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撒手离去,妇人踌躇了一番还是蹲下身去,尽量不去看尸体的脸,一手握住匕首一手压住尸体,用力将其旋出。
“咦?”妇人看着手上的凶器,它的头部乃是尖刺,倒不像是匕首,更像是锥刺。
尸体硬邦邦的,妇人心下发毛,丢下凶器快步离开,没走两步又回头锁了柴房。
不多时厨房响起了炒菜。
然而,尸体却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空气中隐隐出现哭泣,嘶吼和奇怪的咒语声,混杂在一起冲进耳中,同时烧焦味弥漫在天地间......
面目可憎的灵魂聚集着尖叫着冲来,血液失去了颜色,刀剑失去了刃,晦物席卷了世间一切贪念和阴暗,所有的抵抗都变得模糊起来......
记忆像流水般变化,不规律不可触,转瞬即逝......忽而是河边流水潺潺,忽而是草坪上其乐融融,忽而又是黑夜刀光剑影......
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匆匆来匆匆去,女子像是一个过客,无法前进亦无法后退。
她眼看长枪穿过自己腹部,抬眼一看,面前双目无神的男人,眼睛里流出了血和泪。
扭曲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她一摸,却没有发现伤口和贯穿自己的武器,只有一把握在自己手上的长刀,刀身有血。
突然肩膀传来压力,是男人倒在她身上,脖颈处一道细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男人的唇在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他逐渐沉重的身躯压倒了她。
她带着男人跪倒在地,“一定要毁掉所有的骨刺!”
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在说话吗?她在对谁说话?
“毁掉......”
“......要舍弃自己......遵从法则......”
似乎是她自己在说话,可是她控制不住......
忽然间,尖锐的的痛楚伴随黑暗覆在眼上,她感觉力量被抽走,生命在流失,眼眶上感受到一股凉意......
想要伸手摸一摸眼睛,却发觉,空空如也。
没有想象中死亡的感觉,反而是灵魂离开□□,被时间撕碎,昏沉的睡意从大脑深处传来......
一声悠长的呼吸,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皮肤已经褪去青灰恢复成原来的白皙肤色,面容也不再干枯而是饱满紧致。
女子目光淡漠,清透而发浅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屋顶。
与常人不同的是女子那满头的银白,甚至连蛾眉和睫毛都是白色。
陌生的屋顶,隐隐作痛的胸口,僵硬的身体,无一不冲击着她混乱的思绪。
一道激雷从体内流过,她捂住眼睛蜷缩起来。
痛啊,全身都痛得突然又奇怪。
嘶——
她做了梦?梦里被挖了眼睛?
闭上眼静静躺了一会,平复大脑,同时双手握拳又放松,几个来回后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想一想,她叫什么来着......
她叫林英之,醒来前还在打架呢,醒来后这是哪?
从地上爬起,她检查了一番身体,除了胸口衣服破了一个小洞,自己没有其他外伤。
甫一低头就看见一柄白玉躺在柴木里,将其捡起藏在身上。
她观察四周,这里是堆满了木柴和杂物的土房,不远处还有炒菜声,似乎只是一户普通人家。
望向窗外,院内无人,她轻轻推门…咔,轻微的锁声传来,透过门缝看见一个小锁。
心下有些奇怪。
锁落地无声,一抹白影从门里飘出。
她没有离去而是跃上屋顶,在暗处观察这户人家。
接下来的时间,她见证了这对夫妻从吃饭到争吵然后午休,最后才是发现自己的消失。
妇人大惊,拉着男人嘀嘀咕咕,而男人进进出出柴房,眼神惊慌。
听了一会,林英之算是搞懂了自己苏醒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原来他们是将自己当成了尸体想要获利。
那就不是故意关押自己了,不用杀。
她无声翻离农户,临走之时顺手拿走了两件衣物。
太阳西沉,林道上路人渐少。
林英之藏在树上偷听行人的对话。
她听到了什么霁国,什么昭文三年,还有一些陌生的地名,这都是些什么......
这里的着装,口音是怎么回事......地名,房屋都好陌生......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河流旁,她俯身看自己的模样,水面上倒映出一个白发白眉的女子。
殷红的天际逐渐染红水面,她回忆醒来前的画面。
她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刀剑砍在身上好似真有痛意,让她有些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
从怀中拿出白玉,这柄武器外表温润质地却坚硬。
这便是骨刺。
骨刺,来自祖先的骨骼,能破坏万物,却不能被外物所破。
祖先的骨骼能将她封印,但封存了多久,她不得而知,将她封存起来的人现在也不知在何方。
梦里有句话,“一定要毁掉所有的骨刺!”
这句话是她说的吗?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还要毁掉?为什么要毁掉?要怎么毁掉?
骨刺,可是足足有十二柄啊......
梦里竟然还有人挖她的眼睛......真的是梦吗,这也太晦气了......
那一瞬间的疼痛真实到让她后怕......
不对,还有个问题,她在哪呢?
那户人家说是在水里捡到自己的,她被扔到水里了?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她心头,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过还是得先吃饭。
她走了几日,不知道走到哪,总算是到了人多之处。
“这里可以让我帮工吗?我力气大。”
穿着褐色布衣,脖子上挂了一块布斤,正在搬酒桶的大胡子男人,被冷不丁出现在身边的声音吓了一个趔趄。
来人一袭白裙,肩膀和领子上有零星几个黑点,身形单薄,眼睛上系着黑布,是个瞎子。
“小姑娘家家的,眼睛不好使还出来瞎跑。你老子是谁啊连个姑娘都看不好!”大胡子大叔嗓门很大,用布斤胡乱擦了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上不停地搬着酒桶。
刚从车上搬下一个木桶,林英之就顺手将其接过,面不改色地抱进酒坊的后门。
“嘿!你这小姑娘!干嘛呢!”大叔在身后吼道。
放置完毕,林英之出来没有多言直接搬了第二桶。
“问你话呢!小丫头片子!”大叔吼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英之利落的动作。
桶被一个一个搬进坊中,林英之面上没有一丝红晕和汗滴。
“我力气很大。我替你干活,你付我钱。”这本是在提议劳动和金钱的交换,但是在林英之生硬的讲述下,似乎变成了种命令。
大叔看着面前奇怪的女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去去去,叫你老子爹来干,男人的活你小姑娘瞎掺和什么。”大叔仍然不同意,但还是塞给她几个铜板,走进了酒坊。
看着大胡子离开,林英之面上没什么情绪起伏,转头离开。
次日清晨,街道上人还不多。
街边老板准备出摊,看见大胡子运货,憨笑两声作招呼,“呦!老杨哎!今天怎么搬一下子这么多桶啊?”
“哎!李老板出摊啊!”胡子大叔点个头回礼,“多搬点省两趟,嘿嘿。”
驴车路过一位走路一瘸一拐的老者,大胡子招呼一声,“哎!李大夫,这是搁哪摔了啊?”
老者听到问候,摆了摆手,“就我店里新招那小伙子,说是给我做个椅子,哼!老夫刚坐上去就塌了。”
“那您老小心哎!”胡子杨关切了两句。
驴车碰上的路人大多和胡子杨打了几声招呼,可见其人缘。
路过拐角一家客栈,胡子杨又看见了昨日的瞎眼姑娘,此刻她正在帮客栈卸货,旁边的伙计和昨日的自己一样,摸不着头脑。
姑娘卸完货,和伙计说了什么,伙计塞给她两个铜板就让她离开了。
胡子杨本不想管这女子,但看她面无表情地握着铜板,以为她受到了打击,还是停了驴车。
“哎!你!你叫什么?”
林英之看向他,“我吗?林英之。”
“你是外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你老爹老娘呢?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干活?”胡子杨不自觉放低了嗓门。
“老爹老娘死了。我想赚点钱吃饭。”
林英之平淡的声音和态度触动了胡子杨,他瞬间觉得这少女一定被打击得不得了。
“你找了几家了?找到活没有啊?”
“好几家了,不要我。”算下来就问了他和这客栈两家。
“噢,昨天到现在吃饭没有啊?”胡子杨语气温柔。
“没有。”昨日她偷了这家客栈的吃食。
“啊!那你一定饿坏了!你晚上睡哪里的?”胡子杨又扬起了声。
“没地方住,随便找了个地方躺。”这话不假,她随便找了屋顶将就。
胡子杨看着可怜的女孩,善心大发,决定招了她,“那你来帮我运货吧!可怜的姑娘,我给你找个地方住,但是工钱不多。”
“好。”
说着胡子杨让林英之坐上驴车,自己在旁边随车走。
“娃娃,你眼睛是咋回事啊?能看见不?”
抬手捋了下黑布,“出生时落下疾病,不便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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