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私塾
走进贺府私塾,映入眼帘的是宽敞静谧的庭院,庭院里种满了翠竹,微风吹过,竹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私塾内,有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墙上悬挂孔子像,庄重肃穆。
条条框框的案板上摆放着一方砚台,砚台余墨未干,一摞摞书本包含经典古籍,有四书五经和诗词曲赋。
旁边的圆笔筒里还装满了的各式毛笔,旁的还有茶壶、茶杯和印泥。
文房四宝齐全,口渴还有茶水可饮,学习氛围十分到位。
学子们悠扬的朗读声在堂屋里回荡,与竹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种和谐宁静的旋律。
宁静氛围中,贺喻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的昏昏欲睡。
私塾的老先生背着双手,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来至贺喻之的身旁,状似无意的咳嗽了几声,贺喻之立即惊觉,清醒回神了。
“凡背书不过,写字不堪的,轻则用界方打,重则于圣人前罚跪,望切记”。
私塾的王老先生孜孜不倦地警戒着在场的所有学子。
王老先生50岁左右的模样,黑黄的脸上长着的胡须又长又密。
王老先生常常镇定自若地抓抓胡须,在私塾里主要教导学子们文章、算术。
贺喻之苦恼啊,毕竟有两世的知识储备,算得上身怀绝技,绝顶聪明吧。却不知这古文繁词真晦涩难懂,连文人说话都文绉绉的。现代与古时的发音也不同,既不押韵也没有韵脚了。
贺喻之本就没什么口才,这般看来,当哑巴还挺自在的,也免了许多要应付的人。
贺喻之长得面目清秀,性子天真乖顺。本就很讨喜。
在私塾里,如无犯错,王老先生也不会摆架子刻意刁难,日子过得也不错。
除非特殊情况,好比:
下课堂后,同袍兄长贺云志怀里鼓鼓的,揣着蛐蛐儿葫芦来至贺喻之身边,嬉皮笑脸的对贺喻之说:“喻之,吾昨儿得了一蛐儿,汝看,走,咱斗蛐蛐儿”
{释注:喻之,我昨天抓了一个蛐蛐,走,我们斗蛐蛐去。}
刚说后就不由分说的拽着贺喻之就走。
贺喻之连跑带颠的被贺云志拽着走,身后贺喻之的书童却手忙脚乱地把放在桌面上的笔、墨、纸、砚等用具和书籍放入类似专门用来装书的紫檀木的书箧里,然后就提着大包小包追来,累到书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
贺云志,乃是贺知真的嫡长子,是贺喻之一母同袍的亲兄弟。
{释注;嫡长子:妻子生的第一个儿子。}
贺云志比贺喻之年长两岁,长得英武高大,性格活泼好动,天真率直。
贺云志每每课毕下堂后,总会拉着贺喻之和两三位同窗好友结伴去斗草、斗蛐蛐、捶丸、投壶等。
贺喻之闲来无事也会附应着贺云志的小孩性情一起胡玩。
但每每上堂迟到,早退。王老先生问起缘由。
孩子王的贺云志便总会答:“吾等兄弟两人玩得开心,忘了时辰。”
因而,兄弟二人总能一起成双成对地罚站、被打。
当贺云志每每背书不过,写字不堪时,也总找借口:“吾弟喻之不能言语,不聪慧,相论之下,吾算好的吧?”
贺喻之听得相当的郁闷,瞧他哥这话说得,贺喻之的不好反倒显出贺云志的好来了。
{贺喻之内心OS:我谢谢你啊,亲哥,什么都得拉上我一起,得亏我不能说话,不然高低,得啐你几口,方能解恨哪。}
贺云志顽皮,好动,总拉着贺喻之一道胡闹海玩。
每每玩耍忘了时辰,还免不了随身的书童就得苦口婆心的劝导回府。
这种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平淡而又琐碎过下去。
夏令时节里,母亲王月鸳王氏诞下了一女婴,为贺云志和贺喻之添了位小妹妹。
同年冬日,父亲贺知真就纳了妾,纳入一名美娇娘,听闻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长得袅娜纤巧,容长脸儿,姓赵,名唤碧画。
贺喻之便常来,看看婴儿床里的女婴,顺便逗逗。
婴儿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贺喻之的两根手指,贺喻之惊喜,望向母亲王月鸳王氏时,却瞧见王氏略带哀怨的神情,贺喻之便觉得失落但又无可奈何。
两年前,五岁贺喻之甜甜地叫唤着王氏和贺知真“娘亲,爹爹,”,并小步的向他们跑去。
父亲贺知真弯腰单手抱起贺喻之,深厚亲近的嘱咐。
“喻之,小心点,别摔倒了。”
那时,贺喻之在贺知真的胳膊肘上笑着格外甜。
有一日,贺知真出府后,王月鸳身边伺候的林嬷嬷来到身旁,小声向王氏禀告道。
“夫人,老奴查清了,老爷确实在外头养了外室,听闻那个外室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长得貌美,才招惹了老爷欢心。现在还有孕在身,每月初一,老爷定会寻借口与那外室相会。”
“此事当真?”王月鸳不可置信的质问。
“千真万确。”林嬷嬷确定的回答。
王月鸳沉默不语,状似哀莫地沉默了良久,十年夫妻间的相濡以沫,点点滴滴温馨时光浮现在眼前,仿如昨日。
王月鸳向来不管,也不顾外头是如何造谣贺老爷养外室的事,没有眼见为实,那便是无中生有之事。
王月鸳不信,认为老爷心里头有她,十年了,老爷怎会舍得伤她,让她伤怀。
王月鸳不甘心,不认为她的如意郎君会对她一带而过,满不在乎。
五岁的贺喻之在外人眼里,是懵懵懂懂的稚童,但他其实心里门清的很。
每当王月鸳教唆贺喻之,每逢初一纠缠父亲贺知真帶他玩,贺喻之义无反顾的照做,贺喻之觉得生为子女,理应如此的。
贺喻之刚开始两次纠缠父亲贺知真时,还能奏效,但父亲贺知真被纠缠次数多了后,也慢慢地不管不顾了起来。
贺知真有一次,怀抱着贺喻之与那名外室见面,贺喻之的笑容在见到赵碧画时,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画儿,汝身子如何了?可有想为夫吗?”
“夫君放心,奴家身子好多了,就是想多看看夫君。”
一男一女握手相对地倾诉着,情意浓浓。
贺喻之简直都无法直视眼前这种男欢女爱、情意绵绵的画面。
这种日子一长,贺喻之也受不了这种夹在父母之间被他们极限拉扯的状态。
一日,贺喻之发高烧,见了郎中,郎中说高烧不退,极有可能会烧坏脑子、嗓子,便会痴傻,无法言语。
贺喻之恍恍惚惚地从睡梦中醒来,全身无力地在病床上躺着,迷迷糊糊中,听到父亲贺知真和母亲王月鸳的谈话。
“老爷是想纳妾?知真,汝莫不是忘了,当初汝求娶月鸳时,对月鸳说过的话,老爷说过,娶了月鸳,汝便就不会再娶别人为妻,汝贺知真要娶的大娘子,自始至终只有吾王月鸳一人。贺知真要娶王月鸳做正妻原配,写族谱,上祠堂,三书六礼,大桥入门。这些汝都忘了?”
“吾没忘,也做到了,汝王月鸳是吾贺知真的正妻原配,写族谱,上祠堂,三书六礼,大桥入门的。这些吾都做到,是也不是?”
“那汝说过,自始至终只要,也只有王月鸳一人,汝可做到了?”
“月鸳,千错万错都是吾的错,画儿她是无辜的,况且,她己有身孕,也为吾受了那么多的冷言碎语,难道,难道吾就不应该纳她为妾吗?”
“月鸳不依,月鸳绝不会让尔等顺意。”
……………………
喋喋不休的争吵
贺喻之若可以的话,真想劝劝王月鸳,就这样吧!你怎么留得住一个注定要走的人。
可王月鸳的想法却是,爱她的人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注定会走的,当初又为什么要来……
之后,贺知真和王月鸳两人不知是厌了,还是倦了,寻了个休养生息的由头把贺次子贺喻之送去了观道,贺喻之这一去就待了一年。
贺喻之夜里入梦。
梦中有个农村女子,家中贫困,小女子大字不识一个,只知上山砍柴,洗衣做饭。
女子长大后,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供子女读书识字。
她的一生,便被困在那一方天地,日日不是茶米油盐酱醋茶,便是为琐碎的碎银几两操心。
女子从青丝到白发,日子,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女子太孤独了,无人与她交心,也无人能够理解她,她像是落单的云,追赶不上云海,也无法降下雨雪,留下甘霖。
女子大概也不理解她是被禁锢住的,她为什么赶不上云雪。
不是云会散开,云就留在某处,却无人在意这一朵小小的离群之云。
大概是风太大了,吹走了女子的云梦……
黄驰宇的母亲便是这样的女子。
黄驰宇时常会想,倘若家境殷实,她是否可以逃离囚笼?倘若精心筹划未来,她能否可以当家做主?但……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父母苦,没有情绪出口,却不能不生小孩,那个年代,传宗接代有时候就是任务…
一个人的童年,缺乏了太多的多维度情感,让黄驰宇不知怎么与人相处,却担任了父亲的角色。
黄驰宇不识人的真心或假意,受了任何委屈只会自己消化,消化不了就会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父母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他们也是在折磨自己,彼此需要相互扶持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而已。
生为父母,一辈子在说是为了孩子,却不会在意孩子的想法与处境,如醉如痴地演着阖家欢乐,嘴中重复地说,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孩子,从被生下来便注定,没有尊重,不被在意。起起落落,不断地在得失之间徘徊。
就算食人族吃人,他们会觉得他们有什么错吗?这是吃惯了零食而已,而且吃得嘎嘣脆。
你批判他们有罪,他们会告诉你这是零食。
怎么评判?这本就是个吃人的社会。
如果你未婚,希望你没有被父母乖乖吃掉。如果你已婚了,希望你不要生下被你吃掉的孩子。
也许生命是父母拥有的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生活,总是来来往往,周而复始。
人生转来转去,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始于新生,终于朽迈。
不管怎样,过好自己的人生,纠结父母,爱人,孩子,只会让自己挣扎着过完余生。
好好活着,感受那一束的晨光和夜晚的宁静。
人生短短几十年,从懵懂到清晰再到懵懂,能活就活,身处绝境就想办法活,不能活,亦不惧死亡。
生而为人,来人间一趟,本就是客,了无牵挂,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也不用兴师动众。
红尘美景皆过客,人生一梦百事休。
贺喻之梦醒了。
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在心中。
贺喻之若早知贺府的日子,过得这般不如人意,干脆就留在观道,倒也洒脱自在。
贺喻之蛮想虚玄师兄和玄灵师兄的。
贺喻之初进观道,郁郁寡欢,不爱搭理人。
“哎,小孩,听闻汝生了病,便无法言语了,刚巧吾识得医术,略懂一二,汝张张嘴,让吾瞧瞧,看这病是咋回事?”
同寝室的虚玄师兄却老来叨扰贺喻之,贺喻之被缠的烦了,便张嘴让他瞧。
见贺喻之张大了小嘴,虚玄师兄就用根小木枝放进贺喻之的嘴里,翻来覆去一番,还让贺喻之叼着小木枝。
虚玄师兄看完,紧皱着眉头,像在思考着什么,贺喻之也想看看他能瞅出啥来。
“嗯,这个~,难说,不懂,哎呀呀,也没啥好讲的,不过小孩,汝得去洗个嘴,吾刚刚才想起,这是根搅屎棍,难道,汝刚刚含在嘴里,就没闻出个什么味来?”
贺喻之听到这话,立即朝地上吐出小木枝,并连吐了好几口口水。
“哈哈哈,骗汝的啦,这木枝干净的呢,树上刚采来的,好了,别气嘛,图个乐呗。”
贺喻之没好气的瞪他。
虚玄师兄看着小孩子用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他,那皱着的小眉头,嘟着的小嘴巴,看起来像极了炸毛的小猫。
“哈哈哈,师兄错了,小子,消消气嘛,这样,明日师兄带汝去摘野果,打山鸡。”
虚玄师兄常常诱拐贺喻之去抓鱼,摘野果,打野鸡。
虚玄师兄在树上摘果子,扔下来,老是扔在贺喻之头上、身上,这技术,一点准头都没有,很痛哎……
虚玄师兄上山打山鸡,赶山鸡时,总朝贺喻之的身边赶,贺喻之的小胳膊小腿,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山鸡啄……
虚玄师兄光身在河里抓鱼,在岸上的贺喻之也能被他溅到一身水……
贺喻之生气了,更不搭理虚玄师兄。
玄灵师兄忠厚、老实、但也木纳,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贺喻之跟着玄灵师兄不仅要讲经论道,习字焚香。
还需得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
贺喻之抬头看天,心中默念:
这日子清心寡欲,少杂念,知足吧,要常乐开心。
开心是良药,心态很重要。
…………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为情感所扰。
贺喻之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说,什么是爱,什么是男女平等,什么是男尊女卑……
人生的活法,没有是与非,平淡的生活怎么不算是一种圆满呢?
非得要追求极致的爱情?平等?以及权力吗?
可是,世俗里,哪有那么多的爱情?多的是控制欲,虚荣心。
生活不只有风花雪月,还有家人、父母、孩子、工作…………
还有很多……,很多别的,有意思的事情。人的一生,不可能只忙活爱情,这一件事情的……
追求爱情、追求平等和追求权力的那些人,他们自己又能否找到满意的答案呢?
黄驰宇前世找不到,贺喻之今生也不知道。
不是很有意思吗?问题的本身,就是问题,可能,本就无可解。
没找出答案,却抛出问题的人,躲藏在暗处,还强行把观念放在至高点,观望人们大杀四方,一片狼藉。
这明里挑拨,让矛盾激化,意欲何为?是居心叵测还是恶趣味?
………………
像兄长贺云志,同父亲贺知真是一样的。
他们一致认为,这世间的男子,娶妻娶妾,是很稀疏、平常的事,再正常不过的了。
贺喻之也无话可说。
哎,这世道,当浑浊成为了一种常态,那清白,便成了罪。
贺家主母王月鸳王氏有时气不过,心不顺,便也会以主母身份拿乔,故意刁难妾室赵姨娘。
日日找茬,日日不得安生,便能开怀?
为何人的戾气这么重,一点事都不愿意放过,是不是书读得多了,心眼就变小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受虐的人,再去欺负一个更弱小的人罢了。
贺喻之觉得这世上没有对与错,是与非,不过是理智斗不过情义,所以才会身陷囹圄,步步都是错。
做人不要太认真
往前走,不回头,
何必拖泥带水的耗着,活着像在话本里,总有逃脱不掉的男女情爱,恩怨纠葛和世俗规矩。
人生辽阔,不要只活在爱恨里。
人心本无染,心静自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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