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老夫人的院子,下人明显比府中其他地方多了起来,远处的树下挂着好几只鸟笼,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庞少爷,这些人是......?”
一位面容敦厚的老妈妈迎面停下,在门口拦住了大伙。
“这是我祖母贴身侍奉的季妈妈,季妈妈,还望向我祖母通传一下,庆阳府仵作张淳之子张怀求见,有要事想禀告祖母。”
季妈妈微微福了福身:“待老朽前去禀告老夫人,诸位稍等片刻。”
众人见到了庞老夫人,便行了礼。庞公子率先开口:“祖母,您近来身体如何?今日孙儿特前来探望,打扰了祖母清静,还望祖母宽恕。”
庞老夫人见了庞少爷,顿时面容大改,喜笑颜开:“尧儿,你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给我请个安都磨磨蹭蹭的,还不知道你吗?说吧,找我什么事?”
老太太端起茶碗,微微撇了撇茶盖,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随即问到:“来者何人,来我庞府所为何事啊?”
张怀和庞少爷互相看了看,“孙儿不孝,劳烦祖母挂念。和我一起来的是庆阳府仵作张淳之子张怀,他的妹妹张婉儿,仁心堂的张医正,有要事想禀告祖母”。
庞老夫人伸头瞧了瞧,张怀低着的头微微抬起,老夫人刚要说话,便被张怀打断了。
“老夫人,晚辈给您请安了,之前来庞府多有打扰,我心实在有愧,无颜面见老夫人,只是今日确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这才请求庞公子带我们前来,打扰了老夫人休息,还望老夫人原谅。”
到了这个岁数,老夫人又怎会看不透年轻人那点小心思呢?
“年少都贪玩,我懂~之前你带我家昱儿做的那些事,我都替昱儿藏着,掖着,生怕让我那儿子知道,又罚他去跪祠堂。都说隔代最亲,我平日里对待我孙儿啊,那就像心尖一样,生怕他磕了碰了,任由他性子,他喜好什么和谁玩,我都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
季妈妈眼疾手快,招呼侍女前去接茶。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可再怎么说,我们庞府好歹也是这庆阳出了的书香门第,你带他天天去那风流之地鬼混,还时不时逃学,马上秋闱在即,我就这一个孙儿,全府对他寄予了厚望。在这样和你胡闹下去,将来如何才能光耀门楣啊?”
老夫人说罢便假似咳嗽了几声。
张怀随即说道:“老夫人我知错了,从今日起定痛改前非,晚辈谨记老夫人教诲,秋闱之前我们绝不会分心,还望老夫人原谅。”
随后便和庞老夫人提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听闻此事的庞老夫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这寒玉髓我倒是知晓,府中确有一些,不过向来都是妥善保管。庞府人多了些,管家的是我大儿媳,出错也是在所难免,素日和你们家并无什么往来,既然你这样说了,季妈妈,吩咐靠谱的下人去我大儿子的书房看一看,存放的寒玉髓是否少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夫人她......夫人,”
只见突然冲进来一个侍女,慌乱之下扑了个空跪在地上。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你不是二老爷夫人院里的丫鬟吗,有事情就好好讲,一惊一乍的吓到老夫人你担得起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季妈妈慌张之余也不忘呵斥。
侍女惊恐地说道:“夫人她……她倒在自己屋中,我和玲儿叫了半天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我伸手探了探鼻息.....好似殒了!”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庞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晕倒过去,被众人连忙扶了起来。
“竟出了这等事!老二去边关述职,要年底才会回来,这让我怎么和老二交代啊!”众人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老夫人,张怀想了片刻,外人还是不方便插手他府家事比较好。
只见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府内出了事情,我要去看看,诸位请暂回吧,还劳烦张医正同我一起去。”张医正作了揖便跟上前。
此时,御书房内,一位身着黑袍的男人缓缓走来,桌前的官员听到身后细微的声音连忙跪下,战战兢兢低下头,官员余光瞥见那辑丝黑袍上面绣着御黄色的腾云图案,每一精细之处无不透露江南织工优良的技艺[1],密密麻麻的金线被匠人缂丝出几条金龙,在云中若隐若现,灵动英气。
房间此时异常穆静,男子头戴的金色龙纹冕冠像一座石头重重压在官员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黑袍男人从官员旁边经过,略眯着眼欣赏他左手上自己刚刚打磨好的飞刀,右手捻了捻胡须,赤着脚,接过庞昱呈上来的奏折,不紧不慢的坐在榻前。
“庞昱,听力甚佳啊,朕赤着脚你都能听见,可见你平日里观察细微,朝中就数你最会察言观色,不偏不倚,每次下朝都是独自离开,身边连个阿谀奉承的人都没有。看来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朕还非选你不可了是不是?”
桌前跪着的正是大理寺卿庞昱,庞昱擦了擦汗说道:“臣,入朝为官是为国为民,心中......装的是黎民百姓,眼前能看到的只有皇......”
“你知道士兵攻城的时候最惧什么?”皇帝打断了庞昱的话。在皇帝耳朵里,这些词藻都听的起茧子了。
“这......最怕阵列不齐,兵队涣散,攻城之时便会露出空窗,敌军定会从破绽中寻到破军之法。”
皇上看了看他,继续低头打磨着自己手中刚打好的飞刀。
“假如攻城的将领是朕!朕看到自己队伍里有个兵突兀的站在军队中间,既不是矛也不是盾,影响我攻城大计,那我这飞刀,是不是要优先扔到他的脑袋上啊?”
庞昱汗如雨下,可此刻再也不敢擦了:“可只有这个兵是向着攻城的目标前进,即便这个兵是臣,哪怕只有臣一人主攻,比起那些想佯攻保命甚至另有所图的士兵来说,臣也是死得其所!”
皇上吹了吹碗中的茶,放下茶碟笑了笑,“自古以来,能坐稳朝政的皇帝手下不乏都有忠良之辈,若臣心涣散,最终的结果无非大厦将倾,更新迭代,朕不仅要决策天下大事,还要时刻盯着后宫,于宫内讲,皇后是朕身边最重要的人,众妃不得祸乱后宫。不得干涉朝政,皇子亦是如此。于宫外讲:你们是我最重要的重臣,庞爱卿素来是刚正不阿,断案如神,秉公执法是你的强项,朕记得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你的眼睛,朕对你之前的表现甚是满意。”
听到皇上这样讲,庞昱这才松了口气,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臣身为大理寺卿,自然要明察秋毫,身边的细节之处,臣也一直留心,平日在自家宅里也是时刻教导府内家人,万事三思而后行,以身作则......”
“好一个以身作则!”
话没说完,皇上突然站起来冲着庞昱,拿起手中的飞刀,砰~只见飞刀从庞昱头边飞过,带着乌纱帽,径直扎向庞昱身后墙上的人形靶子,那飞刀不偏不倚,径直插在了草人脑袋眉心。乌纱帽在草人头前左右晃动,想掉下去但被飞刀抵在半空中, “这道理你倒是清楚,你府内后宅出了人命,这就是你说的时刻留心?身为大理寺卿,自家内院都管理不好,你带这个帽子还有什么用?”
[1] 辑里湖丝又称辑里丝,简称辑丝,是浙江省的传统蚕丝织品,属于南浔特产。是一种丝中极品,因产于南浔镇辑里村而得名。 据史料记载,清康熙时、明万历年间,辑里丝就闻名遐迩。近代南浔又被称为“四象八牛七十条金黄狗”的近百余家丝商巨富,俱系因此致富。辑丝在古代一直作为帝王的御用品,帝王的黄袍明确规定必须用缉丝做。辑丝而今也为我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文化力量。
灵感取自“南浔国丝”绕文化翩跹起舞.湖州日报.2013-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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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庞昱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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