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电闪雷鸣,下一秒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游满敏锐的睁开了眼,朗声问道:“谁人敲门?”
“师父,是我。”
游满一听,立刻起身打开了木门。
看着眼前满身是血的柳玉敏还架着一个伤势更重的男子,甚是震惊,道:“六丫头,这是怎么了,快快快,进来,你今日不是回京城了吗。”
柳玉敏将世子殿下扶到榻上躺下,这才坐到榻边喘了口气,这男人瞧着清瘦,扛起来还有些分量。
“路遇刺杀,逃出来了。”
游满一头花白的卷发凌乱束起,看起来约莫古稀之年,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瘦弱的邋遢小老头,谁能想到此人是当今五大宗师之一,号称诡云圣手的游满。
“这是还救了一个,此人什么来历。”游满背着手,佝偻着身子打量着榻上满身是血的年轻人。
柳玉敏撑着床榻站起身来,走到木架边寻找药品,漫不经心道:“我的未婚夫。”
游满一听,耷拉的眼皮都睁开了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柳玉敏,而后又收回视线凑的更近了些,想将榻上之人看个清楚。
而后不屑的笑了一声,“模样倒是不错,只不过瞧着像是个无力自保的文弱书生,配我们六丫头还是差些。”
找好了所需药品和纱布,又打来一盆水,柳玉敏来到榻边用眼神示意游满将世子殿下扶起来,“搭把手师父。”
游满虽然满脸不愿,但还是照做了。
柳玉敏将他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都扒掉了,映入眼帘的是白皙且线条流畅的少年身躯,只不过此时那细腻的肌肤上多了不少狰狞的伤口。
将帕子拧干替世子殿下擦了擦脸,这才露出他原本的样貌来。
游满看了看,眼中竟不自觉闪过一丝惊艳的光,他撇撇嘴,“怎么生的像个女娃娃。”
柳玉敏直起身子,看着这张清隽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睫如鸦羽,鼻梁高挺,嘴唇虽失去血色但唇形饱满,确实是张雌雄莫辨的脸。
柳玉敏在心中砸了咂舌,生得这样一张脸,难怪那些世家小姐谈起他都是一副痴迷模样。
收回视线,柳玉敏拿起药粉撒在他的伤口处,世子殿下虽在昏迷之中但也疼得微微皱起了眉,细密的汗从他额间冒出。
见状,柳玉敏缠纱布时,手下的动作不自觉轻了许多。
替世子殿下处理好一切后,柳玉敏这才拿上药和纱布到她房间里去。
游满门下有六个徒弟,但独独只给柳玉敏留了屋子,柳玉敏排行第六,年纪最小,天赋却高,游满最是喜爱自己的这个小徒儿。
“诶!六丫头,他睡这儿为师睡哪儿啊。”游满抬手制止要离开的柳玉敏。
谁料柳玉敏回头顿了顿,道:“就一晚上,师父您和他挤一挤就过去了。”
游满看着榻上这俊俏的少年郎,面露不满,最终还是妥协上了榻挤了一晚上。
......
“哟,终于醒了啊。”
世子殿下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老头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
本能性一躲,不料却扯到了伤口,疼的直冒冷汗,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游满爬起来下了榻,叉着腰道:“你还问老夫是什么人,你睡的可是老夫的竹榻。”
“醒了啊。”柳玉敏推门进来,看了眼一脸茫然的世子殿下。
游满扭头看了眼自己男扮女装的小徒儿,心里偷偷猜着乖徒儿想干嘛。
世子殿下忍痛直起身子靠在竹榻上,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什么人。”
柳玉敏挑挑眉,走到榻边,不答反问:“怎么称呼。”
世子殿下顿了顿,还是道:“周琎。”
柳玉敏颔首,突发奇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的顽劣,“细皮嫩肉的。”
周琎皱了皱眉,拍开柳玉敏的手,偏过了头。
“诶诶诶!你小子,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游满指着周琎,愤慨道。
救命恩人?
周琎抬头看向柳玉敏,“是你救了我?”
柳玉敏抱着胳膊,笑着点了下头,“路边捡的,看你满身是血,就把你捡回来了。”
周琎心中有些疑惑,他不是被一群蒙面歹人截杀了吗?
而后又回过神,调整了一下表情,一派温和,拱手道:“多谢阁下搭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余名。”柳玉敏女扮男装时都用这个名字,“看你衣着打扮不像景国人,怎么会满身是血昏死在路边啊。”
周琎暗自思忖,虽说是眼前这位少年救了他,但到底不是知根知底之人,还是防备些为好。“我是平国人,家中做些小生意,这不玉允公主马上便要及笄大典了,家中有亲戚在景国,沾了光前来观礼,不料途中被歹人劫持,幸得小余兄弟救助,得此捡回一条命。”
柳玉敏眼眸微微流转,这是没打算和她说实话呀,正巧她也没打算告诉周琎实情。
“周兄也要去京城?”
“是。”周琎倚在竹榻上,唇边带着一抹浅笑,即使瞧着有些虚弱,但还是一派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模样。
“我正巧也要去京城寻我父兄,要不你我二人一路结伴而行,也算有个照应。”柳玉敏抱着胳膊。
“寻父兄?那这位是……”周琎侧头看向一旁似乎对他有些敌意的老头。
“我是她师父,她是我徒儿。”游满扬着下巴有些骄傲。
“难怪,我是说二位不太相像。”周琎嘴角的笑恰到好处,不会叫人觉得失礼,但还是叫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柳玉敏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这世子殿下倒是有些腹黑。
游满不乐意了,“嘿!你小子!你是说老夫生不出这么个水灵丫…雅…雅正的小子是吧!”
“不敢不敢,我并无此意。”周琎还是那得体笑,叫人挑不出错处,“看您气度不凡,自然是武功高强之人,不知您教小余兄弟什么功夫。”
“那当然是我最拿手的……”游满被哄得高兴,险些被套了话。
“厨艺。”柳玉敏抢先一步道:“周兄说笑了,我这师父怎么看也不像会武功的呀,但他厨艺却是十分了得。”
“好啦师父,您快去给我们准备点您最拿手的饭菜,吃完我二人便要抓紧时间赶往京城了。”柳玉敏扶着游满的肩膀将他送出了房间。
“小余兄弟打算今日就启程?”周琎只穿了件里衣,身上盖着被子。
那里衣似是有些小了,袖子短了一截。
“是呀,周兄不是要去观礼吗,说起来那场面必定盛大,我也想去瞧瞧,如今距离公主的及笄礼虽还有半年之久,但我们二人骑马赶路也要花费些时日,提前到了京城也好休整一下,感受一下京城的繁华。”柳玉敏说着,加了些炭火到火炉中,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倒还算暖和。
周琎语气有些为难,“小余兄弟,说来惭愧,我从小身子弱,如今受了如此重的伤,不知一路奔波能否支撑到京城。”
这倒确实不是虚言,他身为元阳侯唯一的儿子,上面有一个姐姐,如同他爹一般骁勇无双,可他却娇生惯养的很,诗词歌赋他倒是名冠平国,只可惜娇弱的很,儿时也不是没有逼着他习过武,只可惜天资不济,不是习武的材料。
柳玉敏盯着周琎看了一会儿,这虚弱模样确实不像装的,怎么堂堂元阳侯世子如此柔弱,像姑娘家似的。
不过逗留几日也不是问题,到时候大不了喂点药迷晕周琎,以她的轻功带着他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城,要不是把她这唯一的未婚夫在路上折腾坏了,她也不好交代。
“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柳玉敏故作懊恼。
周琎微微眯了眯眼,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柳玉敏是在装模作样,扯了扯嘴角笑道:“何出此言,小余兄弟于我是救命之恩,怎会怪你。”
柳玉敏对上周琎的眼睛,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意,柳玉敏心中想,这世子还挺有意思的。
“举手之劳罢了。”
“救命之恩,怎可一句举手之劳轻易带过,小余兄弟的恩情,来日我必定涌泉相报。”
“那你先记着,有机会再报。”柳玉敏莞尔一笑,嘱托他好好休息便出了竹屋。
周琎敛了笑意,眼神平静地看着柳玉敏的背影,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人远远没他看见的这么简单。
待柳玉敏出了屋子后,周琎支起身子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虽只是个竹屋,但很是温馨,炭火烧的红红的,带来温暖之意。
那位自称余名的少年所言,他并未全信,那群人的武功他见识到了,绝不是寻常匪徒,而且那群人似是抓了他有用处,断然不会将他扔在路边,还被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救了回来。
他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有事瞒着他,那位老者虽然瞧着不拘一格,实则眼中清明,而且他有意套话,虽被那少年拦了一句,但他敢断定,这师徒二人会武,且绝非凡夫俗子。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二人并无恶意,那少年不是要和他一起入京吗,等到了京城,一切都不再成谜。
......
昨日里又是雪又是雨的,今日天公作美,太阳高照,实在难得,可冷风一吹,还是叫人觉得有些冷。
柳玉敏裹了披风,准备出门一趟。
游满正抓了只鸡准备宰了炖鸡汤,柳玉敏见状唇角弯了弯,她这个师父向来是嘴硬心软的主儿。
“师父,五师兄还在江南吗?”柳玉敏走到厨房窗户前对着里面忙活着的游满问道。
游满头也不回,只顾着干手里的活,“没有来给我辞别,那就是还在。”
“我去找他一趟。”
“等等,六丫头,昨日忘了问你,婉云呢?”游满转过了头。
柳玉敏霎时间愣住了,心里一阵泛酸,撒了个谎,“齐嬷嬷我昨日送回别苑了。”
游满眨了下眼,扭回了头,垂眸继续手里的动作,“为师是说昨日怎么没看见她。”
柳玉敏看着师父的背影,眼眶泛红,她怎会不知道师父对齐嬷嬷有情呢,可如今,她不敢告诉他。
游满又道:“快点去了回来吃饭啊,为师可是特意给你炖的鸡汤,可不能白白便宜那小子了。”
柳玉敏鼻尖酸的厉害,只能从喉间挤出一个“嗯。”
怕游满看出端倪,她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竹屋。
可她不会知道,厨房里的游满也悄悄红了眼。
柳玉敏到了镇上西南街角的一处小楼,牌匾上写着“安水坊”。
师门共六人,她的这些师兄师姐各有千秋。
她这次要找的五师兄,常年混迹于江湖,询查暗探最为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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