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医生,您怎么在这?”
温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没想到来的还是熟人,她打了个招呼。
“小陶警官,好久不见。”
温屿上次见到陶柳已经是两个星期前了,陶柳比之前清减不少。
原本合身的警服外套有些宽大。
她的眼睛很肿,像是熬了几个大夜似的,但她的眼眶在看到温屿的那一刻已然泛红。
温屿的状态也没比陶柳好到哪去。
她个子本就高,瘦得以至于紧身牛仔裤的裤脚都显得空荡。
“小陶,我先去走下程序。”同行的警察跟着负责人走了。
“我母亲在这家疗养院。”温屿这才回陶柳的话。
“您母亲——”陶柳话语一顿,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林桥的事情,您母亲知道吗?”她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温屿呼吸一滞,听到妹妹的事情,心脏像是有几百只蚂蚁用细小尖锐的口器在啃噬。
“我没有告诉她。”温屿轻声道。
紧接着她抬眸看向陶柳,继续道:“小陶警官,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陶柳注意到温屿严肃的神情,她点点头,开口:“您·说。”
“希望您不要在我母亲面前提到任何有关林桥的事情。”
温屿叹了一口气,对有些错愕的陶柳解释道:“她并不知道林桥就是温溪。我妹妹走丢后,她就被送到疗养院。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不能再受刺激。”
陶柳站正了,郑重道:“温医生放心,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唔——”
温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沉重的心情因她的耿直松快一些。
“嘘,发毒誓就不必了。”
“小陶警官是今年刚毕业?”温屿看着她青涩的脸庞,挑声问。
陶柳点点头,应道:“今年刚进警局实习。”
“潮汐23岁,你比她还小一岁呢。”温屿轻声,她看着陶柳眼下的青紫,叹了口气。
温屿忍不住想,若是自己20多岁,那点一往无前的勇气,能帮她面对这一团糟的人生吗?
如今她30岁,她甚至能在外人面前保留些清醒和体面。
“你注意身体。”温屿柔声道。
她的话像是开闸的信号,陶柳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几乎站不住。
温屿伸出手扶住她,正对上她蓄满泪珠的眼睛。
“温医生,怎么会这样呢?”
“林桥,她,她怎么就死了呢。”
温屿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陶柳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她急忙松开手,声音也有些抖。
“你问我,我,又能问谁呢?”
陶柳这才惊觉林桥的死,最伤心的莫过温屿。
温屿的泪是无声的,只在她的脸上留下清浅的痕。
良久无言,直到陶柳的同事回来。
她有些莫名看了陶柳红肿的眼眶,试探性地开口:“小陶,没出什么事吧。”
陶柳摇摇头,掩饰性地打了个哈欠,对着同事介绍道:“这位是温屿温医生,她要跟着我们去警局一趟。”
警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温屿注意到。
她点头致意,说道:“警官,麻烦了。”
警察讪笑一声,点点头,绕到了副驾驶坐好。
“警局这段时间很忙吧。”温屿问。
陶柳点点头,低落道:“因为有警员牺牲,民众伤亡——”
她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宋局,在警局待了快一个星期没回家了。”警察听见她的话,也附和道。
夜色浓重,警局却灯火通明。
温屿下车,正等陶柳过来,却见副驾驶的警察一把将陶柳拉住。
“温,温医生,我找小陶有个事。”
温屿见陶柳迟疑,语气柔缓:“我自己进去就行,都是警局的熟客了。”
她走得不快,警察的语气称得上迫不及待。
“小陶,你怎么还跟这个温医生走得这么近,她爸爸的案子你不知道吗?听说,她自己也有参与——”
“你胡说!温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陶柳争辩的声音一同被温屿落在身后,她神情平淡得如死水一般,没有半分波动。
宋铃办公室的门锁着,温屿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起了什么。
她烦躁地转身,看到陶柳向自己跑来。
“温医生,您怎么不进去?”
“宋局长不在。”
陶柳跑到温屿跟前,温屿见她眼睛止不住地往自己脸上看,欲言又止的模样,柔声问道:“小陶警官有话不妨直说。”
“啊,嗯——”陶柳一惊,磕巴道:“也没什么,就是额,刚刚温医生您走的挺快吧,有没有听见嗯——”
“我喊您?”她试探地问。
温屿看她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一暖,开口道:“刚刚走的急,倒是没有听见。”
陶柳顿时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嘟囔了句:“那就好。
温屿勾了下唇角,轻声道:“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下吗?我的手机刚刚摔坏了。”
“当然!”陶柳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温屿面前。
“给您。”
温屿道了声谢,熟练地按下号码。
“宋局长,我是温屿。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我家?”温屿一愣,她眼底惊诧一闪而过。
“好的,我马上回来。”
“谢谢你。”温屿将手机还给陶柳,正准备走。
“温医生,我送您吧,现在挺晚的,应该打不到车。”陶柳急忙道。
温屿迟疑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事没事,我也正好要下班了。”
车上,一片安静。
“温医生,您和宋局很熟吗?”陶柳开口打破。
温屿揉了下眉心,疲惫地应和她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啊,我只是看您一下子就按出宋局的号码了。”陶柳抿抿唇,暗恼自己嘴笨。
“记性比较好罢了。”温屿回了句。
一时之间,车内再次陷入沉默的氛围。
正当陶柳思考是否要再次找点话题的时候,温屿的小区到了。
“太晚了,我就不留小陶警官了,下次一定来我家喝杯茶。”
“再见,注意安全。”温屿站在车边道别,直到车尾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转身往家中走。
“今天倒是热闹。”
温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家门口站着三个与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宋局长,裴总。”
宋潮汐见到温屿的第一眼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她手里还提着一份东西。
“姐姐,你回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我刚刚很担心。”
温屿看她,圆润的眼睛泛红,明显是哭过。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温屿的语气还是带了几分怨。
“我不是——”
“先进去吧,在门口挤着像什么样子。”
温屿打断宋潮汐的话,她拿出钥匙,却被人一把夺去。
“我来开。”
温屿避开宋潮汐卖乖的眼睛,克制地掐了下手心。
宋潮汐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找准角度,门啪地一声开了。
“姐姐,这是楼上阿婆给的海鲜粥,你现在要喝吗?”
她转身,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温屿摇摇头,轻声道:“放那吧。”
她说完,看向一言不发的宋铃,开口道:“宋局长,我想和您聊一聊我妹妹的事情。”
屋子静得几乎听得见呼吸声,宋潮汐瞬间僵住,她手中的海鲜粥掉落下来,又被她反应极快的接住。
虽然隔着一层塑料盒,但烫意明显。
“嘶——”她叫了声。
温屿却没去看,她打开书房的门,对着宋铃道:“在这谈吧。”
宋铃皱着眉,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吗?”温屿有些艰难地开口问。
“你能承受我的回答吗?”宋铃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抬眸看向站在桌前的温屿。
听到她的话,温屿眼睛暗淡了几分。
“实际上,这样的结局对林桥来说,不失为一种好结果。”宋铃再度开口。
温屿猛地抬起头,眼底火气几乎化为实质,她怒道:“宋局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好结果?”
“那是一条人命!”
宋铃神色冷淡,她丝毫不在意温屿的怒火,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放在温屿身前。
“我们这一个多星期没闲着,除了搜救,审讯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最终结论是,林桥是知法犯法。”
宋铃的语气冷得如冬日寒冰,她食指敲了敲桌面。
温屿颤抖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通往鼓岭山只有一条路,监控显示,在我们的警员出发之前,她早已经驱车去了鼓岭山。”
温屿紧紧皱着眉,她眼里满是疑惑。
“林桥曾告诉我,她是故意将足量的致幻剂样本提供给你。”
“但五年间,她一直有机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给你。”
“林桥的身份存在着很大的疑点,不过随着她的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对宋潮汐说,林桥坠海,绝无生还可能,但——”
“够了!”温屿的心都在颤,她的眼角染红,声调破碎。
“你怀疑她假死?”
“有这种可能,直升飞机上的炸药来源不明,在众人眼里,狒狒和林桥都死了,但如果是他们设的局。”宋铃不可置否。
“宋局长是电视剧看多了吗?金蝉脱壳,也不能用炸药和坠海这种完全不可控的法子。”
温屿话中带刺,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证据。
“黎城的雨季,海水是真的要人命的。”
她像是被架在焰火上炙烤,她不想相信这一场死亡,只是林桥设的局。
又希望这是她脱身的法子,因为这代表着林桥有活着的可能性。
“我只是想说,你最近要注意安全,不要离开宋潮汐身边。”宋铃沉声叮嘱。
温屿不可置信地开口:“宋局长的意思是,林桥会害我?”
“她不会,但不代表狒狒不会。”
“林桥如果为狒狒所掌控,那她的行为就是不可预料的。”
“所以,你不要相信她,一旦她和你联系,务必要告诉我。”宋铃站起身,紧紧盯着温屿的眼睛。
“明白吗?”她高声道。
温屿失神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迁怒到宋潮汐身上。”宋铃声音冷了几分。
温屿还未消化完那巨大的信息量,她恍惚地抬眸。
“我知道你不好过,但宋潮汐并未做错什么。”
“她的同伴死在她眼前,她看着林桥掉进海里。”温屿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宋潮汐只有23岁,你作为她的长辈,就要比她更坚强些。”宋铃走到温屿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或者阿晚说。”宋铃顿了顿,继续道:“总会过去的。”
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屿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泪悄然落下。
直到宋潮汐从身后将她抱住。
“姐姐,对不起。”
情绪彻底破碎,温屿佝偻着背,压抑的哭声愈加汹涌。
宋潮汐紧紧抱着温屿,感受到怀中人的骨骼,几乎尖锐地刺进她的心脏。
“对不起。”她一遍遍地道歉。
预计下面几章甜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疑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