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尘在暗中忙着,岐王在前朝也没闲着。
陛下离京前曾授意文平王、阜坚王同段忠明、韩卫梓等几位朝廷重臣共同商议,暂理朝政。
这几个大臣都是属荷花的老泥鳅,哪边的泥都不沾,而且一贯瞧不上党派之争,逮住机会就要狠狠撕下块肉来,搞得这几个王爷一个头两个大。
几个皇子王叔谁都不肯松口,打定了就是斗到底,岐王更是替文平王出头,跟阜坚王在朝上不带脏字地互相捅了半个时辰的刀子,听得满朝文武个个面如菜色,噤若寒蝉。
不过这段日子,却也让叶睿宁有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他在后院乐得清闲,天天跑到余银屏院里吃小点心,左不过两三天的工夫,脸上竟然就胖了一点儿。
叶睿宁活得那叫一个潇洒,有吃有玩,岐王还给他钱花。他也不扭捏,基本每天都得打发人出去买点东西,刚开始时管家还过问一句,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注意,终于叫他逮住机会,不动声色地弄进来一只小狗扑满。
这段时期可不轻松,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夜倚鸢,着实累得慌。她虽是自己的丫鬟,但到底还是岐王府里的人,总不能事事都告予她知道。
叶睿宁左右打量着下人买来的这只扑满,跟寇尘买的相差并不大。
他很满意,眼珠一转,叫了夜倚鸢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夜倚鸢的脸还没好,还戴着面纱。
叶睿宁抿抿唇,道:“你去银屏哥哥那说一声,我今下午就不去了,有点累,想睡觉。”
“公子怎么?是不是上午走得多了,腿酸不酸呐?”夜倚鸢说着就要走来,被叶睿宁连忙制止:“没事,可能是昨夜睡觉时被凉风吹久了,有些无力,无妨,你去吧。”
夜倚鸢看看公子不像有事的样,便也就走了。
叶睿宁抱着扑满跟出来送她,等她的身影辅一消失便迅速溜到小花圃边,用提前藏好的小锄头刨了个坑,再把扑满敲碎了分散着按进土里,细细地盖土摊平压实。
首战告捷,叶睿宁迅速跑去净了手,又把盆里的水连泥带沙一块倒进花圃,再用茶壶冲干净盆中残余的泥渣。
等一切都恢复原状了,才敢从床底下掏出寇尘买的那只扑满,光明正大地摆在床头上。
他给它起名叫“花耳”,和怀庆叶府里那只白色小狗一样的名字。
叶睿宁想了想,抱着扑满来到桌边,拿笔沾了墨又在小狗纹饰的耳朵上点了一下,顿了顿,又在小狗耳朵下面一点点了个更小的点。
叶睿宁左右看着这只小扑满,越看越欢喜,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吃吃笑个不停。
夜倚鸢从余银屏处回来,进门就见自家公子正抱着只破扑满傻笑个没完,不禁一愣。
啊这?
叶公子……他……别是在府里被压迫时间太久,疯了吧……
被质疑的叶公子表示:“?”
叶睿宁是个一高兴起来就压制不住的主儿,偷梁换柱成功后别提多么嘚瑟,连蹦带跳地在花园里乱跑,折了草叶叠成小船扔湖里比赛,还拿渔网捞小鱼。
李佑祺今日从宫里回来后难得问起叶睿宁来,听说他心情甚好,便叫管家去库房里挑些东西来赏他。
岐王是从军之人,加之出身皇家,根本不在乎钱财银饷之物,逢年过年总会寻些东西出来赏人。
不过虽说从前殿下也会给府里的姨娘清客们赏赐东西,但这回赏赐叶睿宁,大家却不约而同觉出点不一样来。
往日领赏的,哪个不是或使出浑身解数或春.宵一夜得来的?
谁跟叶睿宁似的,没伺候过王爷不说,跟王爷喝酒还给扔了出来!
结果就这,还能劳烦盛管家亲自去库房挑东西……
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传得神乎其神,一直认为殿下半年前征战西北时估计是被叶睿宁给下了蛊,不然他怎么会千里迢迢将他接到京城,还如此偏宠疼爱他呢。
余银屏也是偶然得知此事,听侍女转述这番说辞后乐得前仰后合差点直不起腰,当即包了几样点心要去瞧瞧这位传闻中的“小狐狸.精崽子”,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能让府里下人传得这么邪乎。
结果不去不知道,一去还真是吓一跳。
这堆山码海的机巧玩意儿,零零散散大的小的装了整整两只大箱子,桌子上还摆了几只托盘,上面放着玉质九连环一只、红木鲁班二十四锁两块、景德镇白瓷卧兔一对……
各式各样,可谓是给余银屏开了眼。
“恭喜叶公子,飞黄腾达了。”余银屏拎着点心盒子走进房中,拈酸吃醋说道:“我这盒子糟烂点心看来叶公子是瞧不上了,还是拿走吧拿走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叶睿宁忙扑上去拽着食盒柄把人留住,嘴上也是抹了蜜似的甜,“我的好哥哥,银屏哥哥,可别再打趣我了吧。”
余银屏点点他脑袋,“怎么得了赏赐,倒还不高兴是怎么?”
“别提了,这王爷突然赏我这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叶睿宁四下浏览一圈,秀气的眉头顿时攥得更紧,“都说无功不受禄,殿下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这心里不安得很呢。”
“也是。”
岂止不安,这下,府里其他不受宠的姨娘们怕是要得红眼病,往后这日子怕是过不安生。
余银屏撇撇嘴,摸摸他脑袋。
叶睿宁望天哀嚎,手上还不忘掀开食盒摸出块糕点来塞进嘴里,“怎么办啊银屏哥哥?我该怎么办?”
余银屏搓搓额角,“殿下赏你东西,你总不能装看不见。”
“啊?”叶睿宁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余银屏往凳子上一坐,“你得亲自去谢恩。”
叶睿宁惊得嘴巴能吞鸡蛋,“什么!”
“我不去!”叶睿宁往床上一躺,明摆着要赖,“我不去。”
余银屏接了夜倚鸢泡的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叶睿宁被看得心虚,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坐起来,踟蹰道:“我去也行,但是你得陪我……”
“赏你的,又不是赏我,我去做什么?”
“你在殿下面前说得上话……”
“那又如何?”余银屏拿起乔来,纯属逗小孩好玩,“到时候你又把殿下惹毛了,连累到我可怎么办?”
叶睿宁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往床上一趟,满脸生无可恋。
余银屏觉得好玩,遮着嘴巴笑起来,走上去推推他的膝盖,“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走吧。”
从叶睿宁的小院到书房并算不上近,但因为叶睿宁一步三回头,等到的时候余银屏觉得天都黑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来,问过书房外值守的小厮,得知他们来的不巧了,岐王这会儿有客,正在书房跟人说话。
叶睿宁的心顿时松下一点,老远看着李佑祺站在桌后举着毛笔点点画画,觉得应该是顾不上他,拉着余银屏转头就想跑。
结果这个想法还未成型,就被李佑祺身旁那个年轻风流的公子一眼抓了个正着。
余银屏不见外,略挑眉行了一礼,同这位公子暗递一个秋波。
叶睿宁:“……”
那一身纨绔劲的公子眼神暧昧地在余银屏身上粘了片刻,眼波一转,目光在余银屏和叶睿宁身上转了一遭,就笑:“岐王殿下不愧是军里出来的将王,治下有方,瞧这二位的亲密样子,颇有在你这王府里患难与共的味道。我院里是万万不能了,那乌烟瘴气吵成一锅粥,比斗鸡还要精彩万分。”
满京城里,除了太傅何郅家的这位二公子,估计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跟李佑祺这么说话了。
李佑祺舐了舐笔,头都不抬道:“管不了那是你无能,刀架脖子上,你看听不听话的。”
“诶,你这人,真是活该从军的命,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何瑞琼敲了李佑祺胳膊一下,笑眯眯地看向门外二人,从桌后绕出来迎上去。
余银屏早就见过他多次,熟络地福了福身子,娇笑道:“不知何公子到来,奴家有失远迎了。”
“哪里哪里,是本公子唐突了,也没好好打扮一番就来见你。”
余银屏长得好看,第一眼望去总能让人模糊掉他的性别,何瑞琼的眼睛不加掩饰地在他身上滑动着,百转千回地“诶”一声,风流又轻佻。
叶睿宁不适地揪了揪眉。
余银屏却好似感觉不到,挑起眼帘跟何瑞琼眉来眼去地调笑。
岐王横举着笔迈出门来,站在阶上揪笔头的杂毛,淡淡地扫过阶下三人,在掠过叶睿宁时多停了一瞬,但很快便移回了何瑞琼身上,嫌弃道:“行了,本王府里的人,别拿着当你自己院里的那帮莺莺.燕燕。轻浮。”
“哈哈哈哈,殿下此言差矣,我没殿下那么不从大流的喜好,也就跟你这里逗一逗笑罢了。”
何瑞琼逗弄完了余银屏,脸一扭忽的转向叶睿宁,左右看看这人嫩得跟孩子似的,不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殿下,这又是你哪里猎得的稀罕物?啧,跟我也说说门道呗?”
岐王散懒背手,迎着日光打量着缩在余银屏身后的叶睿宁,眉心在看到他拉着余银屏衣袖的指尖时不悦地揪紧。
“叶睿宁。”李佑祺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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