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称养马的商户,养出来的马身怀异香,却在离开队伍回归后,换了马,没了香。
每次商队来,马户也会跟着来,同样马也会被换走。
章老板随意一问,便换来了马户的封口费,还是每一次的封口费。
欲盖弥彰。
然而,章老板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这位马户了,而鬼医和梅千行也消失了一年多。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马不臭就谢天谢地了,什么样的马会有异香?
桑丝。
桑丝花用特殊的保存方法置于马腹,将马带到约定的地点,杀马取花。
了解此花的人都会觉得桑丝来自西渠,没人会怀疑到北绒商队头上。
就算追查缠婚香,也是查到西渠,甚至巫寸头上,没人会凭空怀疑北绒,林英之追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被带偏了。
真是妙。
布局十多年,建立无面者来混淆视听,既与巫寸合作,又背地里引大霁攻打西渠,梅千行,或者北绒,他们想做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推到这一步,她大概明了。
涉及到这种层面,梅千行的背后,极大可能,是北绒皇室。
她不能直接告诉元成姣她的推论,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线索都是接近猜想,元成姣不会轻易相信她,反而会怀疑她。
于是,她又一次趁着黑夜翻进了熙王府。
只是秦影似乎不在,书房和主厅都没有人。
书房只点了几盏烛火留光,她找了个角落等他回来。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逐渐响起人声,由远及近。
“这可不是件好差事啊,殿下......”是范越的声音。
“祭酒大人的话,我能反驳吗?”秦影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您何必掺和这件事......换不换巫寸那自然有丞相大人去考量......您看您这一提,祭酒大人立马逮着您咬......”
秦影的声音已经到了书房外,“陛下若没有这个意思,也不会顺着祭酒大人的话......你让高大人放心,我与将军还算有交情,不以......”
他推开了门,正说着话转头便从门缝中看见了一片狼藉和漆黑的书房。
范越正要跟上,却见秦影忽然又关上了门,他差点撞上。
“......就算没有熙王这个身份,将军也不会真的让我出事的......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补补功课,免得祭酒大人看我不顺眼。”
范越行礼,“是。”
“对了,交换人质这件事,让高大人他们不要反对,免得陛下起疑。”
“属下明白。”
脚步声远了。
外面没了声响,秦影应该是等范越走远了才又推开门。
烛火重新点燃,照亮了散乱一地的书籍。
书案从中断裂,书架倒了,下面压着林英之。
她怕书架倒地的声音引来护卫,不得已用身体做垫,听到秦影和范越的对话便刚刚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发生什么事了?有刺客吗?”秦影着急扶起书架,把地上的书踢开,扶起林英之。
“......没......”她吐了口气,坐起来,扶着额头缓了缓。
秦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蹲在她面前观她的脸色,却见她嘴唇泛白,额上有密汗,鼻下隐约可见猩红。
他瞬间慌道:“出了好多汗,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替林英之擦去鼻下猩红,却被她躲开,只能用目光关心她的手背。
“没事,旧疾。”
擦了擦鼻子,她也没想到反噬之症突然发作,不小心弄得这里乱糟糟的,尤其是那张书案,她没控制住力道,一拳砸了两半。
扫视了一圈,不免有些心虚,“抱歉,那张书案很贵吧?”
秦影扫了一眼,不在意,“不重要。你呢?这是什么旧疾?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也没见过你发作过,很疼吗?”
摇了摇头,“很少发作,不碍事。”
“别说不碍事,真的不碍事你怎么会难受?太医院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我现在有资格去命令他们了,我可以帮到你的,只要你告诉我。”
说着他忽然有些激动,就像急着要证明什么一般。
“下次,下次。”她打断了这个话题,“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秦影噎了一瞬,意识到她就是在敷衍自己,转换话题,却无可奈何。
“是什么?”
“我需要一份北绒皇室成员名单和朝廷机构。”
皱了皱眉,疑惑道:“北绒?”
“我怀疑梅千行和鬼医来自北绒。”
墨玉扳指此时就戴在他的左手小指上,“凭这扳指来自北绒?可是,这和梅千行有什么关系?”
“我在一些商人口中得知,北绒商队里定期会有一匹怀有异香的马运到大霁,我怀疑马身里藏有桑丝。缠魂香只是障眼法,掩盖桑丝来自北绒的事实。”
他低头思索,“有证据吗?”
“没有。”
她把无面者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缺了这重要的一环,她的推测很难让人信服。
秦影始终没有坦白他和高陆离还有程府的关系,便是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也没必要主动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了解内情的事。
看秦影拧眉的样子,怕是他也难以说服自己信她的话。
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看这个马户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相信你。”秦影坚定了语气,“当初在晏家的时候,梅千行大概搜过我,发现了我的扳指。他是北绒人,才能解释当时为什么不杀我,还要想办法放过我......他想乱大霁......”
看来他也想明白了无面者的用处。
“大霁在北绒有安插眼线吗?”
秦影压了眉,“不曾听说。北绒地广苦寒,许多粮食无法种植,但盛产珍稀异宝,靠着和大霁通商往来获取所需。”
“断商,能创北绒。”
“可以,但......轻易不会断商,而且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服陛下北绒有不轨之心。”他停了口气,目光中透出些为难。
“怎么?”
“西渠使者几日前抵达梁都,厄涂王开了大价钱赎回阿罗提。”
刚刚听到门外说要换人,莫非就是指这个?
“你们皇帝同意了?”
他点点头又摇头,“厄涂王让出了琢翠山脉,又将自己小女儿送来,连带着不少宝物做嫁妆,承诺未来二十年每年上供牛羊,皇叔松了口,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同意厄涂王的条件。”
非常诱人的条件。
“刚刚你们在说巫寸,加条件了?”
秦影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我提议交换被抓眼线,西渠,要送巫寸过来继续为质,给新河之事一个交代。”
为新河只是借口,他只是想帮林英之把巫寸弄来,只是没想到晚了一步,她有了新的进展,大概是不需要巫寸了。
那他的想法大概也没必要提了。
“皇叔也是赞同这个提议的,大概会任命我为督军,押解阿罗提去交换人质。”
交换人质,看似交换,实则是两方军力的无形对抗,万一出现反水之事,便是大混乱。
林英之听完,琢磨了一会。
秦影提到了被抓眼线......说明大霁在西渠也安插了不少人,这两方眼线都被勘破,其中会不会有北绒人的手段?
如果有,从巫寸手上,北绒人的名字和画像总能得到一个。
秦影见她不说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搓了搓手心,“英姐,你是要转去北绒了吗?”
“不,梅千行认得我,我不能鲁莽。去交换人质。”
他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什么?”
“交换人质意味着谈和,我不相信北绒会无动于衷。我跟在你们队伍中,去见见巫寸。”
“真的?真的吗?那我,算是帮到你了吗?”
点头,“嗯,我在队伍里,也可以保护你。”
嘴角不自觉上抽,他低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算......挺厉害的......虽然还是没你厉害......但是应该,还行不用你保护了......”
他低头时露出了头顶的青玉冠,看起来价值不菲,林英之突然想到他要是身份上去了,那应该不能算元成姣的下属了。
她突然发问:“你是不是不能做元成姣的副尉了?”
“啊?啊,是啊,随元家军西行,我就不再是副尉的身份了,怎么了?”
朱雀卫副尉一职又空了出来,只是这次不是以战死阵亡为结果。
她点点头,心里有了个主意。
“我去顶你的位置,给她做外包副尉。”
“......啊?”
元成姣吃惊地看着林英之的双眼,眼神闪动,而这双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秘密的双眼也在回望着元成姣。
“林姑娘这是,毛遂自荐?”
“是。你缺人,我可以,你雇我,你不亏。”
元成姣笑了一声,“你既然不入我军,我又怎能让你直接做副尉?”
“所以,是雇我做你外包。”
两人相对而坐,元成姣细细打量对面之人。
有胆量进朱雀卫,还敢直接自荐为校尉,她琢磨不透这个人。
“熙王没告诉过你,朱雀卫都是执行什么任务的吗?”
“很危险?”
“朱雀卫自成立以来,执行的都是以少对多的任务,出了军营,命就系在指挥校尉身上。熙王曾在一次夜袭中中箭,肩部削去一块肉,林姑娘可见过那伤口?”
“没有。”
元成姣思索了片刻,算起来她没见过林英之出手,但是自己坑她的那些事她一件不落解决,又是秦影的师父,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但她没有马上下决定,而是摇头,“先证明给我看你有这个本事。”
“可以。”
“林姑娘想怎么算俸禄?”
“一月一结,秦影的三倍,月末决定是否延期。”
元成姣挑眉,“这月俸超过左将军了,我可没法向陛下交代。”
“两倍。”
林英之看起来是正经地讲价,不免逗笑了元成姣,“林姑娘是贵。”
“我除了贵,没缺点。”
“好!多出的一倍,我亲自掏给林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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