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汐在温屿面前总是笑着的,眼睛闪闪亮亮,小酒窝藏都藏不住,眉梢上都挂着对温屿的喜欢。
此刻,温屿看着正站在门口和女警对话的温汐,她神情冷淡,脸紧紧绷着,能看出几分不怒自威的风范。
女警低着头,像小鹌鹑一样,心想头儿冷着脸还挺吓人。
她偷偷摸摸瞥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温屿,将姿态放得更低,极其配合自家头儿装样。
温屿对这样的温汐感到陌生,然而下一秒,那人对她眨了下眼睛。
压迫感瞬间消散,温汐接过女警手中的电话。
电话那边,女人冷冽的声音带了几分火气。
“宋潮汐,你长本事了!纪律还要不要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温汐丝毫不惧,她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应了句:“知道了。”
“警员001,立刻回警局,狒狒现身。”
女人话音刚落,温汐正了神色,站直了身子。
“是!”
温屿被她凝重的神色吓到,站起身刚要说话,就见温汐大步走过来,她被拥进怀里。
“姐姐,有任务,等我回家。”
温汐说完,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温屿追了几步,但温汐的速度很快,转眼间身影消失在拐角。
一旁的女警走到她旁边,观察她的神色,开口道:“温医生,您好。我叫陶柳。您不用担心,头儿很厉害的。”
“头儿?”温屿的目光还停留在远处,语气有些疑惑。
“是啊,我们头儿!谁没听过黎城警局大名鼎鼎的宋潮汐啊!”
陶柳一进警局就跟着宋潮汐,她知道宋潮汐每周都会偷偷到黎城医院心外科,只为看一眼这位温医生。
所以她恨不得在温屿面前将自己头儿吹得天花乱坠,一定要将宋潮汐的好形象树立起来。
“宋,潮汐?”温屿喃喃道。
“是啊,温医生,我跟您说。因为头儿姓宋,警局好多人都觉得她跟我们宋局有亲戚关系。可我觉得那些人就是嫉妒,头儿的地位可都是自己挣来的。”
温屿听着这个近乎陌生的名字,突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温汐已经被她亲手送走。
温汐变成了宋潮汐,和温屿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再存在。
她们之间隔着五年的空白和真正的血缘。
“不论你要不要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我这辈子都姓温!”
少女的哭喊声犹在耳畔,她好似听不见任何声音,巨大的耳鸣声响彻在脑海中。
“温医生?您没事吧?”陶柳猛然发现她的嘴唇都发白,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句疑惑。
温屿回过神来,看着面带担忧的陶柳,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低血糖。”
陶柳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温屿。
“温医生,我这有巧克力。”
温屿接过,道了声谢,低头看到巧克力的包装,她怔住了。
温屿经常会收到这种巧克力,包装纸上画着白色玫瑰,她很喜欢。
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前,但她一直以为是林桥准备的。
她不动声色地询问:“这个牌子很少见。”
“那当然了,这可是头儿特意托人去国外带回来的,她知道您爱吃——”
陶柳反应过来,立刻噤声。
温屿垂下眼睫,轻声道:“之前都是她送的吗?”
陶柳拍了下自己的嘴,但还是谨慎地点点头:“是的。”
温屿将巧克力放进嘴里,细腻丝滑的巧克力瞬间在她温热的口腔中化开。
她品出刻骨的甜。
罢了,不论是温汐还是宋潮汐,她都回到了自己身边,这样就够了。
温屿看向陶柳,开口道:“你可以多和我说说她的事吗?我们很久没见了。”
宋潮汐21岁时,就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从警校毕业,考进了黎城警局。
“如果说一个字给头儿下定义的话,就是拼。”温屿对上陶柳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敬佩。
“有多拼?”温屿声音很轻。
“全警局都认可的不要命!就半个月前,那个拐卖团伙,头儿一个人潜进去,就这——”
陶柳指了指腹部,又伸出一只手比划。
“这么长一道刀口!这不是刚养了半个月,听说您在的医院发生持刀伤人的案件,就急忙赶过来了。”
陶柳不是没注意到温屿的神情,但她就是想要让温屿多心疼心疼宋潮汐。
那些巧克力都是宋潮汐让陶柳偷偷放在温屿桌上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宋潮汐说她怕自己忍不住留在那间办公室,舍不得出来了。
她曾问过温屿和宋潮汐的关系,答案出乎意料。
宋潮汐说:“她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唯一。”
宋潮汐说完这般震撼人心的话之后,还故作轻松地问她:“小桃子你这什么表情?歧视同性恋啊?”
可陶柳永远忘不了昏暗的院外拐角,几乎燃烧到手指上的火星,泛红的眼眶。
一向坚强的宋潮汐脸上,绝望又痛苦的神情。
陶柳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纠缠,但她想让温屿知晓宋潮汐的心意。
“谢谢你。”温屿太聪明,她立刻就明白了陶柳的意思。
一时静默,陶柳没想到会得到一句谢,她讪讪道:“其实我平时话挺少的。”
“我明白,所以谢谢你。”
谢谢你陪在小汐身边,谢谢你告诉我她的心意。
陶柳没再说话,恰好她的手机响了。
“明白。”
她挂断电话,对着温屿开口道:“温医生,您的朋友已经录完了口供,您要和我一起去警局看看吗?”
“好的,但是麻烦你等我五分钟。”温屿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往病房走去。
黎城警局和黎城人民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是对温屿和宋潮汐来说,她们走了五年。
温屿坐在警车上,看着窗外的车流,心中生出浓重的悔意。
她以为温汐离开她,成为宋家人,对温汐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宋潮汐似乎并没有过得很好。
温屿突然很想见她,她一向克制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
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要冷静,宋潮汐出任务去了,她会回到自己身边。
“师姐!”
刚下车,林桥就如同小麻雀般扑了过来,温屿往旁边躲了下。
林桥也没在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撒娇道:“师姐,今天可吓死我了!还好师姐救了我。”
林桥向来心大,即使刚经历了被挟持的事,也很快就恢复过来,小太阳般用不完的活力。
温屿看了她一眼,语气罕见地染上怒气:“我看你好得很!昨天刚和你说要小心,今天就出事。你要是出了事,林姨怎么办?”
林桥吐了吐舌头,嘟着嘴道:“这事吧,也不能全怪我。警官都问了,那个女人有躁郁症!”
“躁郁症?”
温屿怔住,为这个听了无数遍的病症。
她的母亲也患有躁郁症,这是她学习心理学的缘由。
她的手捏了捏大衣口袋里的东西,最终叫住陶然,开口道:“陶警官,能麻烦您帮我一个忙吗?”
片刻后,温屿站在局长办公室的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进。”
实际上,温屿并未见过宋漓,宋潮汐的小姨。
当时从温屿身边接走宋潮汐的,是宋漓的恋人。
宋漓作为黎城警局最为年轻的局长,她很忙,未能抽出时间。
宋漓给人的第一眼并不张扬,40多岁的年纪,时光在她的眼角留下淡淡的痕迹,她神情淡漠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温屿进来的时候,她只抬眼看了一眼,又毫不在意地低头看文件,上位者的气质表露无遗。
“宋局长,您好。我是温屿。”
宋漓其实不太喜欢温屿,对于这个将自己的小外甥女养大的姑娘,她是感激的。
但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宋潮汐时,宋潮汐几近崩溃,脖子上的掐痕浓重得如同墨彩画,哭着闹着要回到温家。
甚至连宋这个姓氏都不要了。
五年,终于像样点了。
一见到温屿,宋潮汐又开始不服管教。
或许所有的长辈都会偏爱自己小孩,宋漓私心觉得是温屿将宋潮汐带坏了。
更何况,她曾看过温屿的资料。
宋漓清楚地知道,温屿为什么会养宋潮汐。
她拿起桌子上的相框,那是一张宋潮汐的警校毕业照。
意气风发的少女笑得很开心,小狗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雄赳赳、气昂昂,要奔赴美好的未来。
“宋潮汐的眼睛很好看,不是吗?”她说。
温屿听到这话,她呼吸一滞。
好在宋漓并未继续发难,她冷冷道:“不知道温医生有什么事?”
温屿神情还有些僵硬,缓了缓心神,开口道:“宋局长,我想申请见病人家属一面。”
“理由。”宋漓没想到她找自己是这个原因,挑了下眉。
“我听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配合。”
“你消息倒灵通。”
宋漓语气转冷,“那你应该知道,这不符合程序。”
温屿点点头,平静道:“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警局需要的话。”
宋漓的手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分明。
最终,她开口:“我能如你所愿。”
“不过——”
她话锋一转,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温屿。
温屿翻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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