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困兽犹斗

大掖使臣觐见的筹备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岐王还浑水摸鱼给阜坚王一个下马威。

和文平王复盘完局势,李佑祺终于得空片刻喘息机会,结果他前脚刚进门,后脚估野就步履匆忙地迈了进来,跟阵风似的。

“什么事这么惊慌?”岐王眉头微锁,端起茶杯吹开茶沫,抿了一口。

估野拱手,都顾不上行礼,“殿下,找到叶大人了。”

“叶绍祥?”李佑祺动作一顿,“在哪找到的?”

“楚林王府。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勾结上了楚林王,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找到他。”

“楚林王?怪不得。”

怪不得他派出去了那么多暗卫,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他,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跟他玩灯下黑……

他还真是大意了。

如此说来,叶绍祥手上,当真是有对自己不利的把柄。

“叶绍祥……”李佑祺咀嚼着这个名字,语速平缓适中,但细听下来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危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楚林王与本王不睦,叶绍祥联系上楚林王,看来是诚心要置本王于死地。”

“殿下息怒,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卑职一定会竭尽所能杀了他。”

“光杀了他有什么用,只怕他早就把事情托付给了楚林王。”李佑祺唤来小厮,“叫曹品速速来见我,快!”

“是,小的这就去。”小厮应下,小跑着冲出门去。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让本王想想。”李佑祺的呼吸又粗又重,沉着脸,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猛地抬手扫落茶杯,起身大步迈出门外。

估野连忙跟上,李佑祺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速去盯住楚林王府,如有异动,速来报我!”

“是。”

“还有。”岐王雷厉风行地吩咐着,也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停了下来,双眼微微眯起,道:“带叶睿宁过来。”

“呃?”

估野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为何,但也不敢违抗,迅速领命去了。

岐王脸上的表情很不好,阴沉得几乎能杀人,气势汹汹回到书房,吓得随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岐王跟他说了句话,他便马不停蹄跑去办,半分不敢耽误。

片刻过后,叶睿宁的身影从门外跨进来,他昨晚被岐王折腾到很晚,精神有点不大好,垂头耷肩,形容枯槁,缓慢地跪下去磕了个头,等不到岐王叫平身也不急,跪在地下盯着衣服上的纹理发呆。

李佑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头顶,森寒的目光恨不能将他凌迟。

半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沉重地走到叶睿宁身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毫不留情,叶睿宁脸上顿时浮起通红的掌印。

寇尘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一颗心顷刻被吊在了半空,呼吸骤然收紧,却也不敢显现出来,俯首行了一礼。

李佑祺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目光复又在叶睿宁身上画了一圈,转身踱回椅子上坐下,小臂搭在桌边。

“知道本王为何叫你来吗?”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寇尘横过眼珠瞄了眼叶睿宁,道:“卑职不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叶睿宁微微偏了偏头。

李佑祺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寇尘,又将矛头转回来,问他:“你呢?”

叶睿宁消化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摇摇头。

“哼。”李佑祺低沉地哼笑。

书房里安静极了,笑声散去,悠远的蝉声浅浅地传来,岐王坐着,终于欣赏够了两个人的模样,心善地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本王找到了叶绍祥。”

跪着的两个人登时倒吸口凉气。

寇尘心中咯噔一声,结合他对岐王多年的了解,已然对当下情景有了大致的分析,强忍下心中不适,道:“那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叶睿宁惊愕地瞪大眼睛,直勾勾瞧着李佑祺,仿佛能从他眼里挖出些什么。

岐王冷冷睥睨着他,忽而笑起来,俯身用手肘撑在膝盖上,问他:“你多久没见过他了?”

叶睿宁眼皮颤动一下,张了张唇,嗓子却仿佛哽住了。

李佑祺再问寇尘:“知道叶绍祥做了什么吗?”

未等回答,他翘起一边嘴角冷笑,“他要进宫面圣,现在正藏在楚林王府中,想要去告本王的御状。”

“父皇如今在旦西道巡灾,但本王不能让他见到父皇。”

他敛起笑意,表情一瞬间冷下去,沉声对寇尘道:“你知道本王什么意思。”

岐王何意,寇尘自然知晓。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当记忆中所有血迹重叠在一起,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是刀光,哪些又是人的眼白。

他的心在被撕裂,无论如何都会让一切溃塌的挫败让他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让人窒息的问题。

叶睿宁同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的整个脑袋嗡嗡直响,几乎要把他撕碎了。

两个人并排跪在书房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与青石的地板融为了一体。

叩击桌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笃——”

“笃——”

缓慢而沉重,在死寂的房间里犹如滚雷。

过了一会儿,身旁传来愈加急促的喘息,叶睿宁浑身发抖,仿佛才思索明白这显而易见的答案。

李佑祺见状停下指尖,适时拨开这层似有似无的迷雾——

“杀了他。”

“殿下!不!殿下!”

叶睿宁发疯一般手脚并用爬过去,紧紧扒住岐王的衣摆,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不,你不能杀他!那是我父亲,你不让他去见圣上,我可以去劝!我去跟他说!你不能杀他!”

即使那会儿已经猜到了李佑祺的意思,但当那些隐晦而肮脏的东西被揭到明面上,同样振聋发聩。

李佑祺面不改色,抬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仿佛在抚慰一只小猫小狗,道:“乖,你不是总是想家吗?他死了,你就不用再思念家人,就不用整日闷闷不乐了。”

一番话,犹如一盆冬日的湖水迎头浇下。

岐王说过,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人,都得死。

叶绍祥触了逆鳞,惹得岐王不快,他就得死,没有第二种说法。

李佑祺掀起眼皮瞥了寇尘一眼,歪了歪脖子,“你还不去办?”

寇尘本是单膝跪着的,现下他将两条腿都放平在地,拱手谏言道:“殿下,叶大人如今被楚林王藏在府中,想必楚林王定是派了大量的精锐暗卫保护他的安全,若要强行刺杀,怕是得不偿失。”

“本王相信你。”李佑祺冷道:“你可是我岐王府内最顶尖的高手。”

“可是殿下……”

“本王说过的话,就不会再更改了。”

岐王单手抚摸着叶睿宁的脸,俯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口型说:“你不去,本王就杀了他。”

寇尘眼周肌肉猛地缩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意识到岐王定是将他的失态尽数看了去。

但他别无他法,他知道岐王有多么狠心,为保叶睿宁平安,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压下几乎将他烧灼殆尽的烈火,狠狠起身,领命而出。

叶睿宁意识到寇尘离开,本麻木的精神突然暴起,被岐王拽住胳膊扯回来,脚踝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狠狠一踒,整个人猛地被掼倒在地。

“寇尘!那是我阿爹,你敢碰他!我一定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叶睿宁嘶吼着,几乎是要发疯,见挣脱不开转头就咬,在岐王身上狠劲地掐。

因为用力,指甲盖都疼得仿佛要掉下来,可他仍不撒手。

李佑祺再怎么稀罕他,但到底也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哪容得下他这般造次,把他从身上剥下来转手就丢了出去。

叶睿宁被摔得七荤八素,喘了几口粗气,爬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跑,想要去阻止寇尘。

岐王狠戾地紧了紧牙关,大步上前扯着头发把人拖回来,再从一旁架子上取下把横刀,取下刀鞘就往叶睿宁身上招呼。

“寇尘!寇尘!”

叶睿宁忽略掉这劈头盖脸地殴打,不停地叫喊着这个名字。

岐王气得发疯,他无法容忍他嘴里一直出现别的男人的名字。

虽说只是个刀鞘,但到底也是个硬家伙,再加之李佑祺力气大得出奇,抽完一顿下来当真是生不如死。

李佑祺发完了火,缓着粗重的呼吸丢开刀鞘,垂眸看了眼手指头都抬不动的叶睿宁,恶劣地翻了个白眼,叫人拿软轿把他送回去。

估野目送着下人把叶睿宁抬出去,随后迈进门里,“殿下,楚林王府的监视都已到位,叶绍祥绝对逃不出去。”

“很好。”李佑祺长长地出口气,闭了闭眼,“你去,今晚接替寇尘去刺杀叶绍祥,务必一击即中。”

“是。那,殿下,寇尘问起何故,该如何回复?”

“寇尘,以下犯上,目无主仆之别,鞭笞二十,让他去领罚。”

估野:“殿下,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寇统领即使有过,也请殿下暂且饶恕。”

“上次他逾期未带叶睿宁回府,本王就未曾责罚,如今犯错还视而不见,岂非让他得意忘形?”

“殿下息怒。”估野还想请辞:“可是寇统领他……”

李佑祺不耐烦地挥挥手,估野见势,不再多言,领命退去。

“寇尘啊寇尘,你也有今日……”

估野冷笑,特地塞了掌刑小卒几块碎银子,叫他们下手有点数,务必打得他胳膊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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