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祸起萧墙

阜坚王妃内弟越级办案一事证据确凿、事实详备,的的确确是抵赖不得,阜坚王虽有意扑救,但岐王表明了寸步不让,当着百官的面下他这位王叔的面子,给阜坚王气得几乎晕厥,也差点将御史台的单大人吓出心病。

半朝文武这下又有了好因由,折子堆山码海地往上递,说岐王一家独大,说他目中无人,扰乱朝纲,均被文平王一一怼了回去。

岐王落得清闲,站在一旁看自己亲哥哥为他舌战群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出门时仰天大笑别提多嚣张。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些作为不讨喜,但那又如何?

皇帝不喜欢他的地方多了去了,也差这一点半点。

岐王一路打马回到王府,迈着四方步才一踏进府里,就见寇尘正站在门边等着。

李佑祺略顿了顿,脚步不停往里走,“回来了?”

寇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禀殿下,卑职刚到不久。”

“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佑祺笑得体热发汗,用无名指抹掉鬓角的汗珠,问:“没遇到叶绍祥?”

寇尘接话接得毫不停顿:“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李佑祺顿住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他,左眼微微眯起,“从怀庆到京城相隔甚远,他一个年逾花甲的文弱老头,身边定有人随行,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找不见他的影?莫非他有神力,比你们还能藏?”

“殿下恕罪。”

“罢了,大不了就在城门边上等着他,这老泥鳅,本王不信他不露头。”岐王甩甩衣袖,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斜睨着寇尘轻轻冷笑道:“这事,可别告诉叶睿宁。”

“……”

寇尘在心里说了句废话。

他被自己暗暗惊了一下,颔首应下。

李佑祺却好似并不怎么在意,自顾自继续说:“这小子本来就与本王不亲近,要是让他知道这事,能给他吓破胆子。万一吓疯了,满院子里乱喊乱叫,被阜坚王叔的人听见不知又要造什么谣,你说是吧?”

“是。”

寇尘随口应付着,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心思早已经拐了十八道弯绕去了叶睿宁身上。

这几日不在王府,也不知王爷把叶睿宁怎么样了,有没有打他,有没有骂他,有没有……他眸光微颤,及时斩断了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李佑祺自是看出了他的失态,但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他一路奔波疲累的缘故。

“本王问你,你在回京路上,可有见到许商?”

“卑职在路上倒是看见过许大人,不过未曾让他发现卑职。”

“嗯。”李佑祺推开书房门,坐到圈椅上,又道:“许商回京,玉梁台那边怎么说的?”

寇尘深吸口气保持头脑的清醒,暗中掐了下手心,回道:“许大人今早方才回京,即使有事禀告,想来也没有这么快。”

“你不知道,本王可知道。”

李佑祺招招手,前来奉茶的管家立马捧来一封信笺。

信笺对折了好几次,表面有些濡湿后又阴干的痕迹。

“这是许商今早送来的,夹在贩夫给王府送来的菜里。”岐王把信夹在指尖晃了晃,但没有打开。

寇尘知道这封信,昨晚许商在客栈下榻之后,特地拿银子拜托客栈的账房先生代笔所写,还暗中嘱咐叫他千万不可叫旁人知晓。

旁人当然不会知晓,因为第二日走时柜上便已然不见了这位账房先生的身影。

都是大内传消息惯用的招数,假手于人,事后杀人灭口,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百试不爽。

信件被岐王牢牢拿在手中,其中内容无从得知,但只看岐王神清气爽,便知流言所传岐王通敌叛国一事必然是查无实据,最后只能疑罪从无,被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你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吗?”李佑祺自言自语地说着,随手翻过信笺,“把曹琢文叫来。”

管家:“是。”

寇尘拱手,见没自己事了,亦退了出去。

曹品早在附近候着了,听得管家来叫,很快便来到书房。

“殿下。”他拱手行礼。

李佑祺摆手制止,将手里的信笺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曹品眉间微疑,走上去双手接下,“这是何物?”

“玉梁台提督许商的密信。”

曹品迅速看了一遍,皱起眉,“柳木荃死了?”

“是。”李佑祺捏紧眉心,“但他没说是如何死的,本王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当初咱们商议,叫人暗中一步步诱导柳木荃倒卖军械,再示意掖人从他那里拿武器。”曹品分析道:“或许是那些掖人担心事情败露,才将他们斩草除根?”

“或许吧,但本王还是觉得他这句话有异议。”

曹品闻言再度阅读信笺,“‘柳木荃已死’,此言可做二解,一事许大人亲手将麻烦铲除,告知殿下安心。另一解,则是柳木荃已死在他发现时就已经成为了事实,如此一来,又是谁杀了他呢?”

“西北势力混乱,土匪横行,胡人势力又不断渗透……柳木荃不是个好官,犯了众怒被义士侠客杀了也未可知。”岐王靠在椅背上,眉心的皱痕愈来愈深,“叶绍祥不见踪影,柳木荃又死得蹊跷……琢文,本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曹品面色也十分凝重,拇指在靠椅上磋磨片刻,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放在京城,阜坚王因王妃内弟一事受到打击,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殿下。至于西北的事,只能拜托府中暗卫多多打探,再尽快与许商取得联系,探探口风。”

“也好。趁父皇不在京,该做的事,都得尽快了。”

“殿下……”

“嗯?”

“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佑祺眨了下眼睛,“但说无妨。”

“方才殿下提到,叶绍祥大人不见踪影……据我所知,殿下府中,估野和寇尘两位统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从怀庆进京的路就那么几条,何故说都找不见?”

“你意思是说,他们在隐瞒?”

李佑祺说着,脸色登时沉下去,曹品自知话说重了,讪笑道:“倒也未必。在下只是怀疑,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们在殿下手下做事,想必殿下对他们的忠诚是十分有把握的。”

李佑祺不言,目光在近处的虚空中渐渐变得深邃而危险,仿佛搅弄起旋涡的深渊,具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祸起萧墙啊……”

他喃喃道,自鼻腔发出一声极轻微但冰冷异常的哼笑,如同大河瞬间结冻时寒冰挤压发出的脆响,昭示着凛冬,即将到来。

寇尘走在回房的路上,脚步虚浮地晃了一下。

上次在怀庆受的伤没好透,近日来又连日奔波,再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起这样的透支。

他捶捶脑袋,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去分析方才的事。

许商先他一步进城给岐王来了信,所以他表面上还是岐王一党的拥趸,提前来通风报信的。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他的确不知,但西北发生的事他却未必不知道。

今早进入城门与许大人分道扬镳之后,青云阁的弟兄曾私下递来消息,说是柳木荃已经被镇北军统领虎威将军哈拿尔就地正法,理由是他私自将县衙所存军械,通过嘶马关以东的一条非法经营的“土路”贩卖给关外的大掖。

土路,顾名思义就是不入流的商路,尤其在边境之地排查更是严苛,但即使如此,土路却仍是屡禁不止。战乱之下,民不聊生,所以哪怕以命换钱,也在所不惜。

不过普通百姓贩卖的多是布匹陶瓷等小工艺品,像柳木荃这般敢倒卖军械的,当真是鹤立鸡群。

西北边境有三万镇北精兵坐镇,可一旦燃起烽烟,边境诸城镇府衙便会发放军械兵器给年轻少壮的男人们,要求他们在城破之时一同作战,抗击敌军。经过半年前一役,边境虽暂时罢战息兵,但大津皇室与大掖部落的矛盾还在,边境的河里便一日洗不净这鲜红。

柳木荃这样做,就是通敌,是卖国,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万世唾骂的臭虫。

兹事体大,又发生在西北,还是通敌卖国,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他不信许商会只字不提。

只是从岐王的反应来看,许商似乎同殿下之间也产生了些许嫌隙。

寇尘按按眉心,实在累得力不从心,打算先回房去睡个囫囵觉。

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笑声,他心头一跳,疾行几步上前,那笑声果然更加清晰了,日头南移时褪去的红色悉数转移到他耳朵的尖,熏热了一颗风尘疲惫的心。

寇尘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起来,与方才相比更加的温软而有力,将身上积累的阴沉一扫而光。

此时时辰还早,花园这边还没有什么人。

寇尘闪身过去,果真就见叶睿宁坐在秋千上打着晃,穿林日光在他明媚的笑脸上灵巧地跃动。他蓦地呆住,一动不动地盯住他,感受着热水般的温暖一点一点将他整个人灌满。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叶睿宁忽然转过头,一下就将他没来得及躲藏的神情抓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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