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像是有一千根扎在脆弱的脑神经上。

温屿的眉头紧锁，用手重重地敲击脑袋，下意识想要消灭从脑海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感。

下一秒，手却被握住。

手背是温热的触感，温屿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那是宋潮汐。

宋潮汐的体温总是比温屿高些。

刚把小孩领回家的时候，冬天没钱开空调，她们就裹着两层厚被子。

被子裹着温屿，温屿抱着宋潮汐。

“怎么哭了？”

灯光晃了晃温屿的眼睛，但她清楚地看见宋潮汐泛着水光的眼。

“姐姐，你醒了！”

宋潮汐眼里满是惊喜，她急忙按下床头的护士铃。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熟悉的铃音在耳畔响起，消毒水的气味冲进鼻腔。

温屿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我，我怎么会在医院？”

她疑惑地抬头，语气不解。

“昨天你哭晕过去了，没多久就开始发烧。”

宋潮汐伸手揽住温屿的腰，让她借力坐起来，又弯腰将床往上摇了摇。

温屿听她带着哭腔，刚开口安慰：“最近天冷，兴许是冻着——”

“你昏迷了三天。”宋潮汐冷不丁打断她的话。

温屿一时语塞，又听到她说：“医生说，你是心理压力太大，不想醒过来了。”

“姐姐，你要抛下我吗？”宋潮汐哽咽着。

“说胡话呢。”温屿抬手想摸她的脸，却扯动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宋潮汐急忙蹲在她床边，将脸凑过去。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小哭包。”温屿语带宠溺。

宋潮汐侧头，贴近温屿的手。

“姐姐，是不是死的，该是我。”

她神色认真，红肿的眼睛下，黑眼圈藏都藏不住。

“呸呸呸！”温屿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她听到宋潮汐说死这个字，心都停跳一瞬。

“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想要我了，所以没把命当命。”

宋潮汐抬眼看她，缓声开口。

“别人都说我拼，其实我只是觉得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

“你可以来找我。”温屿沉默了几秒，轻声道。

“我怕你还是不想要我，所以我就想要是死在任务里，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温屿皱着眉，她知道宋潮汐的想法有时候是有些极端的，但这番话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没事了。”她柔声开口。

“都过去了，现在，我在你身边。”温屿摸了摸她的头发。

宋潮汐却将脸埋进她的掌心，哽咽着道：“是啊。”

温屿感受到手心的湿润，又听她继续道：“所以我竟然在庆幸，庆幸中枪坠海的不是我。姐姐，我是不是很坏。”

温屿怔了一瞬，她意识到宋潮汐有多内疚，不论是作为警察还是作为她的爱人。

人生来就是畏惧死亡的，宋潮汐却愧疚于自己作为人的本性。

温屿轻声道：“小汐，不是你的错。”

“要是我再谨慎些，再强大点，她们就——”宋潮汐抬眼，自责极了。

“这样的结果，即使我们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温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温屿对上宋潮汐的眼睛，迟疑了一瞬，最终开口：“宋局长跟我说，林桥也许是假死。”

“其实，她曾给我打过电话，一直在说告别的话，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死亡。”

温屿是极为理智冷静的人，她现在能平淡地谈及林桥的死亡，就是因为她对宋铃的话信了几分。

“可我是看着她中枪坠海的。”宋潮汐愣了片刻，摇摇头。

“但是她的尸体并没有找到，不是吗？”温屿的手紧了紧，既是说服宋潮汐，也是说服自己。

“可——”宋潮汐刚张嘴，余光注意到温屿握紧的手。

意识到了什么，她沉声道：“你说的对，我不会放弃去查的。等你好了，我就回警局，带搜救队继续找。”

温屿扬起嘴角，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正好我从医院辞职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累了，这一觉睡醒，精神好得很。”

“你去问问医生，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家。”

“好。”宋潮汐也笑了笑，转身的那瞬间，眉却猛地拧起。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罗羽正对着她指了指旁边。

宋潮汐关上门，心领神会地跟着她走到了离病房很远的楼梯间。

“我刚刚听见温屿的话了。”罗羽抢先开口。

宋潮汐在他人面前就像是宋铃第二了，她冷声道：“她想要找个寄托。”

“当年她妹妹走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找个寄托，活下去。”

宋潮汐对温屿的想法洞察地一清二楚。

罗羽点点头，轻声道：“我之前用仪器给她检查过，她生理上没大问题，就是多补补，补点营养。”

“但心理问题大得很，之前是她父亲的事，现在又加上林桥的事情。”

“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宋潮汐急声问道。

“温屿的性子你也知道，葫芦一个，能憋得很，什么都自己担着。”

“要是之前你不装，指不定这葫芦还能开个口——”罗羽语带不满，她是站在温屿战线的。

所以说谈恋爱就是不能谈年纪小的，担不住事。

她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

宋潮汐何尝不在后悔，她沉声道：“你只要说现在，我要怎么做。”

“时间是良药，你就陪着她找，等她自己想开——”

“想什么呢，帮我拿下药。”

宋潮汐猛地回神，罗羽的声音还回荡在她耳边。

对上温屿略带疑惑的眼神，她摇摇头，又接过她手中装药的袋子，低头看了看。

足有十几种之多，宋潮汐下意识皱了下鼻头。

“这么多？怎么还有中药？”

“我特意让药房加的，我两都得补补，看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赶上我的了。”

宋潮汐被她的话逗得一乐，掂了下手中的重量，口腔瞬间泛起苦味一样，眉又皱起来。

温屿注意到她的神情，轻声道：“都得喝完，我可盯着你啊。”

宋潮汐忍了忍，最终没有将那大袋子中药丢到垃圾桶。

她先拉开副驾驶的门，才把药放到后座上。

车平缓地开着，车内的氛围安静又祥和，温屿连上自己的手机放了首歌。

女声缱绻温柔，有几分烟嗓。

“这不是回家的路吧？”温屿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看着窗外，风吹乱她的发丝，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警局旁边有个商场，我想去买点东西。”宋潮汐解释了一下，将温屿那边大开的车窗往上抬了抬。

“别对着吹，刚退烧。”

“买什么？”温屿点点头，又问。

“买点菜。”宋潮汐余光瞥见温屿又偷偷把窗户往下开，叹了口气道：“怎么又开窗？”

温屿被抓包后吐了吐舌头，嘟囔了一句：“有点闷。”

“后座有外套，你穿上，我再把窗开大点。”

温屿应了一声，探身子拿到外套，边穿上边问。

“买菜去什么商场，家里那边有菜市场，便宜又好。”

温屿扣上安全带，见宋潮汐转了方向，又靠回去，继续看着窗外。

老城区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像是大城市鲜活的心脏，泛着烟火气。

“小温，来买菜啊？今天阿婆刚摘的黄瓜，水灵得很，来几根。”

宋潮汐刚踏进菜市场的大门，就见温屿被买菜的阿婆热络地拉住了手。

她有些惊讶地发现一向洁癖的温屿并未收回手，反而回握住老人的手，笑着道：“好啊，阿婆给我称一点。”

那边，摊子上摆着一罐罐腌咸菜的阿婆也眼尖地发现了温屿，她高声喊道：“小温，阿婆家腌的榨菜怎么样哇，上回的吃完了吗，阿婆再给你一罐啊。”

“李婆婆，还没吃完呢，改天再来买。”

“小温，带朋友来了哇，这小姑娘，长得真俊啊。”卖榨菜婆婆的一嗓子直接让小贩的目光都聚集到门口。

“小姑娘，来尝尝阿婆家的芝麻圆子，刚出锅的！”

温屿十分自然地接过用用油纸包着的圆子，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宋潮汐面前，轻声道：“以前你最喜欢吃的”

宋潮汐叹了口气，面对热情的吆喝，果然从小到大，她都难以适应。

但看温屿偏头表示疑惑，她低头咬了一口。

刚出锅的圆子外壳酥脆带着白芝麻的香气，黑芝麻馅甜度刚刚好，并不甜腻。

“味道没变。”她因为众人的热情升起来的不适被冲淡。

“好吃的话，我们就买些回去吧。”温屿将钱付给喜笑颜开的阿婆，也低头咬了一口。

“你要买什么？我带你去。”她又包了一个递给宋潮汐。

“买些鸡蛋。”宋潮汐把圆子拿在手里，又伸手提过温屿手中的东西。

“想吃赛螃蟹？”温屿想了想，步子一转。

“那不如吃真蟹啊。”

“左边是有好多阿婆去赶海抓的新鲜海货，我们去看看？”

“鸡蛋不是用来吃的。”宋潮汐摇摇头。

“那买鸡蛋做什么？”温屿不解。

宋潮汐保持沉默，一直到家里，温屿也没问出来。

一进门，她直奔厨房，将买的还有摊贩们送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

转身，就看见宋潮汐坐在桌边。

温屿的目光移到桌上摆放的东西上。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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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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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