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无面贼！行刺在下还不够，还要刺杀月影门门主！”赵忍怒目大喊，“没想到林姑娘竟然也勾结无面贼！赵某只能替天行道了！受死吧！”

“就该让你等死。”她手脚冰凉，对着赵忍咬牙说出一句。

遭了......四肢已经麻痹，眼前是阵阵白影，头脑已经不能集中精神了，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生死要被拿捏了......

赵忍的剑上涂满了冰信子。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一旁玄鬼的认知，他拿不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的任务也还没完成。

这时！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协助同伴带回赵忍，既然同伴已死，拦人的已经重伤，那接下来应当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但是想通这层，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月影门的弟子来了。

赵忍同样听见了月影门弟子的动静，他放下剑，低声快速对一旁的玄鬼道：“与其现在来抓我，不如捡个现成的回去。”

他目光点向林英之，意图明显。

“门主！”

“门主你在哪！”

“鬼贼莫跑！待我取你性命！”赵忍大喝一声，提剑挥向玄鬼。

“何人在此！”月影门一师姐最先跳至厮杀处......

不行了，手脚没有知觉了......耳边要听不见声音了......伤口一直在冒血，地上已经有一个小血泊了......不会要栽在这里吧......

伤口冒出的血带出了一部分冰信子的毒，但同时大量失血让她迅速失温失力，视线已经模糊了......

“唔！咳咳......”身体腾空了，脑袋朝下，非常不舒服......

她失去了意识。

朗澍见门主倒在血泊中，双眼直蹬着天，大喊了一声，跪倒在门主身旁。

“是谁！是谁杀害了门主！”

“门主我们来晚了！呜呜呜！”

一众弟子围绕在漆新敬的尸身旁，替他阖上双眼，悲愤交加间，各个都红了眼眶，誓要为门主报仇。

“咳咳！月影门的弟子们，可认得我，咳咳咳！”赵忍跌坐在地，以剑撑地，唤这些弟子们。

朗澍道：“您是灵山派的赵长老，晚辈认得。”

此言一出立马有弟子驳斥，“不对，他已经叛出灵山派了！你怎么来月影门！”

“咳咳！赵某惭愧，因门派内斗而自离灵山派，本想来月影门交流一番，不成想碰上漆门主与无面者还有一妖女缠斗，我与漆门主合力杀了一鬼，但那妖女武功高强，我与漆门主不敌二人，重伤至此，而......”

说到此处，赵忍眼眶含泪，声音颤抖，“而漆门主更是被那妖女一刀索命！”

“什么妖女！你说清楚！”一女弟子急切道。

“师妹，莫要无礼，赵长老是前辈。”朗澍出声制止。

“这妖女，朗师侄也是认得的。”

“我也认识？”朗澍讶异。

“林英之，正是试剑大会头名。”

听到这个名字，众弟子无甚反应，朗澍甚至反应了一会，才记起来自己在离山就是输在了林英之手上。

试剑大会第一的名头，让他们对赵忍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尤其是几个年长的弟子。

“此女与我们月影门有何瓜葛？要说过节，也是与你赵前辈有过节......”那位嘴快的师姐率先质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刚刚确实是被无面者救走的！”

“先把门主带回去吧......”

几个弟子你一嘴我一言争论了起来。

但不成想，这个时候屏儿等一众师弟师妹破了门，悉数聚集到林中。

他们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索性自己破了门，一与师兄师姐们碰头，便发现了被杀害的漆新敬。

屏儿双眼一红，豆大的泪珠哗哗掉落，将林英之二人挟持门主一事讲出。

赵忍支撑不住小元聚魂散的后遗症，濒临失去意识，但听见屏儿的哭诉和月影门弟子的一致定论，嘴角压不住上扬。

河边，青鬼和闻清语身上皆负伤，但是二人皆着黑衣，夜下只能看见割破的外衣，看不清渗透的血液。

河滩边出现了几个大坑，围绕在两人脚边。

青鬼的手背严重烫伤，虎口破裂，握着弯刀的双手肉眼可见在发抖。

闻清语左臂被卸，虽然被他及时扭正，但是关节处被青鬼震伤，无力垂在身侧。

一个要尽快摆脱眼前人，一个要尽力拖住眼前人。

青鬼率先发动攻击，一脚蹬飞小石子朝前飞奔，冲着闻清语甩刀而去，身形却准备好往一旁偏。

他刚刚已经用过这招，假装攻击实则要去支援林英之对付的青鬼。

但闻清语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侧向下腰后翻而去，封死青鬼的前路，体内再度升起热浪，要将青鬼震开。

他不敢太过靠近青鬼，做杀手这一行的还不知道底线在哪，任务失败会不会和敌人同归于尽，他可不想搞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准备和上个回合一般将人堵在河滩上，不料青鬼突然激进，刀剑突然向下插进地面，他脚抵刀身，硬生生抗下闻清语一阵热气浪，和他近距离面对面。

两臂的距离正好够他挥舞长剑。

眼看长剑挥上肩，青鬼却双手飞舞，银丝缠上长剑，瞬间卡得闻清语挥不动右手。

他果断松手，一脚后蹬。

“唔！”

右臂被勒出了数道血痕，幸亏他及时顿住身形，否则手臂都要交代了。

青鬼在收力，他要绞断自己的手臂。

手掌绕着银丝缠了一圈，将几截紧握在手中。

滴滴鲜红从手掌中滑落染红了银丝，他的做法让青鬼也惊诧一顿。

但紧接着，染血的银丝表面开始凝结冰霜，将血液冻结在表层，并沿着眨眼般的速度回向青鬼。

指尖瞬间被冻。

面具下的眼睛讶异睁大，青鬼发出了今晚最慌张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冰层冻了整个手掌后便没再深入，此时青鬼一脚踏在刀柄，一脚悬空，和闻清语一上一下定格在月下。

“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但是我的问题你能回答，你们无面者来环州做什么？”

“无面者行动，外人切勿多管闲事！”青鬼敛容，双手聚力......啪！

银丝从他手上断裂，而冻层也尽碎。

弯刀没有了银丝，只能徒手握住，但双手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已经肉眼可见握不紧刀柄。

手臂一松，银丝也解了冻，从手臂上抖落下的银丝沾满了血迹，闻清语也没好到哪去，他目光紧随着青鬼，俯身要去捡剑。

这时，突然听到后方林中有不正常的风声。

有一股敌意向他袭来。

他将后背留给林英之，绝不是让人趁机偷袭来的。

心念闪过，他头也不回立马滑向一旁，堪堪看清那道身影。

一个陌生的玄鬼肩上扛着林英之，刚刚便是这人准备偷袭他。

突然脑中嗡了一声。

怎么会！

凭林英之的实力......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不能让鬼将她带走。

脚掌抓地，俯身一冲冲向玄鬼。

这回角色对调，换了青鬼来阻止。

他抓起林英之，将人用力扔向闻清语，显然后者并没有料到他会归还林英之，堪堪收手接住。

双手接住了人，便没有手可以还击，此时便是偷袭最好的时机。

刀尖进入视线，下一眨眼没入闻清语胸前。

晚了时机，刀尖已经没入近两寸。

青鬼上前，他便提步后撤。

突然青鬼拔了弯刀，陡然运转内劲，全力向闻清语胸前送去一掌，宛如那次雪夜将林英之打落河中一般。

心里道了声糟糕，他稳不住身形，被击飞的同时又丢了林英之。

噗通一声，落了水。

青鬼没有放松警惕，向河中走了几步，看着闻清语落水的方向，等待。

不远处的玄鬼将林英之再次扛起，对着青鬼低声喊道，“青叶已死，赵忍入了月影门，这个女人怎么办？”

“带回去，给堂主。”青鬼偏头，“任务失败，准备好回去领罚。”

“要不要杀回月影门？”

“任务失败，听不懂吗？”

“......是。”

水面已经没有了动静，青鬼等了片刻，也不准备下水了，掉头就要撤退。

天地间似乎一瞬间就到了深冬时分，刺骨的寒意从水面泛起。

冻裂的声音和刺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水面，靠近河滩的部分已经全部冻结，结出了厚厚的冰层，不仅冻结，冰层表面还结出了巨大可怖的冰锥，冰锥朝着四面八方，没有规律地凝结。

青鬼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他的双脚被冻在水中，大腿和胸部被两道粗壮的冰锥刺穿，整个人向后弯曲被钉在了水面上。

两只鬼没看懂，也没看清水面是如何结冰，只知道一刹那的功夫，青鬼便被寒冰吞噬。

闻清语从水面缓缓走上冰层，河水滴滴答答落在冰面。

他步履维艰，走两步倾倒一步，双眼泛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的皮肤表面，流动的金色沿着脉络在流动，在黑夜下格外显眼。

“吓......你......鬼！”玄鬼指着闻清语，叫鬼。

“咳......咕......走......走......”青鬼还在坚持着命令玄鬼，“回千秋堂！咕......走！”

不断有血从喉间冒出，断断续续堵住了空气和声音。

那玄鬼仿佛被定在河滩一般不敢动。

“呃咳！”

冰层在逐渐断裂，闻清语跪倒在青鬼身后，他刚刚走的每一步都用尽了他的力气，此时他垂着头，再也抑制不住颤抖。

他抱住自己，倾倒在冰层，醒目的鼻血流淌在冰上。

他坚持着，声音也在颤抖，“千......千秋堂......在哪......”

钉住青鬼的冰锥随着闻清语的倾倒而彻底断裂。

那玄鬼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三步变两步，头也不回飞奔逃离此地，连刀也不敢补，鬼也不敢救。

河边冰层慢慢正在消融，闻清语和青鬼也被慢慢带到水中。

“千秋堂......在哪？”水中，闻清语抓住青鬼的衣领，取下他的面具。

面具下，青鬼的脸色已然惨败，浑浊迷离的眼眸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告诉我......千秋堂......到底在哪！”闻清语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青鬼没有血色的嘴唇在蠕动。

凑近了耳朵，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青......千......枼州祝川......你......你去......我本来的名字......名字......”

倒映着黑夜的水面再度变为平静，两人仿佛被黑暗吞噬，没入水中，不知被带到何处。

水面只剩下最后一点冰层，揭示出这晚的动荡。

很快，剩下的冰层也消失不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