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好多人啊!!”周之遥坐过来感叹道,“除了食堂吃饭,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他们班节目靠后,她在后台排队等化妆,闲得无聊,跑过来看两眼节目。
中规中矩几个诗朗诵、唱歌节目过去,周之遥啧了一声,“能不能来点炸场子的。”今年校领导都来看节目,审核得特别严格,都不太敢搞什么花样。
刚换完衣服的王霖睿过来叫她去化妆,他脸涂得寡白,嘴唇通红,噘着嘴喝了一大口可乐,“没准咱们班的是最炸的。嘿嘿。”
“你从哪儿拿的饮料?”
“后台啊,他们在那边发呢,犒劳大家的。”
“这么好?我过去看看!”周之遥转头对她道,“小书,我先过去了啊~一会儿记得给我录!!”
岑书比了个OK的手势。
班级里表演节目的都去化妆,岑书周围空了一大片,她后面是走廊,尽头是出口,空荡荡的,一开门还会有冷风吹过,每次灯光黑下去,她都要往后看一眼,怕下一秒就跳出个什么人。
突然,舞台全黑,岑书心中一紧,“小书,是我!”孟雯丹猫着腰摸过来,小声道,“我们一会儿去准备穿衣服了,过来等着看完这个节目。”
“等会儿视频里面还采访我了呢!小书,一会儿你看哈!”
黑暗的时候,岑书就是个睁眼瞎,她点点头。
下一秒,舞台中央屏幕亮起,闪过这样几行字。
“你喜欢一中的什么?”
紧接着是一阵下课铃响,悠扬的音乐响起,画面从一中的校门转到路过的来来往往的学生。
春、夏、秋、冬,横跨四个季节的一中,一中最美在树,明德楼前的杨柳,笃学楼后的香樟,小操场旁边的银杏,各种各样的树。
春天的树刚冒出小芽,地上杂乱的草都格外有生命力;夏天柳絮飘飘,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怪不得古人用柳絮比作雪,满园绿意飘雪。秋天是黄色的,黄风、黄叶、黄昏,而冬天的漫天飘雪,又是另一番意境。
画面飞速闪过,运动会、拉练、上早读、课间操跑步……
采访了各种各样的老师同学,“你,有没有过什么遗憾?”
“有啊,食堂那家煎饼果子吃了几次不开了。”
“上次月考没考好!”
“没尝尝早恋的滋味哈哈哈。”
“和我最好的朋友吵架,她还没原谅我,王正丽,对不起!”
“没能靠近年级前十吧。”
……
“冬去春来,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也有那么多的迷茫彷徨,我们生活在这里,拼搏努力,奋发昂扬,也希望所有人能做自己的星光。”
“《夜空中最亮的星》送给大家!”
岑书感觉右手边有人落座,孟雯丹越过岑书问李沪,“严博时呢?”
“刚去洗手间了。”
李沪稍微向她这边靠了靠,声音压得很低,身上有种淡淡的青提味,借着舞台的光亮,她大概可以看清他的轮廓。
岑书收起放在自己放在扶手上面的小臂,背部微微挺直,有些雀跃。
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李沪,他正拿着相机对准舞台。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叹息……”顾晚乔换了一身小白裙,马丁靴,手持吉他站在聚光灯下。
岑书将视线落到李沪的手上,他手指修长笔直,一只手拿着相机专注地录像。
耳边响起孟雯丹的声音,“顾晚乔真的很受欢迎,好多人在拍她啊!”目光扫过,举起一大片手机,或是在录像,或是在拍照。
她心中泛起酸涩,强迫自己看舞台表演。
“全场一起来!!”“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孟雯丹也拉着岑书跟着大家站了起来,所有人大合唱,唱得声嘶力竭,热泪盈眶。
李沪也站着但是没跟着唱,他手很稳,可能是害怕影响拍摄效果吧,一曲之内,岑书放任自己乱七八糟地想着。
“好爽啊!”曲闭,孟雯丹发出感慨,她吼得最用力,嗓子都哑了。
“感谢大家,祝大家都能成为最亮的那颗星,我们的未来都会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很感谢指导我们拍摄的刘文丽老师,感谢摄影社小伙伴,还有要感谢一班的李沪同学,熬夜帮我们剪辑,辛苦大家~”
隔着人海,顾晚乔对着观众席挥手,爽朗大方,笑容明媚。
岑书说不清当下的感觉,是艳羡还是酸涩,或者是都有,她食指不自觉划过拇指指腹,舞台中央的主角谢幕,掌声如雷鸣般灌入耳中。
李沪收起摄像机,对孟雯丹道,“走了,去换衣服。”
“那我先撤了,一会儿看我们节目~”
一班节目和他们班的挨着,都比较靠后,岑书点点头,“OK,慢点儿,这边黑。”岑书感到头发被压了一下,她回头,一片漆黑。
岑书还没来得及看到一班的话剧,韩欣晴和周之遥两个人急匆匆过来找她,脸色不太好看,“岑书,你架子鼓能打《倔强》吗?”
“练过,但是忘差不多了。”岑书如实回答。
“要是有鼓谱应该没问题吧?”韩欣晴眼中包含期冀。
岑书不敢打包票,很久没碰过了。
“啊呀!试试吧,死就死了!”周之遥和韩欣晴两人拉着岑书疯跑,一直拉到后台。
路上周之遥把事情经过跟岑书说了,简而言之,原来打架子鼓的何真妙紧张喝了两瓶饮料,然后开始拉肚子,现在还在厕所。
目前他们有两种方案,一种是重新搞个有架子鼓的伴奏,一种是找个会架子鼓的人来替何真妙。
韩欣晴直接就想到了岑书,架子鼓就放在后台,王霖睿等几人在找伴奏。
岑书坐在架子鼓前,深吸口气,试着敲了两下,好多年不碰了,手生了。
“话剧快结束了,一会儿大家先搬大件,速度快一点,但是要稳!”
“加油加油加油!!”
岑书临上场之前紧张得要命,她从来没有上台表演过,刚刚就看着鼓谱顺了几遍。
她犹豫道,“要不还是替换伴奏吧。”这个节目是大家的心血,她怕搞砸。
韩欣晴画着夸张的舞台妆,头发扎成高马尾,一着急老家话都冒出来了,“没的事,你能行!”
一行人与刚刚结束话剧表演的一班同学擦肩,岑书上台阶的时候差点跌倒,被穿着刺猬玩偶的同学扶了一下。
“谢谢。”岑书匆忙跟上前面的人,没注意到“刺猬”停住偏头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由二年九班的同学们带来《倔强》,大家掌声欢迎!”
原来舞台是这样的,下面一片漆黑,看不清台下人脸,岑书坐好,不自觉地转了下鼓槌,戴上耳机,周围嘈杂的声音隔绝于外,一切与她无关。
当时学架子鼓的时候就是这样吧,只有那短短两个小时是属于她自己的,自由的、热血沸腾的。
“咚咚咚咚咚.........”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
很奇怪,明明很多年没有碰了,她也从未走上过舞台,可当下,她仿佛是在这里演练了无数次一般,歌声、鼓声、聚光灯,每一个都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一次就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岑书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仿佛像冲破牢笼的鸟,沙哑地嘶吼,呼唤自由。
没有人限制过她的自由,但她又无比渴望自由,像她这个人,矛盾,拧巴。
如果,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成为一个明媚而耀眼的人,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人。
岑书重重敲击,所有压力都在鼓面颤抖那一瞬间释放,滚烫的泪滴落在鼓面,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回响,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念念不忘。
曲终,她收回颤抖的手,才敢抬头看一眼观众,尽管依旧一片漆黑,片刻,她听见轰鸣掌声,岑书听见多年之前那个偷偷学架子鼓的岑书,对自己说,“嘿,你自由了”。
“哎,岑书呢?人怎么走了。”孟雯丹换完衣服就回了观众席,声音有点大,前面的贺谦礼听到回头,“你找岑书吗?”
“对呀,麻烦问一下她去哪儿了?”
贺谦礼指了下台上,“在前面表演节目。”
孟雯丹盯着台上看了一圈,“啥?你说哪个是岑书?”“应该是打架子鼓的。”
她瞪大眼睛,你说那个画得跟鬼一样,穿着皮裤,扎着满头小辫,架子鼓打得贼溜的鼓手是我姐妹?
好家伙,孟雯丹拿出手机就开始录像,这得留下。
岑书光顾着背鼓谱,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在她脸上鼓捣的,一直说太淡了看不出来,涂了好几层,穿的是何真妙的演出服,还有点儿大。
岑书卸妆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特别因为哭过,脸颊两道都是泪痕,岑书看着镜子里面鬼一样的人,叹口气,刚才舞台中间舍我其谁的气势瞬间弱了一半。
孟雯丹在她旁边卸妆,“刚我还给你录了一小段,就是不全,你看不看?”
“啊?还是删了吧。”岑书双手双脚拒绝。
“行吧。”孟雯丹遗憾道,“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架子鼓,超酷好叭!我还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岑书擦干净脸,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话剧表演一结束就回观众席了吗?”
“没,我不是去找你嘛,换完衣服就冲回去了,他们得换衣服,很多衣服还是李沪借的,他得统一收回去。”
岑书松了口气,暗恋大概就是害怕他看见,又害怕他看不见。
“嗯,就是可惜没看到你们的话剧。”
“唉,确实,不过我问一下有没有录像吧,一般这种都会刻盘。”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恰好碰到在门口说话的李沪和顾晚乔,顾晚乔手里拿着相机,指着里面跟李沪说着什么。……
两人脚步一顿,孟雯丹八卦地冲岑书挤了挤眼睛,“走,咱们去侧门。”
岑书压下苦涩,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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