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星月,微风穿过林间,带出了层层新绿又潮湿的气味。
随城外,小村落茅屋中。
钱粟坐在屋内,双手抓着膝盖,面色紧绷,他对面坐着披着黑色斗篷的林英之。
她不时拉下斗篷,静静聆听周围的动静。
距离他们逮到钱粟已经过去八天。
几天前,他们亲眼看着钱粟写下约见的纸条,押去灵山派,一去一回花了近四天。
今夜,便是约见的日子。
林英之假装纳来歌,闻清语和秦影分两边埋伏在茅屋周围。
秦影安排范越的人监视和保护纳来歌还有钱粟的家人,范越自己则是被他偷偷拉来埋伏在另一边。
今夜他们必须要抓住这个人,一旦让他逃脱,所有潜在的证据都有被毁的风险。
时间缓缓流逝,月色在一点一点变暗。
衣料飞动的声音!
林英之瞬间警觉。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在黑夜的遮蔽下,轻轻落到屋顶,随后翻到院中。
钱粟手微微抖动,他干咽了一口,像往常一样前去与黑衣人碰面。
“人带来了吗?”黑衣人匿在树后,压低声线,率先开口道。
“带来了带来了,我什么都没问,我不敢问的。”钱粟赶忙撇清自己。
“带出来。”
钱粟拉着林英之,将她推到黑衣人面前。
这两步用上了练了几天的演技,她软着上半身小碎步走着,而钱粟则识相地进入屋内不听两人谈话。
待钱粟离开,林英之侧着身,主动开口:“你是柳生的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问:“新河发生了什么?”
他们引他前来用的就是新河之事,但其实他们并不确定新河发生的暴动,此人是否知晓。
但是站在纳来歌的角度,她是不知情的。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很多联络人突然暴露身份就开始杀人,又被守备军格杀。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她的语气中带了点惊惶无措。
“你来找我做什么?”黑衣人又问。
“那我能找谁!柳生不见了,新河官兵又在查我,我总不能等死吧!”
黑衣人始终隐匿在树后,非常谨慎。
“你说新河的人主动暴露身份?是柳生的令?”
这黑衣人难道也不知?还是在套话?
“我不知道,我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命令。你跟柳生联系过没有,接下来怎么做?”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从树后走出,站到林英之面前。
这个距离已经突破了安全距离。
她昂起头,借着微弱的月色看黑衣人的双眼。
倏地,黑衣人一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
她心下起了三分震惊,难道他识破自己不是纳来歌吗?
她已经演得这样好了,没道理能让他看出来不对劲。
“柳生与我也断了联系,但他既然让你们主动去死,你就不应该活下来。”
黑衣人冷漠,同时手部用力。
她瞬间感到难以呼吸。
脚尖点地,她用力挣扎着,从牙间挤出字眼:“你不知道柳生的行动?”
“死前还那么多问题。我听命于柳生,所以杀你。”
“那你......那你们为什么要杀新河太守。”
“废话真多。”他下了死手。
看样子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林英之也不再伪装,再装下去真要被他掐死了。
她憋了口气,瞬间发力,掰断黑衣男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起身猛蹬他的胸口而后翻一圈,她朝外大喊一声,而后开始咳嗽。
黑衣人被她踹后两步,定步捂着手指,目光凶狠,“你是谁!”
“你说呢。”
她一手扯下斗篷斗篷翻飞遮挡视线,亮出腰后藏着的短刀。
黑衣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要逃,却被林英之一个闪身抓住肩膀,猛地向后发力,将人甩出。
二人在院中大打出手。
刚才黑衣人来的方向便是闻清语埋伏的方向,他一袭黑衣隐在墙角,等待林英之的信号。
“动手!”是林英之的呼声!
他听见了那道呼喊,起身去堵人。
突然!
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从心口处流出,炽热顺着血液涌到身体各个角落,胸口感到一阵隐隐的窒意。
他瞬间握紧了双拳,青筋从手背暴起。
那种被反噬的后症竟然在此时发作......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集中精神。
秦影同样是一身夜行衣,他躲在树上,不动声色,眼睛不断观察周围的景色,任何异动都不放过。
他也在等林英之的信号,心中扑腾扑腾有些紧张。
这时,呼喊声传来。
秦影听见喊立马跳下树,飞奔而去。
咻!
快速移动的声音!
危险的信号从身后传来!
他想都没想一个滑铲拔刀转身,迎面落下另一黑衣人!
“有埋伏!”
见到身影的瞬间,他大喊。
黑衣人手上是一柄普通的剑,但他身形轻盈,□□好似没有重量,点在墙上宛若飞花落地。
瞬间出剑直刺,秦影横刀格挡,刀剑相撞,划出流星。
黑衣人剑身擦过刀背,立马点地与他拉开距离,下一刻出现在秦影眼前。
此人速度快,身量轻,是个轻功高手。
他印象中速度极快的功法,是离山上施羡棠的万花无蜂步。
此人身法不及施羡棠,但轻盈无声。
这人每每后退都有一种滞空感,好似能飞,他前几招软绵,似乎是在试探秦影。
忽地,这人落地动作缓了两分。
秦影瞬间提起十二分的专注。
寒光闪眼,剑身泛出诡异蓝光。
黑衣人飞突至秦影身前,却瞬息消失,再出现时剑身已刺向后腰。
凭空侧起,秦影此时冷静至极。
剑影寻着他的脚步,黑衣人气息冷冽,杀意渐浓。
剑尖,刀身,足尖,双指,横翻,屏息间对招,刀刀只能砍到虚影。
就在黑衣人又一次后退躲避时,秦影内力横生,脚掌发力,猛然向黑衣人方向冲去。
两厢对招,双双后翻而落。
秦影手臂被剑划伤,黑衣人肩膀被砍中一刀。
闻清语在靠近茅屋时听见了里面的打斗声也听见了秦影的呼喊。
他略一思索,果断去寻秦影。
“我去那边!”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村落另一边,只见秦影半跪在地,口中有血,刀抵在地,微微颤抖。
还有一人,拿着剑挡在秦影身前,面色紧张。
黑衣人本来翻转剑身看似要击杀二人,却见又来一人,立马收剑逃跑。
闻清语平地起跳瞬间来到黑衣人身前,剑势凶猛,携带着滚滚炽热,将黑衣人挑翻在地。
烈烈剑意以不可阻挡之势将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他此前已经被砍伤,这时面对闻清语的攻势,显得力不从心。
“闻大哥,剑上,剑上有毒。”秦影身上几处剑伤,伤得不深但手脚僵硬,摇摇欲坠。
“公子!公子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范越冷汗冒了一整个额头,要是秦影有不测,他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闻清语忍受心口的炽热,一步一剑,剑尖从头至下刺中黑衣人胸口。
只听他闷哼一声,疾步后退,脚尖发力,硬生生将身体带离剑身。
甫一后撤,黑衣人立马从衣襟中掏出什么。
经验让闻清语有预感,他此时站在下风口。
在黑衣人撒手前,他一个后翻。
一把漫天白粉朝他撒来,登时抬手挡脸,但也是这个间隙,让黑衣人匿在了暗色中。
速度很快,但空气中有血气,那人定是伤得不轻。
但他没有力气追击,一个半跪倒地。
他捂着胸口艰难呼吸,脚边的杂草焦黄一片。
林英之这边,松开黑衣人的头发,站起身,半张脸溅上了一片猩红。
脚下黑衣人的脖子上插着那柄短刀。
“钱粟!”
“在的在的。”钱粟慌慌张张跑出来,见到地上的尸体吓了一跳。
“看着他,别动。”
吩咐完,随意擦了下脸,她去寻秦影他们,刚刚他们一个人都没来,就说明有其他情况。
一出门便见闻清语状态迷蒙,走路摇摇晃晃。
旁边还有个脸熟却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背着不省人事的秦影。
闻清语和秦影她一眼就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第三人,她疑惑道:“你......”
这人不就是在三直镇准备抓走秦影,又被自己杀退的那伙人头目吗?
怎会出现在此地,难道是追着秦影来的?
“饶命饶命!我没有贼心!”范越立马求饶,“先救我们家公子!”
公子?什么公子?
她拧眉看着范越和昏迷的秦影。
黑衣人的尸体安置在钱粟家的柴房中,范越的人也安排在钱粟家,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客栈这厢,闻清语呼吸急促,扯开衣领,躺在榻上状态不明。
床边,范越半夜威胁来一个大夫替秦影看伤,此时焦急地站在一旁。
大夫查看秦影的伤口,既闻又尝,片刻后舒展眉头,对范越道:“公子中的毒名为冰信子,是种常见的蛇毒,可解可解。”
“会如何?”范越抓着大夫问。
“身体会麻痹,失去意识,索性中毒不深。”
大夫替秦影敷药扎针包扎,又开了药方,煎了药,前后忙活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快亮了,才被范越送走。
林英之站在他们身后,抱臂看着床榻的秦影,目光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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