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嘲笑

季越道:“你知道璞云在调查什么了?”

“照这样的情况看,很大可能是玄阳观、通天塔以及伏妖堂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萧铭宇眨眨眼,略显俏皮道,“我猜的。”

璞云虽然有所隐瞒,但对萧铭宇他们并不刻意,只是闭口不谈,稍微一猜就能猜到。

“不过具体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萧铭宇道,“他像是不希望我插手的意思。”

季越道:“你想插手吗?”

“修真者的事情,我一介凡人可不敢凑上去。什么师门恩怨、前尘旧恨,天花乱坠可不敢去掺和。”萧铭宇说的煞有其事,让人辨不清真假。

他坐着,季越站在他身边,微微低头和他对视。

深潭一般幽深的眸子晕开好整以暇的浅浅笑意,季越忍不住跟着一块儿笑。

萧铭宇把剥好的栗子递给他,道:“你笑什么。”

季越反问:“你又笑什么?”

萧铭宇道:“我生来便爱笑。”

“哦。”季越捏着栗子,“我在笑你多管闲事。”

萧铭宇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道:“都说了我是助人为乐侠义心肠。”

两人幼稚地你一言我一语,但季越总说不过萧铭宇,两三个回合下来便被堵得哑口无言。

待自己将人真的惹恼后,萧铭宇便又会笑嘻嘻凑过去哄人。

“别生气啊季大夫,你看这样成吗,我等会儿上街给你买好吃的。东街那有一铺子,桂花糖最是香甜,我给你买过,你说好吃。”

季越面无表情地将凑过来的人推开,冷漠道:“谢谢,不记得了。”

“哈哈哈,没关系,不记得也买。”萧铭宇揽着季越往外走,季越挣扎未果,无奈放弃。

围观全程的宋锦败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老大这是图什么呢?”

傅弈道:“单纯欠。”

老实人李长生揣手笑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伏妖堂事务琐碎,但人手稀缺,因此每个队伍都会轮流巡街,如果遇上命案,即便是领了任务卷轴,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线索的情况下,则可以分一到两人完成今日的巡街任务。每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无比积极。

这样的管理方式其实并不完善,甚至是错漏百出,但底下的人乐得自在,并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偶尔有过几个热血耿直的人发声,但很快就葬身妖腹。

朝廷不更改条文制度,伏妖司、玄阳观浑水摸鱼,衙门捕快偷奸耍滑。

在这样一个人妖混居的世道中,面对未知强大、力量悬殊的对象时,人们都想好好活着。当确认生命无虞后,又贪得无厌地想要从中获取更多的好处,从而让自己活的舒坦。

每个人都在挤破了头生存。

萧铭宇让傅弈李长生带着宋锦巡街,自己跟季越往京郊西南方向走,想趁着捕灵还没失效时再看看能不能找些新线索。

水晶球里的灰气已经黯淡无光,虚弱地飘着,大有下一刻便烟消云散的趋势。

萧铭宇道:“这里离的最近的是廷远接的赵书生的案子,我已经事先联系了他,我们先过去。”

萧铭宇定的地点是一家食肆,到的时候祝廷远五人刚点完菜,几人嘻嘻哈哈的同萧铭宇打招呼。

萧铭宇入座后,又添了几道菜,道:“兄弟们今日吃好喝好,我请客,不过还有些事要同你们队长商议,见谅啊。”

众人又是一阵插科打诨。

“萧队尽管使唤我们头儿!”

“我们头儿愿为萧队瞻前马后!”

“绝对惟命是从!”

祝廷远笑骂道:“一群有奶就是娘的东西。”

手下嬉皮笑脸道:“谁让头儿带我们连轴跑,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四个包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萧铭宇道:“这么忙?”

祝廷远头疼道:“半月前我们队接了一花妖的案子,原本昨夜已经布阵抓住,要送去通天塔。但临时接了赵书生这案子,便没来得及,谁知道那花妖在封禁袋里忽然发狂,冲破牢笼挣扎着逃了。”

萧铭宇道:“你们带队的玄阳观修士呢?”

坐在一旁的手下面露惭愧道:“那花妖是偷袭,璞玥仙长为了救我受了伤,因此那妖得了机会逃了。”

祝廷远拍拍他肩膀,对萧铭宇道:“璞玥一开始也用了捕灵,但是捕捉到的残魂和怨气过于微弱,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这个倒是指了方向,不过也快散了。”萧铭宇道,“有打听过赵书生吗?”

“打听了。”祝廷远咋舌道,“这人啊,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赵书生全名赵怀雍,父母俱亡,秀才出身,颇有几分文采,目前在一家私塾当讲师。且家中还有几亩薄田,在京城混的也算不错。加上他本人眉清目秀,书卷气息十足,上门说亲的人不少,已经同城南一家布庄老板的女儿定亲,算是高攀。

但这只是人们表面看到的,祝廷远得了萧铭宇的信就派了两人去街坊邻居打听,虽然大多是正面的夸赞和惋惜,但还是找到些蛛丝马迹,顺着查下去,发现赵怀雍并不像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

即便是定了亲,依旧流连烟花柳巷,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寒门子弟上京求学的故事,装惨哭穷,花言巧语骗姑娘钱财。且他做的隐蔽,大多街坊邻居一直认为他是正人君子,甚至被骗的姑娘还一心一意等着赵郎将来大有作为迎娶自己。

祝廷远道:“不过这和这次案子有什么关系?”

萧铭宇向他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猜测,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就可以专门挑背信弃义、朝秦暮楚之人监视。之前的卷宗记录,虽然偶尔有例外,但此妖大多在每月十五动手,在这日多加人手布置,也许有机会抓到它。”

祝廷远皱眉道:“这样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且不说京城这么多人,排查出目标者就很难,还不能确定妖怪最后向谁动手。

“碰运气喽。”萧铭宇道,“总好过现在什么线索也得不到强。”

祝廷远面色微沉,萧铭宇也不催促。

离开食肆后,季越道:“我也认为,此法不妥。”

萧铭宇道:“你也不认同我?”

季越道:“大海捞针,必定无功而返。”

萧铭宇道:“的确,不过可行之处也是有的。首先,寻找那些装腔作势的伪君子,向街坊领居尤其是阿婆们打听,或是在花柳场所多停留停留便能很容易确定目标。其次就是布阵,玄阳观内门修士大多修为不凡,给重点监视的人周围布捕杀阵,或是在全京城范围内布阵皆可。若是选择广范围的法阵,则只需要布简单的警示阵,守株待兔。”

季越道:“这不现实。”

即便是能确定待定受害者,但玄阳观内门弟子不可能轻易出手,他们也没有接触的渠道。即便是璞云愿意出手,但仅仅是带队的所有修士力量,布下整个京城的警示阵也是有难度的。

萧铭宇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

季越道:“你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办法能不能抓到杀人的妖。”

“聪明。”

季越:“为何?”

萧铭宇道:“我只是想将它引出来。从各方面证据和推测看,我们大致可以确定这只妖是曾经在多地杀人的那只,且宋锦和娅娅描述中也可以判断是这只妖在追杀他们。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如果二者不是同一只妖,那我这样设计追捕方案也并没有坏处,只看上头同不同意我的做法,愿不愿意耗费人力物力去实施。”

“如果二者是同一只妖,那么短时间内它可能不会再杀人,因为追捕鲛人比它杀人这件事要重要得多,从鲛人全族被关押在通天塔,甚至是他们毁坏塔内法阵逃出来,却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幕后者不想多生是非。但这是只猖狂自大、虐杀成性的妖,因为它在杀人后从不隐藏,甚至能找到对它只言片语的描述,如果它在见到我们大费周章地寻找追捕它,很大可能它会再嚣张地再杀一人来挑衅我们,那样抓住它的几率就更大了。”

季越道:“万一它再杀人但我们追捕失败呢。”

萧铭宇道:“放心,伏妖司不会同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办法,即便是能同意,也只是苦了伏妖堂的兄弟们,在耗费人力物力这方便不需要有负罪感,顶多是再让玄阳观给一批低阶法器。并且那妖怪不会有再杀人的机会。”

季越怀疑道:“你这么自信?”

“我们有宋锦啊。”萧铭宇理所当然道,“让他随便指一个未来的受害者,以他的运气,保准一指一个准。”

季越:“……”

季越一阵语塞,逗的萧铭宇朗声大笑:“哈哈哈季大夫你真好骗。”

季越凉凉地朝他飞了个眼刀。

萧铭宇正色道:“还记得上次在玉满楼吃饭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吗?就是在我身上留下标记的那个鲛人。”

季越皱眉道:“记得。”

“别不高兴,那标记很快我就会去掉。”萧铭宇道,“他当时给了掌柜一袋子质地上乘的珍珠,也许是鲛人族所出,我们想法子去将它买回来。就算不是鲛人族产的,让南知漓那小丫头造个假也行。然后将珍珠放在下一个受害者身上。既符合水妖的杀人标准,还身怀鲛人族的珍珠,我不信它不上当。”

季越:“为什么不让南知漓直接给我们珍珠。”

萧铭宇:“我问过了,她没有。不过她说有现成珍珠的话,她说自己可以作假,染上些许鲛人的气息。”

季越:“……”

萧铭宇朝他挤眉弄眼道:“如何,你队长是不是料事如神敏锐机智?”

季越:“……怎么买。”

“装成商队,偶然听说掌柜有上称珍珠,有意购买。”萧铭宇想了想,干脆道,“或者直接让芸娘找只小妖迷惑他,给他点钱就好了。”

季越:“……”

还真是简单粗暴呢。

季越:“那你怎么将珍珠交给设定好的受害者?”

“那更简单了。”萧铭宇道,“交给春风渡的姑娘,届时郎情妾意,随手赠与一个定情信物也在情理之中。”

季越挑眉道:“春风渡,你很熟?”

“也不算很熟吧,就是——”萧铭宇的侃侃而谈戛然而止。

季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竟没想到我们料事如神敏锐机智的萧队长是这样的人。”

一连用了两个褒义词,完蛋,装的太过了。

萧铭宇头脑急速运转,瞬息间整理好措辞,语速飞快:“季大夫你误会我了,春风渡我其实不熟,我刚才都是在吹牛。我的确去过,但那都是因为芸娘是做香粉生意的,春风渡有几位姑娘是她的老顾客,我只是帮忙去送过几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并且派我去而不是让别的人是因为那些情况下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最后!我真的只是去送个东西马上就离开了,从没停留过!”萧铭宇语气都弱了几份,“季大夫,我的狡辩您还满意不?”

季越微微侧头,萧铭宇落后他半步小心翼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等的艰难,又怕自己说太多显得欲盖弥彰。

好一会儿,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并且笑声逐渐变大。

街上人不多,日头已经西沉,斜阳撒下的橙红色日光照在屋宇檐角,在地上投下一片片阴影。季越从这些阴影中穿过,也将他的脸照的明明灭灭。

光影间,只能看到他含水的桃花眼盛满了笑意,漂亮冷淡的五官也鲜亮起来。

萧铭宇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萧铭宇:“你……”

季越眼角都笑出了泪:“你怎么,这般好笑。”

萧铭宇深吸了好几口气,流连在季越眉眼唇角的目光才收回来:“好你个季越,耍我呢。”

他假装咬牙切齿地从后面搂着季越脖子将人带到胸前,好让季越看不见此时自己放肆贪婪的目光。

季越笑了好一会儿,萧铭宇将一包桂花糖扔到他怀里的时候还在收不住笑意。

萧铭宇无奈又纵容道:“好了啊,我笑话就这么好看,这么值得你开心?”

萧铭宇随手呼噜了一下他头:“吃糖仔细些,别笑到呛着了。”

季越抱着糖躲开。

前面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一个圆胖的人影疯癫地跑过来,见到萧铭宇季越二人,眼底一亮,像见到救世主一般激动。

他扑通一声滑跪到两人面前,声嘶力竭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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