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初见时那样糟糕混乱，第二次见面也不会好了多少。

就像是命运偏偏要跟他们开玩笑那样。

人妖早已对立数千年之久，从前各自待在各自的地盘，也是很少有大规模的冲突。

好景不长，千年前妖族栖身的冥寒渊被毁，从前美若仙境的妖界变得混乱一片。

温度大幅度下降，潮湿温暖的土地变成冻土，植物再也无法盛开，动物也寻不到能栖身的地方。

战乱、纷争，妖族为了领地而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所有妖都达成共识，这个地方绝对待不下去了。

于是众妖的目光盯上了人族坐落的星故城，那里的环境虽比不得从前的妖界，但依旧是一片沃土，去到那里，植物们一定能好好生长。

那里的人肥美多汁，也能让动物们饱餐一顿。

吃了人，就能占有他们的地方，那庞大的建筑遮风避雨实在是不错。

说干就干，几方妖王带领部下进攻人族边境。

边境守军早都多少年没有跟人打过架了，一个个都养出了肥膘，枪是生锈的，城墙是残破的，人更是懈怠的。

哪里挡得住这群疯了一样的猛兽，不过半日的时间，人族第一座城池早已沦为妖族的乐园。

妖族想着这买卖实在不错，跟同样有着妖力的妖族干架多辛苦，不妨去欺负手一捏就能掐死的人族。

自此开启了人妖数千年的战争。

战火燃烧了整座大陆，人妖势不两立。

令狐江火刚登基时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父亲刚刚离去，他就被人推上帝位，以他什么都不懂的名义将自己的权力分给了其他人。

令狐江火什么都不敢说，乖乖听着他们的话，乖巧地当着傀儡。

他在等自己真正有能力把这些觊觎自己权力的家伙全部除掉的一天。

人族的天下必须姓令狐。

这天的宫宴，庆祝新皇登基，热闹一片，众人说着贺词，令狐江火也都一一应下。

席间不知道谁开口说了一句：“圣人，前些日子听说醉仙楼的招牌狐妖要几个月才能见一面，不知道能不能借着圣人的光，把那妖叫过来跳一支舞，也见识一下那狐妖究竟有何不凡。”

醉仙楼？

什么地方？

令狐江火也不清楚，里面还有狐妖？

人妖对立这么久了，星故城里还有妖？

剑眉紧皱着，令狐江火虽然不明白，也只好点头：“允了。”

令狐江火要是知道醉仙楼是什么地方，就肯定不会同意。

很快就有妖走了过来，苏余音着一袭薄薄的白衣，隐隐都可以看到底下白嫩漂亮的肌肤，身材高挑修长，大大的狐狸耳朵轻微颤抖着，长发如雪倾泻而下，随风舞动，白皙的面庞微红，似乎方才还在行**之事，这便被人叫了过来。

令狐江火双眼明显亮了起来，这男的也太他妈好看了！

大部分感情的初始都是见色起意。

苏余音几步到令狐江火面前，也不懂人族的规矩，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双膝跪下叩首。

令狐江火以为苏余音不会说话，也没有为难他，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了温柔：“平身吧，此番叫你过来只是想要看一段你的舞蹈，不必太过拘束。”

他自动把醉仙楼脑补成乐坊那样的地方，想来苏余音可能是乐坊的舞姬。

只是为什么穿这么薄……

苏余音大大的狐耳动了动，几乎没几个能听懂的字句，不过听上去语气是好的，应该是让他起身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令狐江火，低声道谢：“谢谢。”

不是哑巴？

那为什么不说话？

这给令狐江火都整不会了。

心里正疑惑着，就和狐妖那双疑惑的眼对上了，默契地眨了眨眼，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给令狐江火逗笑了，少年君王抿唇一笑，唇角无端温柔，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去跳一支舞便好。”狐妖长得好看，他很有好感，半点也不会发脾气。

苏余音微微歪着头，眸中满是疑惑，还是听不懂。

这是恩客们从来没有说过的句子，醉仙楼的人也没有教过。

大大的狐耳轻微颤抖着。

弱小又无助。

“圣人，他听不懂人话。”有人哈哈笑着起哄，因为知道苏余音听不懂，说话就很放肆，“娼妓就该做娼妓的事情。”

什么玩意？

令狐江火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醉仙楼跟娼妓联系到了一起，脸色不免有些僵硬，但还是拼命维持自己的形象：“乐师配乐。”

怪不得这样好看……原来是做那种事情的……可惜了……

令狐江火刚刚才升腾起来的小火苗全都被那一句“娼妓”掐灭了。

真是不堪。

他未来什么美人都有机会见到，没必要非要一个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结合过的人。

不对，都不是人。

音乐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余音身上。

他雪白的狐耳动了动，大致懂了是什么意思。

默默站起身来，退到中央，端起温柔的笑意。

舞蹈甚至没来得及开始，就感觉到了头部的重击，狠狠一踉跄险些趴到地上，大片的血液从头上流了了出来，染红大片白发。

青铜的酒杯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苏余音眉头紧皱，下意识看向酒杯飞来的方向，默默记住那个人的样貌。

咬牙不语。

“你不会真想跳舞吧？一个被人玩烂了的娼妓而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个人开口，语气极尽嘲讽。

苏余音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从语气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依旧沉默。

无端的羞辱他见多了，不会有什么区别。

有人带头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纷纷应和：“对啊，还不是畜生，跟人混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怎么有脸面在这里污圣人的眼！”

令狐江火沉默不语，娼妓确实不该出现在宴席中，实在不妥。

有人上前一把扯过苏余音的头发，把他拽得一踉跄，一脚踢到苏余音腿上，高大的狐妖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压到地上：“来几个人过来，这可是醉仙楼招牌，别人几个月才能见一次的，不想过瘾吗？”

苏余音半点也不反抗，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这种时候只要乖乖听话，主动迎合就不会挨打。

太痛了，苏余音狐眼微红，滚烫的泪水滚了出来。

鲜血顺着大腿流下，他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被任意玩弄着。

惨叫声只会让野兽更加兴奋，可是他牙龈都咬出血了还是好疼。

狐妖全身都在颤抖，长期处于应激状态下精神也有些恍惚，紫色的眼眸倒映不出什么东西来。

好疼啊……是不是要死了……

他是妖……妖丹在别人身上……他不会死……

内脏似乎都要被利器捣碎，苏余音生理的泪水不停往外滚。

明知道不能哭，可是……身体他不听话啊！

令狐江火哪里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敢当着他们的面做这种事情，少年君王被吓到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不好吧……”那边的梁绕看不下去了，弱弱开口。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狐妖身上满都是血。

不能啊！

苏余音听到了这声音，瞬间回神，抬眼时刚好可以和梁绕对视，他缓缓摇头。

他就是这样被人玩弄的命，不愿意有什么用。

这样小的声音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甚至都没人注意到。

终于是都够了，有人开口：“小狐妖，你给爷爷磕个头，我就把你买下来怎么样？”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醉仙楼不倒，人死后狐妖依旧会被关回楼里。

苏余音听不懂他的话，以为又是什么嘲讽的话，只能垂眸抿唇不语。

狐妖脸上全都是液体，柔弱又□□。

“你忘了他听不懂吗？”有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起哄。

他们面对的是野兽，可是每一个人都是野兽。

“是啊，听不懂，来爷爷帮你。”说着，扯着苏余音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压到地板上，“咚”的一声闷响，可以想象有多疼。

“哎呀，磕得真响。”那人扯起苏余音的头发来，扯得血都渗了出来，鲜血淋漓，“不好意思啊，家里容不下娼妓。”

苏余音微微蹙眉，这些人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以为只是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喜欢折腾人。

没什么的……人力造成的伤他第二天就能好。

“喂，小狐妖，我教你一句话，你学好了。”那人逼迫苏余音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求求您收留我’，说不定哪个人心一软就收下你了。”

醉仙楼的人教苏余音说话时也是这样一字一句地重复的，他不明白意思，也知道这个人在教自己一句话，努力回忆字音，重复了一遍，发音还有些生疏：“求求您收留我。”

“哎呦，学得真快呢，不过我可不要娼妓！”他明知道苏余音听不懂，却还是特意强调了“娼妓”二字。

说罢一把将苏余音丢到地上去，擦了擦手坐了回去。

堂中只剩下苏余音一只妖，他茫然地看了周围的人片刻。

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费力坐起身来，换成双膝跪着的姿势，之前他只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就不会再挨打。

大大的狐耳耷拉了下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这样傻傻地跪着。

所有人的目光依旧在自己身上，苏余音以为是还没有结束，到了自己去一个人一个人服侍的时候。

默默站起身来，不顾打颤的双腿，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双膝跪下，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了：“说我刚刚教你的话。”

这人好死不死刚刚好是那个人。

这句话苏余音听懂了，他乖乖地重复：“求求您收留我。”说罢还用力磕了一个头。

很响，是头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

之前在醉仙楼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个人摇头。

苏余音又换了另外一个人，就把这句话当作是求欢的邀请，被拒绝就是失败了，是他不够用心。

“求求您收留我。”这次不再那样生疏，熟练了很多。

“恶心的娼妓。”这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苏余音瞳孔轻微放大了一下，这次磕了两个响头。

还是……不行……

只好换人。

一连换了十几个……没人理会他……

为什么？

苏余音不解，下意识看向梁绕……这是他唯一认识的人。

梁绕和苏余音对视了，看着狐妖额头上满都是血，梁绕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但要是真收留了苏余音，他父亲会打死他的。

只能作罢，指了指坐在最中间的令狐江火，希望狐妖一定要懂他的意思。

圣人几番想要打断，一定会同意。

而且跟了圣人……狐妖过得会好些吧。

苏余音轻轻点头，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跪到令狐江火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开口：“求求您收留我。”

狐妖会遇到心软的神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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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求求您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