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有不甘

朝堂风云再起,岐王忙得不可开支,将手下暗卫也派出去监视四方,防止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再如许商一般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时王府上下风声鹤唳。

叶睿宁也跟着紧张了两天,然后就没事人似的拉着余银屏出门逛街去了。

余银屏虽然看起来不像个肯安分宅家的人,但实际上自打跟了岐王之后,他的确很少出王府,故而跟着叶睿宁到了闹哄的街市上,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一直拿折扇遮着半张脸。

叶睿宁觉得好笑,问他:“银屏哥哥,你自出门后一直掩着面,是怕街上人都看呆了,忘记做生意吗?”

“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看我。”余银屏抚了下额角的头发,指甲反射出的太阳光点一闪而过,“你瞧他们的眼神,恨不得就地把人扒光了。”他侧身替叶睿宁挡住一粗野男人的目光,冷冷地甩过一记眼刀去。

“可你这样挡着,反而会吸引更多人来看你不是吗?”

余银屏顿了一下,“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银屏哥哥你还是收了这扇子吧。”叶睿宁将他手里的折扇合上,瞧了眼身后跟着的小厮,拉着余银屏往前走,“前头有杂耍的,咱们去瞧瞧。”

“这些小计俩,亏得你喜欢。我跳的舞难道不比这个好看?”

“你的舞固然好看,但终归不一样嘛。”

叶睿宁挽住余银屏的胳膊,挤到人群前头去看杂技人顶碗,看吐酒喷火,蒙眼扔飞刀,高兴地直拍手。

他性子单纯,乐起来整个人都小幅度地跳跃起来,如同一只不安分的小猫,余银屏耸肩一笑,心中暖洋洋的,陪他看起杂耍来。

“以前在怀庆的时候,那边总是打仗,百姓们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到勋爵人家去给他们表演杂耍,后来边境的商人中也开始流行看戏的风潮,为了生计,百姓们就会设立一些馆舍,供这些穿金戴银的人家娱乐。”

余银屏看着台上的杂耍,不经意地问:“他们也表演这些吗?”

“有的会。”叶睿宁摇摇头,“但是勋爵人家更喜欢看他们互相争斗,把他们关在一个围笼里,让他们打架,更有甚者会让他们互相残杀。”

余银屏回过头看着他。

叶睿宁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我小时候不懂事,跟着别人家的子弟偷偷溜进去看过,当时两个人都死了,地上全是血,我吓得腿都发软,回家后发了两天的烧。”

他沉沉地说完,抬头看了看余银屏,目光是那样的轻,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余银屏略叹口气,抬手抹抹他的脑袋。

“你也累了,咱们去旁边的茶楼吃盏茶歇一歇吧。”

叶睿宁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已然入秋了,白昼一天比一天短,可天气依旧是闷热无比,目光所及之处一丝风都没有,所有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迟滞了,钝钝地蛰伏着。

天色厚重而低沉,浓云密布,将闷热劈头盖下,京师依旧繁华,可在这眼前的祥和之中,却又仿佛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余银屏摇着扇子,见叶睿宁热得坐不住,就说下去帮他置办些清凉的吃食。

“刚过来的时候我见那边有卖桂花酒酿的,我去问一声有没有冰的,你吃一些,也舒服。”

叶睿宁眼睛亮了亮,“那就麻烦哥哥了。”

余银屏揉揉他脑袋,叮嘱小厮们照顾好他,“回来我若见他少了半根头发,当心我回去跟殿下告状。”

小厮们忙说好好好一定照顾好叶公子。

叶睿宁嘿嘿笑,捧着脸看楼下的街上人头攒动。

小厮见他鬓侧的碎发微湿,凑上来为他打扇子,叶睿宁觉得口渴,叫他下去找小二要些绿豆汤来。

“这……”小厮有些犹豫。

出门前,管家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看护好叶公子,这么大人倒不至于被谁给拐了去,但叶睿宁毕竟是王爷拐来的外人,指不定那会儿跟谁家的纨绔子弟看对眼了就跟人家跑了。

毕竟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自古就传下来的道理。

叶睿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是他怕伺候不好,便道:“我觉得有些头晕,许是方才热到了,你去端碗绿豆汤给我,快些。”

小厮想了想,应下去了。

叶睿宁翻了个白眼,心道王府里各个都不是好说话的,他好歹也是半个主子,竟连个小厮都指使不动。

看来在这府里,远离岐王真不是长久之法。

想着想着,不免有些发愁。

叶睿宁眨眨眼,视野里突然走进一个人,就站在对面余银屏方才坐过的凳子后头,看似优哉游哉地瞧着街景,却在自己看过去的同时朝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叶睿宁警惕起来。

对方笑意更深,说道:“叶公子一人出来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

叶睿宁略一分析,反驳道:“我不认识什么叶公子。”

对方摇摇头,“叶公子此话差异,既然你我相遇,自然就是缘分,何必避而不谈呢?”

这么说来,对方就是直奔着自己来的。

只是,他是谁的人?

难道是寇尘的人?

寇尘虽未跟他明说过,但通过这么久的接触,叶睿宁能感觉到他在背着岐王做事,此人莫非与寇尘有关?

可是不对,自己从未暴露过身份。

他迅速回想着进京后的所见所闻,脑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你是……阜坚王世子的人?”

毕竟除了寇尘那,这应该是全京城唯一一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了。

上次在岐王府偶然跟阜坚王世子打了个照面,当时叶睿宁就觉得不自在,再联想当时岐王的态度,不难看出二人之间隔阂甚深。

对方清浅一笑,“叶公子果真是聪明人,之前世子同我说起,我还不信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对方已经袒露了身份,他便也不拐弯抹角。

“在下莫鞠,在阜坚王世子手下做事。”

果然。

“你我素不相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叶睿宁看向门口的方向,“我家的小厮就要上来了,你也知道,我家殿下是个武人,府中小厮不认人,到时候产生误会,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哦?怎么,岐王府的下人有这么蛮横,竟还敢在大街上打我?”

“……”

叶睿宁深吸口气,不再同他多言。

莫鞠嗤笑,“瞧叶公子畏首畏尾的,只怕是岐王的仆役并不怎么听公子的话吧?”他半拢拳撑住下巴,“跟着他没出路的,不如跟着世子,保证日后放你回家找爹妈。”

叶睿宁神情一顿。

“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好了,还是来这找我。”莫鞠的手从栏杆上滑落,扭捏却不矫情地拧过身子,“走了叶公子,期待与你再见面。”

叶睿宁目送着他渐渐被楼梯吞没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不久,余银屏买了桂花酒酿回来,叶睿宁却没心情再吃,借口说自己热得头晕,催着一行人打道回府了。

岐王这些天一直在前朝忙着,但他半年前的旧伤还没养好,积劳之下,竟骤然病倒了,余银屏掩不住担忧,安顿下叶睿宁后匆匆赶去前头寝殿伺候。

叶睿宁只好独自一人回了后院,虽是身心俱疲,却是躺也躺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想白天的事,想莫鞠说的那些话。

说实话,不动心是假的,但岐王的桎梏也是真的。

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王公贵族。

而且今日他也意识到,在这府中,他绝对不能再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坐以待毙被这吃人的王府折磨死,倒不如率先出手,抓住岐王这个靠山。

叶睿宁揉揉额头,甚为心累。

难道真的只能出卖这幅身子,委身换来以后的安宁吗?在这座偌大的王府和拥挤的京师,真的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他翻过身,神情麻木,真想同寇尘好好地说说话。

要是自己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等下!

寇尘!

叶睿宁猛地坐起,脑海中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一种死而复生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全身,莫大的兴奋让他感到心脏一阵痉挛,呼吸迅速紊乱,双手指尖刺痛发麻。

他迅速盘算了一遍,觉得愈发可行。

但他又怕出错,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推演,直到天色全然暗下,他终于下定决心,穿戴好衣裳去花园里走了一圈,想了想,又往靠近寇尘住处的地方走了一小段路,而后回到院子的树底下坐下。

夜倚鸢看出他有心事,过来问了一句,被叶睿宁遣回房去,说想自己坐一会儿。

少年人,难免有一些不同与外人知的心事,夜倚鸢自己也是这般年纪,所以也理解,将其他小厮丫鬟统统赶回房去,留他一人在院中独对月明。

算算日子,今日该是寇尘当值。

但他等啊等,等啊等。

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到。

等到夜倚鸢再来看他时,他竟在树底下睡着了。

寇尘没有来。

叶睿宁睁开惺忪的睡眼,心情甚为低落,随夜倚鸢回了房,无助地解衣在床上躺下来。

夜倚鸢在一旁陪了她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睡下了,才借着月光摸黑回了房。

但他其实毫无睡意。

浑身都很累,累得他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抬,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床帏,心想寇尘今晚真的不在吗?

自己的渴望真的就只能是渴望吗?

他的希望最终只能落空吗?

越想,他越觉不甘心,心里头愈发烦躁,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起来,连外衣都没穿,出门翻墙进了花园。

深更半夜,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更因为岐王还在病中,由是府里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叶睿宁鬼鬼祟祟钻进假山旁的一小片树林,心如擂鼓,耳畔连发丝拂过肩头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这里的墙头很高,他也知道或许自己还不等跳上去就会被暗卫的冷箭射穿脑袋。

但他顾不得许多,他一定要见寇尘。

他不信寇尘会舍得让别的暗卫取走他性命。

叶睿宁后退几步,深吸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而后朝着那面墙,义无反顾地助跑过去——

然后被人一把扯住后衣领拽到树后。

寇尘捂着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发火:“你疯了!”

叶睿宁才不管,执拗地转过身,双臂紧紧环抱着他,恨不得把自己融进他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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