摇摇头,居然露出一抹笑意,她说:“是吗?我倒是觉得算得上嫉恶如仇。”
柳狸无奈开口:“你倒是护着她。”
“其实当初我并不准备让她走警察这条路。”宋铃看向审讯室,眼里露出几分怀念。
“但她的性子像极了姐姐。”
“虽然有点不服管教,可若是有危险,她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宋铃在好友面前,毫不吝啬她对宋潮汐的夸赞。
“这倒是。我们几个,宋队的性子最烈,她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啊。”柳狸也笑。
“宋队啊,真是可惜。你还记得当年黎城那场□□械斗吗?”
宋铃没说话,为她那句“可惜”。
过了一会她才点点头,沉声道:“记得,黎城最大的两个帮派争地盘。”
“当时宋队单枪匹马扎进人堆,直接把这两个□□的老大给撂倒了,双枪鸣天。”
“等我们赶到现场,千万人中,宋队双枪指着两个老大的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动。”
“那真叫个,英姿飒爽!”
宋铃看老友神情激动的模样,损了她一句:“不愧是名提啊,这一张嘴都能去说书了。”
她话语揶揄,但神情不见笑意,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
“怀念下青葱岁月嘛,当年我连跑二里地,喘都不喘。你看现在,40多了,二楼我都得坐电梯。”
柳狸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道:“人啊,得服老。”
她指了指宋潮汐,笑着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宋铃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这审讯室,还是您柳名提的天下,快上场吧。”
“再不进去,我怕这丫头下手太黑,过了线。”
柳狸点点头,接了杯水,进了审讯室。
一进门,李齐就如同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他大喊道:“这个警察!滥用私刑!你们管不管啊!”
柳狸仔细看了眼,李齐的脸上并未增添新伤。
“有被你夺走器官的受害人疼吗?受害人是活着被剖出心脏的。”宋潮汐冷声,走回到椅子旁。
“那桩买卖,你赚了不少吧。和老派豪门的一桩生意,不是让你彻底跻身黎城世家的行列了吗?”她语气里的怒意藏都藏不住。
柳狸笑了笑,走到宋潮汐的面前,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高声道:“哎呀,小宋队,犯不着生气。宋局找你呢,这里我替你看着。”
等到宋潮汐转身出了门,柳狸拿着纸杯,走到李齐身边,轻声道:“你别介意,我们小宋队就是这脾气。”
“喝杯水,其实吧,进了警局,要是能够坦白从宽,也不是没机会的。”
李齐近乎感激地接过那杯水,他看了柳狸一眼,语气里带着些许哭腔。
“这位警官,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敢有任何隐瞒的。”
“你别着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她眸光清明。
刚出审讯室,宋潮汐闷着头往外走。
“去哪?”宋铃开口。
“明知故问。”她回。
“林桥才是人家亲妹妹,你非去打扰——”
“温屿是我女朋友。”宋潮汐打断她的话。
她继续道:“她情绪不稳定,林桥居心不良。她给温屿下药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她眸色晦暗,甩开宋铃的手。
“正因如此,我才让你不要去掺和她们之间的事情。”
“什么意思?”宋潮汐深知宋铃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她疑声道。
“林桥去给陶柳送饭的第二天,她来警局找过我。”宋铃开口。
“找你?”宋潮汐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做什么?”
“自首。”宋铃面色淡然。
宋潮汐听到这,唇齿微张,有些惊诧。
“她说,她之所以给温屿下药,是因为——”
“我恨你。”
林桥站在湖边,眸光中的恨意几乎将温屿淹没。
她一句话,温屿的呼吸都停滞片刻。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回来找我的理由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抛弃了我。”林桥开口。
“不是的,姐姐没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温屿摇头,眼眸中的情绪破碎悲伤。
“那天,你不是已经选了宋潮汐吗?”林桥冷笑着开口。
“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我啊,有了她,你可以更虚伪地忏悔吗?”
“那天,我不知道是你——”温屿皱着眉,想解释却被打断。
“那现在你知道了。”林桥看着她,轻声道:“我和宋潮汐,你选谁?”
“你们不一样。你是我妹妹,宋潮汐她是我——”温屿轻声道。
“女朋友?”
林桥冷哼一声,不悦道:“她比你小七岁!你一开始不是把她当成我来养的吗?怎么还会喜欢上她!”
“我不是因为——”温屿摇头。
“温屿,你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林桥高声道。
“是你把我叫了出去,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拐走。”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那些人,他们把我关在一个破木屋里,到处都是老鼠,它们在夜晚会发出很吓人的声音。”
“它们会咬我。”她的声音抖了一下。
“姐姐,我真的很害怕,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林桥对着温屿吼。
“我一直等你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出现。”
“小溪——”温屿泣不成声,她不敢去想妹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半跪在地上,头无力地垂下。
她无法否认,温溪走丢的直接原因,是她将妹妹从安全的家里带了出来。
“现在,我自己走回来了。”
林桥冷下脸,和刚才声嘶力竭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我还是没学会游泳。”她说。
温屿抬起头,她的瞳孔急速收缩,她颤声道:“小溪,过来。”
天色暗淡,暗绿色的湖水泛起波光粼粼的月影。
水深勿近的立牌,带着时光的刻痕,锈迹斑斑。
林桥张开双手,背对着湖水。
她的目光越过满脸惊慌的温屿,落到脚步匆匆的宋潮汐身上。
宋潮汐只看得见半跪在地上的温屿。
她太瘦了,几乎可以让人看见她的骨骼。
“姐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宋潮汐的脚步顿了下,她抬头看见林桥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我和宋潮汐,你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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