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刚恢复人身,正兴奋地跟在萧芸身后忙前忙后。
有人敲门,他扔下手里的小锄头,道:“我去我去!”
张莹是认识李长生的,在得知宋锦在萧铭宇家后,立刻马不停蹄赶过去。
见到笑容灿烂的宋锦时,先是狠狠松了口气,而后怒从心生,二话不说揪住宋锦耳朵把人逮进屋去。
宋锦见到亲娘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狠狠拎住耳朵,疼的嗷嗷叫:“娘!轻些!轻些!耳朵疼!”
张莹也不是真的想揍他,象征性地揪了下他耳朵便松了手。
张莹道:“臭小子,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宋锦捂着耳朵自豪道:“娘,我可是去做大善事了!”
他把张莹领进院子,道:“既然你能找到这儿来,说明你已经知道我没事啦!”
张莹轻拍了一下他后脑,嗔道:“还大善事,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别是给人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宋锦捂着脑袋嘿嘿笑,拉着张莹一一介绍。
其他人她都认识,轮到萧芸时,张莹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萧芸笑着招手:“夫人好啊。”
张莹很快回神,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各位帮我找到这不听话的小子。”
“都是萧铭宇手下的人,他罩着是应该的。”萧芸一巴掌拍在萧铭宇后背,道,“你说是不是?”
“嘶——”萧铭宇正拿着回来顺路买的点心往季越嘴里塞,猝不及防被打的趔趄,手一抖,红豆糕蹭过季越嘴唇,在淡色的唇上留下一串碎屑。
季越:“……”
萧芸手劲大,也没想过收敛,萧铭宇后背火辣辣疼。
他痛得俊脸狰狞,回头强颜欢笑道:“是,没错!”
张莹迟疑道:“可是……”
萧芸温婉一笑,捏着胸前垂下的乌发道:“特殊时期,非常身份,身为同类,互帮互助嘛。”
宋锦拉着张莹衣袖小声道:“娘,别担心,老大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啦。”
张莹:“……”
宋锦道:“而且大家好像都猜到了我的身份,没点破而已。”
他语气还有些沮丧,颇为苦恼。
张莹:“……”
她就知道宋锦这性子瞒不住任何事情。
萧芸安慰她道:“宋夫人不必过分忧心,我看小锦是个有福之妖,身份暴露这种小事情不足挂齿。”
宋锦跟着起哄:“对的对的!其实我们队的人可厉害了,有他们在我根本不用担心。老大说了,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帮我兜住。”
宋锦两眼放光,眼底尽是崇拜:“他和季大夫可厉害了!”
此时最厉害的萧铭宇拉着季越手可怜兮兮道:“季大夫,后背疼。”
他耷拉着眉眼,平日里张扬凌厉的五官敛尽锋芒,像收起爪子的雄狮匍匐在心爱之物面前故意示弱,带着点不坏的心机。
季越闻言手掌放在他后背顺了顺。
灵力带着温热的气流窜进身体,萧铭宇连忙道:“好了好了,不疼了。”
季越疑惑道:“这么……快吗?”
萧铭宇才不是真的疼得不行,只是单纯的想逗一下季越,但并不想要他浪费灵力。
他把季越手腕握在手里,捏着手腕红绳上缀着的玉珠玩:“好了,我好的可快了,所以下次不要动不动就给我用灵力,浪费。”
季越手指动了动,没有答话,抬眼时正对上张莹单纯探究的目光,下意识向她微微颔首示意。
张莹被发现偷看,连忙尴尬别开视线。
宋锦还在她旁边一脸天真无忧,她忍不住问:“你做什么大善事去了?”
宋锦道:“我救下了鲛人!”
张莹脸色一变,宋锦拉着她走到木桶边上,道:“娘你来的正好,娅娅姐一直在昏睡,要不你帮忙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锦觉得鲛人和锦鲤虽然不同类,但好歹都算是鱼,他娘也许能看出来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张莹面色古怪。
不过也没人在意。鲛人一族由于自身特质,天生与世无争,常年居住于深海,很少有人或妖能见到他们的真面目。更多的是从志怪传说或是旖丽故事中见到对他们的描述。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人和妖都在怀疑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鲛人一族。
并且张莹更多的是担忧。
鲛人一身都是宝贝,觊觎他们的人或妖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否则不可能风平浪静地将鲛人从深海里头带到京城。
宋锦从那些人手中救下这条鲛人,也不知会不会引火上身。
萧铭宇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道:“还有一件事想和夫人商量。宋锦近日招惹了一水妖,颇为难缠。宋锦从它手里救下这只鲛人,那水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暂时让他住在我这里。”
还不待张莹拒绝,萧铭宇又道:“凡人对妖物避之不及,夫人一家在京城落脚多年,怕也是喜欢安定生活的。宋锦在我这里您放心,您回去后也先躲些日子,待一切解决后我们便让宋锦回家。”
张莹脱口而出:“不行!”
宋锦拽了拽她衣袖,道:“娘,你就听老大的吧。这次我好像真的惹了个不小的麻烦,爹最近还在闭关,你武力值也不高。要不你先回寺庙避一避?”
萧芸建议道:“既然夫人不放心,不如一并留下吧。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这院子四周都是禁制结界,前些日子我还特意加固了法阵,寻常妖物想要闯进来并非易事。”
宋锦兴奋道:“对啊!这样也可以!反正我俩不占地方,随便给个桶给点水就能住。”
张莹:“……”
张莹就这样被宋锦萧芸一人一句忽悠着留下。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随便给人一个木桶和清水就打发了。
萧芸夜里很少在家过夜,屋子自然给张莹。宋锦迷恋上萧铭宇给的灵木盒子,兴致勃勃化作原型往盒子里一钻,大有下半辈子住在里头不出来的感觉。
萧芸的屋子布置的甚至比萧铭宇还要简洁。家具俱全,但上面放置的东西很少,梳妆柜上甚至干干净净,就仿佛这间屋子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不大的木盒里,锦鲤摆尾转圈,好不自在。
虽说背后议论他人很不道德,但张莹还是忍不住问:“阿锦,你实话告诉我,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妖?”
宋锦为难道:“娘,咱们做妖都那么久了,难道不知道随意议论别的妖怪原型是一件很……”
宋锦艰难思考着措辞,委婉道:“很不厚道的一件事情吗?”
原型对妖怪来说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当面问某只妖怪“你的原型是什么”这件事放在人间就相当于问一个妙龄少女内衬是什么颜色一般。
轻浮无礼,耍流氓性质十足。
张莹一巴掌拍在宋锦鱼头上,恨铁不成钢道:“我是好奇人家的原型是什么吗?我是担心你又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物!”
“哦。”宋锦鱼鳍捂着被拍过的地方,委屈道:“那你也应该委婉问一下嘛。”
“呵。”张莹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全身上下都透着“你小子识相就快点说”的气息。
宋锦瞬间怂了。
他娘平日温温柔柔好说话,大事上绝不含糊,尤其是在揍他这件事上。
宋锦整条鱼缩进水里,只剩一个金红色的脑袋尖,迫于亲娘的威压,怂道:“季大夫是九尾狐,老大和芸姨不清楚,但是我之前见到过老大发威的样子,直接召唤了条龙出来,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张莹越听越震惊,且不说萧铭宇那条龙,季越九尾狐的身份就让她心惊。
凡间妖物众多,但真正的大妖向来都居住在妖界,尤其是九尾狐这样的上古大家族,愿意去人间的少之又少。
张莹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抱上了九尾狐这条大腿的?”
宋锦不确定道:“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是了,他儿子好到爆棚的运气,鲛人都遇上了,还差一只九尾狐吗。
宋锦仍旧一副没有忧愁的乐天派模样,甚至还有心情安慰张莹让她放宽心。
张莹冷静下来,看向宋锦的眼神复杂又担忧。
也不知道这天生的好运是好事还是坏事。
二楼,季越将窗户支开,一眼便能将院子里的景象收入眼底,娅娅还在木桶里沉睡。
萧芸临走之前特意说过,就将木桶放在院子里,兰草精灵能将月魄精华转化成适合她养伤的灵气。
夜风微凉,从窗户窜进屋子,撩起薄纱帷幔。
萧铭宇走过来,背靠在窗边,道:“还不睡?”
他刚沐浴完,随意擦了擦头发,发尾还是湿的,搭在肩头,纯白里衣被浸湿,依稀能看到点紧实的肌肉。
季越飞快的瞄了一眼那若隐若现的肉色,顺手拿过一旁的巾帕,朝着软蹋的方向微抬下巴示意道:“坐着。”
萧铭宇听话坐过去,下一刻被巾帕兜头罩住。
季越一边替他擦拭头发,一边道:“我家里那些药材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长生大哥带过去。”
他擦拭的力度刚好,偶尔会按过头上的穴位,萧铭宇舒服地喟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回去。反正芸娘平日里捣鼓的药材够多,有能用上的你就拿走。”
季越原本是要回去的,临了萧铭宇却纠缠着让他留下,至于第二日答应给李长生准备的药材,他已经事先让萧芸准备好了。
萧铭宇用季越的话堵他:“反正留着也是浪费。”
季越浅浅一笑,没再说什么。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之前在萧铭宇家养伤的时候萧芸为他新做的,里衣料子柔软丝滑,外衫纯白如雪,都用银线绣了竹叶暗纹。
因为帮萧铭宇擦拭头发,原本随意拢着系上的衣襟敞得更开,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胸膛。
一片竹叶尖正好指向一侧锁骨,萧铭宇目光不由自主顺着叶尖看过去,一缕黑发贴着锁骨不安分地滑进里衣。
忽然眼前骨感分明的锁骨被掩盖在白袍之下,季越清冷地嗓音将萧铭宇拉回现实。
“好了。”季越拢了拢外衫,将巾帕展开搭在架子上,“下次记得将头发擦干再睡,不然会头疼。”
萧铭宇略有遗憾地咂嘴,倚靠在软蹋上看季越帮他收拾略微凌乱的屋子。
他长腿曲着,如果伸展开来,双脚估摸着会伸到外面悬空。软蹋内侧挤着他刚放上去的棉被。
季越先前养伤的一个月里,他都是睡在这张软蹋上。
注意到季越的目光,萧铭宇疑惑道:“看我脚作甚?”
“没什么。”季越垂眸,将茶杯摆放整齐。
茶杯外侧有有团团祥云环绕,青花发色沉稳,带着点晕染效果,拿在手中有玉石般的质感。
季越指腹摩挲着微凉的杯壁,忽然道:“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萧铭宇掀被子的动作一顿:“什么?”
季越侧身对着他,烛火明灭,看不清他的表情。
“床很大,睡两个人足够了。”季越抿抿唇,又补充一句,“我看你睡软蹋好像伸不开腿。”
他微微偏头,清清冷冷的视线同萧铭宇呆滞的目光撞上,又问了一遍:“要一起吗?”
萧铭宇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上床的。
他的床的确很大,睡两个成年人加上两张不薄的被子完全绰绰有余。
萧铭宇头一次唾弃自己的贪图享乐,否则不至于做那么大一张床。
季越平躺在里侧,月光照不到他,只能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季越。”
他很少直呼季越的名字,总是喜欢带点调侃,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带着点调戏的意味喊他季大夫。
季越闭着眼,睫毛颤了颤:“什么事。”
萧铭宇道:“你还没睡啊。”
季越奇怪道:“不是你叫我的吗?”
今晚月色很亮,皎洁的银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满了半张床,明暗交界处格外分明。
萧铭宇躺在银白的光晕中,季越侧头就能看清楚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有点睡不着。”萧铭宇一手枕在脑后,闭眼道。
季越道:“我也睡不着。”
“要不你找个话题?”
“嗯。”季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左手拇指蹭着右手,思索着:“你觉得那水妖什么时候会再找上门来?”
萧铭宇失笑道:“季大夫,大半夜睡觉的时候我们就别说公务了吧。”
“……那你觉得是敖宽抓走宋锦的吗?”
萧铭宇道:“你说这个不如问问我明早吃什么。”
说到吃,萧铭宇又忍不住想到下午玉满楼那个不经意间的触碰。
季越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没好气道:“不是你让我找话题的吗。”
萧铭宇枕着手臂,愉悦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
两人在明暗两处对视。
忽然萧铭宇撑起上身朝季越凑过去。
季越下意识屏住呼吸。
眼睛被宽大干燥的手掌罩住,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扫过嘴唇,季越手指不自在地勾了勾被单,他道:“做什么?”
萧铭宇道:“不公平,你看的清我,我看不清你。”
“你可以点灯。”
掌心被睫毛小刷子似的扫过,手痒心也痒。
萧铭宇耍无赖道:“太远了。”
“那我帮你。”
“不要。”萧铭宇盯着那张缓慢张合的嘴唇,他曾经用手指揉搓过,知道它有多软。
萧铭宇缓缓道:“季大夫,你睫毛真长。”
嘴更软。
然后就见那柔软漂亮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萧铭宇笑着松开手,重新躺回去,突兀地结束了今晚的交谈:“不早了,睡吧。”
季越轻轻“嗯”了声,勾着被单的手指松开,双手又重新交叠放在小腹上。
萧铭宇犹豫了会儿,伸手捏住季越被子的一角,心满意足闭上眼。
静谧的小院盛满了清冽的月色,兰草幽香,半透明的精灵煽动着翅膀将月华团成球,玩似的来回抛动。
张莹缓步走向榕树下的木桶。
精灵受了惊,慌张地躲到盛开摇曳的兰花之下,月华小球掉了一地,像是铺满了星河。
张莹朝精灵温婉一笑,小声道:“帮我保密。”
大约是长期在佛祖堂前修炼,精灵们并不怕她。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后,都纷纷展翅绕着她飞行,甚至有胆大的直接坐在张莹肩头。
“哗啦——”
木桶传来细微的水声。
张莹站在木桶边,居高临下,是个俯视的姿态。
娅娅缓缓睁开眼,墨蓝色的瞳孔在水中亮着幽幽微光。只不过她似乎并不清醒,很快又闭上了眼。
张莹将半只手掌伸进水中,低声道:“我可以帮你,但我儿子太笨,还希望你们不要将他牵扯进来。”
但没有人回答她。
精灵从水面上轻盈掠过,带起阵阵涟漪。
萧铭宇:季大夫嘴很软,想亲。
我起标题完全随缘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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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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