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自在(一)

一排躺椅,一排人。

“先生您要吃水果吗?”玄峰从躺椅上起来,端了盘葡萄过去。

“放着吧。”

“你也太殷勤了,端茶递水的。”玄童支起上半身,上下打量玄峰。

“首领又不生气,我献殷勤怎么了?你也想吃水果,你那不有吗?”玄峰转过身指着玄童身边的木盘。

林英之的躺椅就在衍肆旁边,她手掌撑在脑后,转过去问:“你身体怎么样?玄峰说你前两天咳血了。”

“我?还没病死,咳点血算什么。这两年是没关系,能把他治好。”衍肆扇着蒲扇,指着淮鸦,“镜院里,除了没有老的,弱的病的残的,齐全了。”

“两年之后呢 ?”

“该活就活,该死就死。”衍肆抿口茶,“那假死之药是制不成了,药性太毒,服下了也就苟活几年而已,劝你也别吃了。”

“听劝。”

“先生,你放宽心,没有什么人再会来烦扰你,肯定能活得久。”玄峰宽慰。

“你这话也不好听,别说了。”

“好吧。”玄峰躺了下去。

“好苦。”淮鸦吐了一嘴茶叶。

林英之给他递了茶点:“配着茶点吃。还是想吃糖?给。”她又掏出了一包糖丸递过去。

衍肆哼笑一声:“我开的药比这破茶苦百倍。”

“这茶破吗?熙王府给的,听说很贵。”她闻了下茶叶。

衍肆咂声:“啧,这是重点吗?”

“你可真是个祖宗,一盘葡萄让你只剩这么点了。”玄峰伸手却摸不到水果。

玄童瞥了他一眼,压根不搭理他。

五张躺椅搭在池塘边,上面撑着伞,吹风,喝茶,吃果,惬意。

最近熙王府无事找她,她也乐得一个自在。

长吐一口气,小风吹得人有些犯困,她刚这么想着就有人来传,熙王来了。

秦影一过前院便瞧见五个人五张躺椅,倒是让他新鲜。

淮鸦翻过身去,林英之坐了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他到处看了看,没自己坐的地,干脆坐在石栏上,答:“被贬了呗。送了个把柄出去,让他们有借口参我一本。罚了在在家中休养,这几日不必上朝。”

“不上朝,你还能知道宫中发生了吗?”

秦影笑了声:“元大将军不在梁都,还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呢。”

“是我多问了。”

衍肆咳嗽了一声打:“二位,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听这些,不合适。容易被灭口。”

他这话有心之人听了会觉得不客气,但秦影也只是笑笑:“今天我不是熙王,就是来串个门。”他看向林英之,“在家里待着也是无事,来看看你。”

“童姐姐,这是你喜欢的干果。”李不言坐在玄童躺椅上,邀功似的,“都是我挑的。”

玄童坐了起来,和李不言闲聊起来,玄峰时不时凑过去插话。

“我们今天也没什么事,只是晒晒太阳。”

镜院没有招待过客人,林英之也不太会招待,环顾了一圈:“要不你也去搬个躺椅吧?”

“我带了好玩的,试试?”秦影举起一个木盒,晃动一番木盒里便有块物碰撞的声音。

“这是什么?”

“麻将,纨绔子弟们没事就爱组两局。”他打开木盒,花花绿绿的牌。

“麻将?我见过,但不太会。”

“我会。”淮鸦突然开口,转过身来,见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自己。

林英之惊讶:“你会?”

“在北绒见那些皇子玩过。”

转头池子尽头的小亭子里,四方桌上落座四人,林英之和李不言对坐,秦影和淮鸦对坐,不远处的一排躺椅便只剩下三人。

“先生,你不去吗?”玄峰抱着干果。

衍肆闭着眼:“凑什么热闹,人又不是真的来玩牌的。”

“表哥,玩钱吗?”李不言撸起袖子。

“我没问题,闻大哥有钱吗?”

“没钱。”

“那......”

还没问出口,淮鸦向林英之伸出手。

林英之想了想,确实没给过淮鸦什么钱,从钱袋里分出一半给他,对秦影道:“这里叫他淮鸦,他喜欢这个名字。”

“噢,好啊。我今天特地带了零散的钱。”李不言洗着牌无所谓道,“我要把你们的钱都赢过来。”

秦影看着分出去的碎银,不动声色敛了目光。

这样的娱乐林英之很少接触,她上一次看见这些牌还是在显安的时候,看赵允橙玩的。

看别人玩好像很容易,自己上手一开始还分不清六筒和九筒。

摸上一张牌,又看了自己的牌,她秉着好学的心问:“这是......”

“这......”

秦影指着她自己的牌,抢在淮鸦之前解释:“这是杠,在这,算一番。”

她又补了一张,对着自己的牌算了算,看向淮鸦:“好像是......”

“这是自摸。”秦影凑过来抢先开口,指给她看怎么算胡牌。

“懂了。”

除了算牌,还得要点运气。

“我这一阵闲暇,要不要去赏花?”洗牌时秦影忽然开口。

李不言摸牌:“啊,表哥你不是要称病吗?明目张胆去赏花,不是落人口实?”

“病中之人,也该呼吸新鲜空气。很久以前我就说,要带英姐去郊外烤肉,一直没有实现,现在得空了。碰。你也一直闷在府里,我带你出去。”

“好呀!英姐怎么样?”

她在专心看牌,听到李不言问才抬头:“好。淮鸦,你想出去吗?”

“你要我去我就去。”

不等林英之开口,秦影先决定:“那便一起吧,郊外藤林里,开满了花,一道赏花品酒也可。对了,镜院附近,还有人来监视吗?”

“没有。上次丢回去,最近没发现了。”

她还要摸牌,淮鸦忽然抓了她的手,神色认真。

“怎么了?”

“你要我去吗?”

他问的,是上一个问题。

李不言眨了眨眼扫了一圈,没搞懂什么意思。

“去,与我一起吧。”

得到了准确的回答,他才满意松手,然后打出了牌。

秦影很难不注意到这对话,他没有对突如其来的停顿投去任何目光,然后在淮鸦打出一张牌时,胡了。

淮鸦抬眼看了眼秦影,后者微笑点头。

“哎呀,我还一圈都没胡过呢,都快输了一半了。”李不言抱怨了一声。

“那还继续吗?”林英之问。

“继续继续!今天我就要玩物丧志!”

“你输光了怎么办?”秦影笑着问她。

李不言摆摆手:“不打紧,记表哥头上。”

秦影笑着摇头:“我带的可不够你输。”

“自摸。”淮鸦推牌。

“啊!”李不言哀嚎了一声,“再来!”

林英之笑了她一声:“你不算牌吗?”

“啊?怎么算?”

“瞧瞧桌上打了什么牌。别光靠等。”

李不言似懂非懂点点头。

于是每一圈都认真看别人打了什么牌,然后自己再丢牌。

“到我了。”

但是她刚打出一张,林英之便推了牌。

“我输完啦!这还打什么?气死我了!”她拳头在桌上敲了好几下,震得牌都在抖动,“我要去吃点东西再来!”

秦影看着她跑去的背影摇头,对林英之道:“在王府里,虽然是做着护卫,但是一些杂活我也没有真的叫她做,把她当成妹妹养着,脾气倒给养大了。”

默了一瞬,他轻声:“英姐。”

“嗯?”

“提前告诉你一声,接下来,我可能要入狱。”

她诧异看过去:“这也是你的谋划?”

“算是吧,这是最坏的结果。皇叔下了七道金令给元大将军,皆没有回应,郭氏准备在军饷上做文章,给元大将军下罪诏。罪诏一下,不回都,等同谋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让元氏牵扯进来,最好的局面就是让他们拿我开刀,祸水东引。我好歹是个亲王,关一阵子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了,最多把我关在王府里。”

他说得轻松,好似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林英之总觉得很怪。

“你既然可以算到这步,说明你布的人,不少。”

他抬头直视她的双眼,承认:“是。”

“既然你能布下这些人,其他人一样可以。证据完全可以捏造,给你定什么罪完全看对方要做到什么程度,为什么要赌敌人的仁慈?”

她有些不明白,在她看来,权力的更迭不是看哪一方的力量更强吗?

“皇帝身边的暗卫,我可以解决。只要皇帝一死,你和元氏都会安全。郭氏,只要杀了能管事的......”

“一力降十会,是如此,又不是如此。”他笑了下,“我要的,是名正言顺。”

他将手搭在她手臂上:“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可以杀进宫里,但那又如何能?皇叔和郭氏被刺客所杀,你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吗?我若站出来,便是千夫所指,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做的。到时候,我百口莫辩。成了众矢之的人,无法御下。”

“与其说是我要名正言顺,不如说,是他们要名正言顺。英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能帮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的路还是让我自己决定吧。”

争权夺利之路从来都是靠人命堆上去的,只要把挡路的除掉,自己就是唯一的选择,让别人顺自己的意总好过顺别人的意。

不过他说的对,这是他的路,该由他自己决定。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要是我下狱了,别来劫狱。”他展颜而笑,用力握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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