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态圆润的男人有些眼熟,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惊惧交加,想要伸手抓住季越衣摆,被季越躲开,狼狈地摔到地上,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大喊道:“大人!大人救救我!有妖怪!”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百姓听到妖怪,瞬间四散。
萧铭宇打量他两眼,道:“厨子?”
季越还有些迷茫,萧铭宇在他耳边小声道:“就是前两天在我家附近巷子里,我俩顺手救下的那个男人。”
“对!对!是我!”厨子激动得像是要哭了,但更像是被吓的,“大人!有妖要杀小的!”
“嚯,还真是巧了。”萧铭宇道 “还是上次在巷子里的那只?”
“对!跟水一样,举着柴刀,要杀我!”
萧铭宇微微弯腰,笑眯眯对那男人道:“既然如此,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伏妖堂。
审讯室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摆设依旧是一张桌子,三张靠背椅,靠墙的柜子放着整理好的卷宗口供。
这是给普通人准备的审讯室,因为妖怪大多不需要确凿的证词,一般直接关押到通天塔。因此这件屋子用到的机会很少,虽然定时有人来打扫,依旧显得冷清。
萧铭宇季越坐在长桌后,厨子坐在他俩对面。
萧铭宇道:“你是怎么遇到妖物的,又是如何逃脱的,详细讲一遍。”
王鹏飞,也就是二人在半路遇上的厨子道:“我当时正要去将城南的首饰铺子,那妖怪忽然出现,跟上次一样,举着刀要杀我。我要跑,被它抓住,可它准备下手的时候被一阵光弹开了,是上次大人们给我的符咒救了我一命!”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复述过程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妖怪冰凉腥臭让人作呕的气味。
萧铭宇道:“之后没有再追你?”
王鹏飞愣了愣,不确定道:“原本是追的,不过可能是看我已经逃到大街上,怕被发现就放弃了吧。”
他双手大拇指神经质地掐着食指一侧,不安道:“大人,你们快去将那妖怪捉拿归案吧!它三番两次找上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如果再晚点,它又要来杀我了!”
萧铭宇抱臂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道:“这可不是我们说抓就能抓到的,你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王鹏飞神情一滞,半晌,才讪笑道:“是,说的也是。”
季越端坐着,脊背挺直,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冷淡开口:“你成过亲没,有无子女,或是定亲、与女子有过一生之约。”
王鹏飞被问的一愣。
萧铭宇忍俊不禁道:“季大夫。”
季越偏头道:“做什么?”
清冷漂亮的青年面露疑惑,并没有觉得自己审讯问题有什么问题。
萧铭宇失笑:“没事。”
他向王鹏飞解释道:“最近我们也在追查这只妖的踪迹,它选择受害者的标准有些与众不同,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们就行了。”
王鹏飞道:“它的标准……是什么?”
季越神情冷淡看着他,萧铭宇懒散地坐着,似笑非笑,他缓缓道:“身为丈夫父亲,对妻子不忠,对孩子不慈。如果以上两个条件有一个符合,那么就会成为那只妖的手下亡魂。”
王鹏飞额角不自觉滑下一滴冷汗。
萧铭宇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回答。
“我、我已有妻子,成婚一个月,但还未有孩子。”王鹏飞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情!我没去过青楼,也没有偷养外室,和其他女人连暧昧都没有!怎么会、那只妖怎么会盯上我呢!”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崩溃。
萧铭宇抬手制止他道:“稍安勿躁,杀人的妖怪喜怒无常,也许它忽然不想遵守自己的规则也不是不可能。”
王鹏飞看起来不仅没被安慰到,甚至更加恐惧:“可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更加性命堪忧……”
“放心,保护你们的安危捉拿妖怪是我们的职责。”萧铭宇道,“对了,你是哪个酒楼的厨子?”
“玉满楼,怎、怎么了。”王鹏飞甚至有些草木皆兵,“难不成这也是那妖怪的猎杀标准!?”
“那倒不是,随口问问。”萧铭宇道,“尊夫人是玉满楼大老板的千金?”
玉满楼老板女儿名叫沈静姝,人如其名,温婉娴熟,只是相貌丑陋,且因为体质问题,从小贪吃肥胖,即使玉满楼家大业大,愿意上门提亲的人家依旧很少,婚事一直拖到二十六岁才有了眉目。
前不久,沈小姐大婚,玉满楼摆了三天酒席,整个京城都实打实地热闹了一番,不少人调侃沈老板可算是解决了一大心头事。
王鹏飞说是。
萧铭宇像是来了兴趣,好奇道:“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吧,你和那沈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王鹏飞有些不解:“这……”
季越冷冷道:“问你你就老实回答。”
“欸,好好。”王鹏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道,“小人原本家在江南,家中突遭变故,迫不得已来京城投奔幼年时的好友,哪想到遇人不淑,被骗光了钱财,流落街头。是岳父心善,恰好我在老家也是酒楼厨子,就将我留在玉满楼后厨。一次巧合下,遇到我家夫人,她尤其喜爱我做的饭食,一来二去,便、便……”
一来二去便什么懂的人都懂,无非是从郎情妾意互诉衷肠,再到谈婚论嫁,一切水到渠成。
提到自家夫人,胖男人不算俊俏的五官都覆上一层柔情:“虽说静姝并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但温婉娴静,心地善良,外人只看她表面,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
“你说得对。“萧铭宇给面子地笑了两声,“你先前说要去首饰铺,是去给尊夫人买首饰吧?
王鹏飞不好意思一笑,道:“不,这次是因为岳父交给我一袋珍珠,吩咐我送去首饰铺子加工成珍珠手串,之后再交给我夫人。”
萧铭宇季越对视一眼,萧铭宇忽然笑道:“是吗,那也很体贴了。”
两人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最后在王鹏飞又怂又怕的眼神里给了几张防身的符咒才将人送走。
回五队办事屋子的路上,萧铭宇边走边抛着手里的铜钱,心情颇好道:“不愧是锦鲤,这运气无人能比,简直要什么来什么。”
季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萧铭宇解释道:“这是先前给宋锦买炒栗子的钱,剩了些,小孩儿不要,又还给了我。没想到仅仅是锦鲤碰过便如此灵验,才说完就给我们送上目标人物。”
季越淡淡一笑,道:“不过那妖走的蹊跷。上次你给他的那张符咒只是简单的低阶符,就算能挡得住水妖的一次攻击,但肯定不会让它忌惮。但王鹏飞竟然能完身而退。”
萧铭宇道:“谁知道呢,也许是那王厨子运气好。”
季越道:“那王鹏飞没说实话。”
萧铭宇道:“季大夫有什么见解?”
季越道:“说话时,眼神飘忽,又装地过分深情了些。”
萧铭宇故意道:“万一人家小夫妻俩当真伉俪情深呢?”
季越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萧铭宇立马改口:“等下我就让人去查查王鹏飞这人,包括他在江南的过往,肯定给你查个一清二楚。”
萧铭宇笑嘻嘻地替季越开门。
季越道:“你怎么查?”
萧铭宇道:“简单,芸娘同花草精灵妖怪熟得很,让她帮帮忙,最慢三天就能收到回信。”
萧铭宇奇怪道:“嗯?看我做什么?”
季越站在门内,落日暖橘色的光投射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反射出不太明显的光亮,忽闪忽闪的,像晚霞中波光潋滟的湖面,更像是清泉中落下了星星。
昏黄的光晕给他漂亮的五官罩上一层朦胧的细纱,有种夺人心魄的美。
两人对视着,默契地没有开口。
萧铭宇忍不住伸手抚摸上那细腻白皙的侧脸,掌心在温热的皮肉上流连片刻,最后轻轻滑到颈侧,指腹摩挲着季越脸侧下颚。
他笑了两声:“季越,你真好看。”
声音低沉好听,像是呢喃,又像是在诉说隐秘的情愫。
整个过程季越都垂眸乖顺地任由萧铭宇动作,只有在听到这句话时,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萧铭宇上前几步,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季越头顶,呼吸间吹动了对方的碎发。
季越五指蜷了蜷,忽然伸手推开身前的人,连同黏稠燥热的空气一并被挥走。
他快步走到一张桌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桌面:“在还没清楚自己情况之前,你最好仔细些,别轻易暴露自己的能力。”
萧铭宇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语气纵容又无奈:“这不是我对你说的话吗,怎么还被你给说教了。”
季越整理完面前的桌子,又跑去隔壁桌,像是闲不下来一样。
萧铭宇好笑地拉住他,从自己桌上抽了本书塞进怀里,道:“好了别收拾了,你就算给宋锦的桌子整理出一朵花来,明天他来也能给你弄得乱七八糟。走了走了,散衙的时间到了,带你去张二叔那儿吃馄饨去。”
季越被他拉着往外走,傻傻道:“可是,我吃不下了。”
中午一碗面,下午去见祝廷远时又被萧铭宇不停投喂,当真是饱得不能再饱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萧铭宇爽朗的笑。
伏妖堂已经没什么人,斜阳余晖落在走廊柱子上,在墙面投下一片又一片阴影。
季越落后萧铭宇半步,在光影变换中偷偷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勾起的唇角,心跳慢慢变快。
*
半个时辰前,京城城南胡同里。
敖宽带着队伍从早跑到晚,临了的时候直接散了队,让队员早些回去。
冯奇在人群里灵活穿梭,身影快活的像条鱼,最后在拐角时,回头朝敖宽扬了扬手,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敖宽收回视线,往反方向走去。
他给青木找的藏身之地是一个老道的住所。
老道云游四方,偶然遇到敖宽。敖宽性子别扭,老道尤其喜欢折腾逗弄他,但同样的也会教他法术,带他认识人界的风俗习惯人情世故,批评指正他的过错。
在敖宽初来人间的那段日子,老道是他为数不多的关于温情的回忆。
后来有一天,老道留下一封信,告诉他红尘喧闹,他要继续闲云野鹤自在山水的日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起先会时不时传回消息,慢慢的一年比一年少,直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修炼渡劫失败,也许是葬身妖物肚腹,但敖宽更希望他是找到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老道的屋子在也在城南的一片巷子里,里头法阵连环,禁制不断,凶险程度不亚于一个组合大杀阵。
敖宽问过为什么要把住处布置得像牢笼一样坚不可摧,老道当时仰头饮了口酒,醉醺醺笑嘻嘻道:“当然是为了防仇家。”
敖宽听了只回了个不屑的个白眼。
城南巷子纵横交错,鱼龙混杂,住的大多是市井混混之流。
好吃懒做的中年男人瘫坐在自家门前,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敖宽腰侧的钱袋,甚至不在意他身上的制服。
敖宽冷着脸路过,直到拐进另一条胡同,那贪婪的视线才消失。
这条巷子依旧杂乱不堪,污水横流,但出奇的静,静的仿佛没有活人的气息。
“啪嗒——”
污水不知道从哪里滴落,敖宽一脚踩进水坑,脏黑的水珠溅到满是青苔的墙面。
敖宽步伐稳健地往前走。
变故在此刻发生——
细长的白影蓦地从身后出现,敖宽一跃凌空翻身,滴落到半空的水珠被割开、掉落,而后碎裂。
“锵——”
白羽像匕首一般插进墙壁,尾部甚至在微微颤抖,泛着寒光。
敖宽落地,起身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白泯温润一笑,“我真的很惊讶,伏妖堂竟然还有你这样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这样完美的修炼药材。”
敖宽怒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白泯缓缓朝敖宽走去:“不用怕,倒时你变明白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结界内,灵力闪耀,法阵碰撞,不断产生爆炸。
敖宽掌心朝下一捏,寒冰瞬间爬上白泯小腿。白泯仍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指轻动,白羽旋风一样绞碎迎面而来的冰剑,寒冰碎了一地。
敖宽拍起一道冰墙,羽刃接连扎在上头,冰墙瞬间产生裂痕。
敖宽退后躲避,在冰墙裂开的刹那朝白泯面门袭去,白泯慢动作一般抬手,随后稳稳架住了敖宽力比千钧的手!
他有些为难道:“劝你还是不要多做抵抗,留些力气应付以后为好。”
敖宽不为所动,冷着脸一拳砸向白泯腹部。
腿上寒冰瞬间被绞碎,白泯侧身躲过敖宽拳头,捏着他手腕将人砸到矮墙上。
矮墙轰然倒地。
“控水能力极强,随意化出深海寒冰,你应该是龙族吧?”白泯像是闲谈一般,语气不疾不徐,“龙王多情,龙子龙孙遍地,不知你是哪位公子?”
敖宽从乱石污水中爬起来,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眼神狠厉,猛地冲过去。
白泯气定神闲地见招拆招:“曾经听闻九公子生母乃低贱鱼精,是龙王众多夫人中唯一异类,因而九公子从小便不得宠,还未成年就独自离开龙宫,多年杳无音信,不知——”
白泯一脚踢飞敖宽:“是不是你呢?”
四周墙壁已经被他俩拆的差不多,一片乱石中,敖宽被打的满头是血,仰面躺在黑水里。
白泯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不过是不是你没关系,总之,我要定了你的龙珠和这一身龙血龙肉!”
敖宽眼珠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白泯眯了眯眼,忽然后撤。
“吼——”
一条寒冰凝成的巨龙咆哮着冲向他,嘴里不断喷出寒潮冰息。
白泯狼狈躲开,后肩被敖宽灵力击中,喷出一团血雾。
巨龙不断攻击,范围太大,白泯睫毛发梢不可避免凝结出白霜。
“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龙族的事情哪里轮的着你这种低贱妖物议论,你也配?”敖宽快速结阵,法阵旋转着飞速推向白泯,巨龙又喷出一道寒气。
白泯咬牙,反手击碎法阵,半个身子被寒气包裹,凝出一层冰。
“不过你今日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些事情。”
低沉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只宽大有力却酷似寒冰的手掐上脖子。
白泯瞳孔一缩,想要反抗,被敖宽折断手臂。
龙爪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爪尖冒着寒气的冰尖扎入脖颈。
白泯心下一沉,全身灵力飞速运转。
下一刻,一团黑气砸向敖宽后背,收不住的力道带着白泯一块儿飞出去。
敖宽将仅剩的半块墙壁彻底砸蹋,彻底昏死。
白泯在半空中,被一股柔软的力道接住,平稳落地。
片刻后,巷子里恢复寂静,远处的喧闹缓缓传来,在满地碎石冰块子徘徊不去。
我好爱写暧昧,已经不想走剧情了,直接暧昧吧,都给我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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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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