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乞丐

伏妖堂。

今日不是五队巡逻,从镜水湖回去后,李长生和傅弈便没有其他事,打算散了衙就回去。

萧铭宇季越到的时候,璞瑆已经帮李长生处理好入侵的寒气和妖气,正一边洋洋洒洒写药方,一边嘴里唠叨着建议李长生再去抓点药巩固身体之类的话。

伏妖堂没有其他外人来往,大概是他们根本没有上报伏妖司去请医官来。

璞瑆见到他俩,招手道:“来的正好,来看看我写的方子,如何。”

萧铭宇看着他龙飞凤舞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字迹,不想过多评价。

季越倒是细细看了遍,道:“可以,药材我那都有,明天给你带过来。”

李长生道:“不不,太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他家药材多。”萧铭宇没骨头似搂着季越肩膀倚靠着他,手指拨弄着他鬓角的碎发,“季大夫,你说是不是?”

季越握住他手腕微微侧头,对李长生道:“是的。”

他俩举止亲昵的有些过分,却又让人挑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李长生视线从他俩身上来回游移,眼神露出老实人的迷茫:“好、好的,那多谢季大夫了。”

璞瑆道:“你们队的小孩儿找到了?”

“找到了。”萧铭宇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这儿自然有在这儿的道理。”璞瑆上下打量了一番萧铭宇,指着他肩膀笑道,“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就被人给打上标记了。”

季越原本就淡漠的表情似乎又冷了个度。

萧铭宇瞥了眼他指的位置,漫不经心道:“打了个标记不正好,省得我去找。”

萧铭宇朝他伸出手掌,道:“这个印记,抹掉吧。”

璞瑆奇怪道:“这印记可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我也能最快得到消息,留着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抹掉做什么。”

萧铭宇道: “留着也没什么必要。”

除了萧铭宇,没人注意到,季越在他说完这话后悄悄松了口气,神色都愉悦了不少。

萧铭宇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有人不喜欢。”

季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璞瑆脸上瞬间浮现了然微妙的笑容:“行,给你抹掉。”

他食指微动,在空中小幅度画了个圈,萧铭宇手心的五芒星浮现淡紫色微光,随后逐渐剥落化作光点,宛如星子一般旋转围绕着回到璞瑆指尖。

萧铭宇满意的握了握拳。

璞瑆道:“对了,师兄跟我说,你们队那小孩儿遇着的不是什么险恶之徒,不过他们背后牵扯的事情太过复杂。小忙可帮,不过最好能避则避。”

萧铭宇道:“知道了。”

他神色淡淡,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璞瑆刻意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忽然对傅弈道:“傅公子擅长用剑?”

傅弈一愣,道:“叫我傅弈便可。”

璞瑆毛遂自荐道:“我这几次见你都擅长用剑,正好我也以剑入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他从乾坤袖里拿出两本封面没有字的书放在桌上,对傅弈和李长生道:“伏妖堂杂事多,但真正的危险的事情也不少,师兄近日不得空,托我照看一下诸位。这两本是我偶然得到的修炼心诀,一为体术,二为剑术。萧队长和季大夫应该是用不着这些,两位如果感兴趣可以带回去看看。”

他理由说的无可挑剔,两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拂了他的面子。

又闲聊了几句,璞瑆才离开。

萧铭宇翻看着其中一本剑术心诀,道:“镜水湖水妖上报了没。”

傅弈道:“报了,并且不止我们,各地伏妖堂也有类似的关于此妖的记录。只是其踪迹过于难以捉摸,至今没有抓到。除了关于它无法形状的外貌,诡异的能力简短描述外,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季越道:“为何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

萧铭宇解释道:“既然各个地方都有此妖物的案底踪迹,且至今都还未有人能真正抓到他,那就说明这妖不是能力强大修为高深,就是极为难缠,谁遇上谁就是冤大头。”

他语气嘲弄,面带不屑:“如果不是主动遇到,谁乐意管这种事情。”

季越神色淡淡,似懂非懂。

萧铭宇道:“有整理出来的卷宗吗?”

“有。”傅弈从桌上拿了一沓纸递给他,“我抄了几份,这是你和季大夫的。”

萧铭宇先分给季越一份,快速浏览了一遍,对季越道:“有意思,这妖还专门杀欺男霸女的恶棍或是背信弃义朝三暮四的负心汉。”

季越看的认真没搭理他。

萧铭宇将纸张卷成筒塞进乾坤袋中,道:“最近都小心些,宋锦不知道从哪儿惹了只妖,实力深浅不知,很大可能是镜水湖那只。”

他将璞瑆先前给的高阶符咒分给两人,递给季越的时候,季越没接。

季越道:“你给我们你用什么。”

萧铭宇道:“我用不着这些。”

季越干脆道:“我也用不着。”

“好好好,你用不着,不过给个面子,拿着就当让我安心了,怎么样?”萧铭宇嘴角擎着笑,无奈又纵容。

季越不情不愿接过去,随意塞进乾坤袋。

萧铭宇伸手捏了捏他后颈,对另外两人道:“那两本心诀我看了,的确适合你们。普通人若是有天赋,按照上面所述之法,甚至有可能打通全身经脉,伐毛洗髓,正式踏入修真界,修习法术。”

李长生没有太崇高的理想,憨笑道:“能不能修习法术我倒不太在意,若是真的能让我在捉妖过程中不那么拖后腿就好了。”

目前来看,季越有半妖的身份,萧铭宇隐藏武力值极高,傅弈虽然是凡人但有一柄只听他的灵剑,宋锦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能做个吉祥物,但他时时刻刻的好运总能让他化险为夷。除了自己空有一身力气,捉妖途中经常让队友分心保护。

李长生时常觉得挫败,但因为自身原因,他又不得不在伏妖堂继续待下去。

萧铭宇拍拍他肩道:“别灰心,至少你在收集消息这方面最突出。”

李长生苦笑道:“老大,你这是在夸你还是损我呢。”

萧铭宇笑道:“自然是夸你,不要妄自菲薄。”

他又将宋锦和鲛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长生惊叹道:“没想到小锦竟然是锦鲤,难怪总跟我说出门捡到钱。”

萧铭宇道:“捡到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堆麻烦事找上门。对了,长生,我记得你家和宋锦家顺路,今日你回去的时候去他家转告一声宋夫人,说宋锦没事,只是最近几天回不去。若是要寻,把我家地址告诉她。”

李长生应下。

萧铭宇忽然道:“敖宽后来去哪儿了?”

傅弈道:“他们队今天挺忙的,上报完镜水湖的事后,马不停蹄出了外勤,听说是祝大哥他们花妖那事儿人手不够,去帮忙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萧铭宇点点头,表示知道。

时间本来也不早了,伏妖堂管理其实并不严格,已经有完成任务的人零零散散离开。

因李长生领了任务,傅弈原本打算代替他到萧铭宇家看看宋锦,刚出衙门被小厮告知大公子傅煜归家,丞相傅谦临时决定办个小家宴,只能先行离开。

丞相傅谦有二子,嫡子傅煜,庶子傅弈,另有二女不谈。傅弈是相府小公子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虽说是庶子,但傅谦并没有厚此薄彼,反而疼爱有加。至于为什么同意傅弈放着好好的丞相公子不做,反而跑到伏妖堂当捕快这件事,就不得而知。

有人猜测是因为傅弈天生愚笨,读书这件事就是不如他那年仅及冠便高中状元的大哥,或是源于内心羞愤难当,或是嫉妒羡慕,于是随便找了个算是给朝廷做事的职位滥竽充数。也有人猜测所谓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全是假象,傅弈在相府其实根本不受宠,于是被丞相随便塞进了危险系数、难度系数都极高的伏妖堂。

总之,众说纷纭,但真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马车在街上不疾不徐平稳前进,车厢内装饰并不豪华,但每一处都透着精致。

傅弈倚靠在车厢,闭目养神,顺便想着家宴的事情。

大哥傅煜考取功名后主动选择外派到京城外的地方任职,如今任期已满,回京述职,大抵是要留在京城的。

当初傅煜本就不同意他进入伏妖堂,还是傅弈趁着他不在京城,瞒着所有人偷偷通过考核,等正式拿到就职文书,才告诉家里人。

傅煜此次回来,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劝他离开,顺便好好说教他一通。

他哥什么都好,就是爱念叨,傅弈想想就觉得头疼。

马车忽然停下,外头传来小厮的呵斥声。

傅弈问:“怎么了?”

小厮道:“二公子,是个乞丐。”

傅弈掀开车帘。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唯独那双眼睛很干净,像盛满了山泉一般清澈透亮。虽说是个乞丐,可看起来身材高大,骨架匀称,就是过分瘦了些。

一群满脸戾气凶神恶煞的人抡着棍子往他身上招呼,旁边站了个肥头大耳贼眉鼠眼的男人,恶狠狠狞笑道:“让你偷我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没有旁观者上前制止。

那乞丐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他被打的身子一歪,露出只雪白肥胖的兔子。

傅弈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到乞丐咬牙坚持,执拗坚定的眼神时,心下莫名一动。

他朝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立马呵道:“住手!都住手!”

打红眼的人根本听不到。

乞丐被打中额头,鲜血顺着额角滑下。

傅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长剑出鞘,三两剑光闪过,打手手里的棍子瞬间被削成三截。

打手们一愣,下意识后退,围观百姓四散,倒是旁边那个中年胖男人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傅弈的马车虽然低调,却挂着丞相府的标识。

小厮道:“怎么回事?聚众斗殴?”

胖男人陈阔打量了一番傅弈,捻着鲶鱼胡须假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是这乞丐先偷我东西的。”

小厮问:“偷你什么东西了?”

“兔子。”陈阔道,“是这样的,小人倒腾了一家小店,专做野味生意。最近这乞丐三番两次偷我的货物,今日终于被我的逮住了,我定是要好好出口气的。”

兔子大概受了惊,乞丐在小心翼翼地安抚它。

傅弈收回视线,道:“偷了多少。”

“三只兔子两只野鸡一只野猪崽。”他比了个手势,“大概这个数。”

“嗯。”傅弈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谎报价格,直接扔几锭银子给他,“够吗。”

陈阔喜笑颜开接住,道:“够,当然够!也不知这臭乞丐走了什么运,能遇上公子这样的大善人。”

傅弈不欲搭理他。

陈阔也不继续讨人嫌,拿着钱喜滋滋带人离开。

小厮不情不愿嘀咕道:“二公子您也太好说话了,他明显就是狮子大开口。”

傅弈道:“去看看那人。”

乞丐蜷缩在地上,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虽然脏乱,五官却很漂亮。

浓眉大眼,挺鼻薄唇,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是常人,是浅浅的灰色。本应是清冷的模样,却在见到傅弈瞬间染上笑意,像春日里融化的山雪。

傅弈心底再一次闪过一丝怪异。

他破天荒主动道:“你为什么偷东西?”

乞丐浑身一僵,神色慌乱,嘴唇翕动,发出无意义的哼叫,甚至短短时间内急的满头大汗,隔着满脸的灰都能看到他涨红的脸色。

傅弈本来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连忙道:“你别激动,我已经替你将银钱还了,往后还是不要继续偷东西了。”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容易挨揍。”

乞丐懵懂地看着他,怀里的兔子不再挣扎。

傅弈看他额头的还在渗血的伤口,直接将整袋银子给他:“拿去吧,找个医馆把伤治了,剩下的钱买田还是做生意都可,总之不要再做偷鸡摸狗之事了。”

乞丐没接,傅弈将钱袋放在他脚边,起身离开的时候那乞丐忽然抓住他衣摆。

兔子被放到一边,乞丐举着草编的竹蜻蜓递到他面前。

傅弈眼前一晃,脑子一片空白,唯独一双浅淡温柔的眸子格外明显。再回神时,面前时乞丐讨好羞涩的笑脸。

傅弈道:“给我的?”

乞丐手往前递了递。

竹蜻蜓草叶泛黄,背部已经起了毛边,用一根细草绳吊着。

傅弈迟疑片刻,伸手接过。

乞丐笑意更甚,只是毫无心机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

回去的时候,小厮不忿道:“公子,您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傅弈拎着草绳把竹蜻蜓举在眼前,莫名觉得熟悉。脑子里还是离开时乞丐无害的笑脸,以及那双好看的过分的眼睛。

他随口敷衍道:“就当日行一善了。”

至于小厮后来说什么,傅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

京郊树林。

乞丐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竟像是通人性一般往他怀里拱,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乞丐摸了摸兔子后背,温柔却坚定地将它推进草丛。

有人在身后问他:“你是要放生这只兔子吗?它明明不愿意走。”

乞丐回头,也是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乞丐。

如果宋锦也在,那他一定会认出来这是给他送鱼的那个小乞儿。

乞丐见到她,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南知漓是被乞丐在溪边救下来的。

从被关押的地方逃出来后,她为了族人的安危,趁青木虚弱的时候只身离开,只为引开追兵。后来身负重伤本以为死定了却被面前的乞丐相救。

南知漓蹲在乞丐旁边,伸手戳着兔子屁股,道:“为什么一定要赶它走?”

乞丐思考了很久,才傻愣愣回答:“危险。”

南知漓道:“可是它不愿意离开,它很喜欢你。”

乞丐不知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从怀里掏出钱袋,指着钱袋说:“喜欢!”

钱袋材料看起来就很华贵,布料摸上手很舒服,绣着精致的青竹绣纹。鼓鼓囊囊,一看就很满。

南知漓吃惊道:“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给你的那些珍珠呢?”

乞丐不理他,只是自顾自摩挲着手中的钱袋,神色温和又眷恋。

得不到回应的南知漓放弃,打算换个话题:“你受伤了。”

她人指了指乞丐额头,乞丐下意识摸上去,结痂的伤口被蹭开,指尖一片血红。

乞丐摊着手掌,眼神茫然无措。

南知漓叹口气,指尖虚虚搭在乞丐额头,银光流转,转瞬间伤口愈合,她嘟囔道:“可别是你偷的。

她蹲坐在一旁看着乞丐反复驱赶兔子,既像是说给乞丐听,又像是在鼓舞自己:“你放心,若是我此次能化险为夷,我定会好好报答你,治好你的傻病、给你万贯家财,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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