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熹曜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什么鬼?”,但没忍住露出夸张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理解的表情,惊恐得像刚吃了一只苍蝇。
张熹曜长得怎么说呢。可以说是好看的,也可以说是普通的。尤其她今天没化妆,疲惫而不起眼。别说在资讯发达的今天,明星、网红在网络上随处可见,即便是生活中,她想人们见过的美女也是很多的。
沈嘉昱的那话绝不是真话。
这就是一句不真诚、不走心的撩妹套话。可偏偏他说的坦荡自然,以至于让张熹曜没能听出其中的油腻,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在张熹曜怔楞又无语的当口,她听到沈嘉昱的声音中都带了笑意:“哈哈,你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惊恐。”
张熹曜抬头看他,他渐渐敛了笑意:“不过我是认真的。”
张熹曜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得厉害,他的眼睛好像是真的有点微微湿润,很快他微微垂下眼睫,盖住了眼底的一片波光,就像黑夜的幕布笼罩湖面。
他的神色逐渐平静,甚至显出了一些落寞:“……无论你光彩照人,或者疲惫困乏;无论你是在开心地说话,或者在安静地缄默,我都……我都觉得是好看的。”
随着他的话语渐次展开,张熹曜感受到了她的心脏跳动正变得剧烈,她感到心脏把血液有力地泵出,她感到血液将热量带到她的脸颊、耳后。
听到这样的话,大概谁都有有些羞赧吧。可是,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么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张熹曜疑窦丛生,以至于她心里的疲惫似乎消失了,在羞赧之外,更明显的是升腾起来的夹杂些许警惕的疑惑。但这一些紧张感让她忽然有种正在玩解谜游戏的感觉。
思绪纷乱,她却想不起来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过他。
“……我们认识吗?”话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现在我们正在认识,不是吗?”可恶的不置可否。
虽然他们见面也才刚十分钟,张熹曜仍然把他们从见面到现在的情况理了一遍。
首先,他是一名在相亲市场上理应很抢手的优质男性,但经过单位同事的介绍说愿意和她见面。但这也算是正常。
他们约在了今天周五见面。发消息沟通的时候很正常、很普通,但今天他见到她的时候,他看起来情绪激动,甚至眼眶发红,语调有些不稳。
想到这里,张熹曜想观察一下他的眼睛还有没有激动的余波,只看到了他温柔缱绻的眸子。
张熹曜继续回想,然后他很快也平复了情绪。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有可能当时他正在处理某些与她无关的事情,导致了他的情绪波动。
可是之后,对方说的话,让张熹曜不禁产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她。
他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无论怎样他都觉得她好看。
尤其是后面这句,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的话吧?
还有一点本来她没注意到,但当下顺着捋下来她才想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一是在他们约见面的时候,对方选择了周五下班后的时间,而不是周末休息日;二是他点的菜都是她会点的;还有他的第一个话题问她工作是不是很累,语气熟稔。
这些很可能都是巧合,是她的错觉,想多了。但张熹曜隐隐有种感觉——他认识她,甚至暗恋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她。
想到这里,张熹曜的心里忽然一惊,这个展开听起来有点像是对她有所图谋,跟踪了她多日的变态啊。
张熹曜想着,沈嘉昱,这名优质的单身男性,是她的单位同事给她介绍的。
但她更愿意把相亲放在周五而不是周六周日,这种事总不可能是同事告诉他的吧。还是说周五晚上从理性分析上来说也是一个相亲的好时候,所以沈嘉昱也优先选择了这个时间?
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是跟踪她的变态,他是在哪里跟踪她的,怎样了解到她的信息?如果他真的是仙人跳、图谋她肾脏的人,那为什么、怎么能通过她单位的同事来做介绍?同事是一位有一些年纪的阿姨,估计是和沈嘉昱的妈妈认识的吧?
第一道菜上来了,打断了张熹曜的胡思乱想。
张熹曜下了结论,到时再向单位的介绍人同事打听一下沈嘉昱的各项情况吧。当下的情况还算是正常的。
沈嘉昱道:“我们吃吧。”
张熹曜夹了一块肠粉之后,他也拿起了筷子。
之后也有菜陆续上来了。虽然有菜吃着,好像也可以不用强行找话题聊,但张熹曜感觉这次相亲和以往还是有所不同的。
以往的相亲她会更按程式行动,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会关注对方的长相和身高,然后可以通过聊天互相打探,互相了解到工作、家庭等信息,有时候会用一些看似日常的问题来修饰真实的目的。
比如说,问对方是怎么过来的,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对方有没有车;问对方过来远不远,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对方大概住在哪里,进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对方的家庭经济状况;甚至问对方工作忙不忙累不累,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未来在家庭中的分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进行评判。
可是这样好像是有所不同的。
诚然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可是刚见到他,张熹曜就因为他泛红的眼眶而惊讶、而疑惑,反而忽略了对方的外貌,对对方各方面条件的考量也淡了。
现下她当然想知道这人是否会对她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可是不管是粗略分析以后,还是仅仅直觉上,单凭对方给她的感觉,她其实不觉得沈嘉昱是一个别有所图的人。她的潜意识里甚至隐约有一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进入她的显意识:他其实温柔而沉静地爱着她。而她对他还没消散的怀疑仅仅是出于她觉得自己应该具有的警惕。
不自觉地,她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信息。每一个人,不管高矮胖瘦、贫富美丑,背后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故事,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谜题。只是在以往的相亲中,太注重一些能看得见、有标准的项目,于是就带着评判和审视去了解一个人。
但这一次,张熹曜隐约地想要不为了评判而去了解。
她问:“话说你之前来过这边吃饭吗?”
这是一个在普通相亲中也不突兀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来过吃饭,或者没来过,非此即彼的问题,没有中间地带。
可是沈嘉昱却沉吟良久。
张熹曜笑起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是的,因为需要先将某些事情确定一个标准。”这次他回答得很快,却是一个对张熹曜来说不知所云的回答。
“什么意思?”
将某些事情确定一个标准?什么事情?怎么才算来过吃饭?他处于一种来过又没来过的叠加状态?是路过这边进行了门口的试吃?是别人给他打包了这里的饭菜?所以让他不能确定到底算不算来过这里吃饭?
什么东西啊?张熹曜觉得沈嘉昱这人还真是有点无法理解。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沈嘉昱回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标准确定好了吗?”
“对。”沈嘉昱也笑起来,温柔地看着张熹曜。
“所以我可以问吗?是什么样的标准呢?”
“……这个很难回答。不过下次吧,如果能和我再次见面吃饭,下次我会组织好语言告诉你的。”
张熹曜的相亲雷达响起来了。在相亲中,这就是很明确地提出下次见面的邀约,也是比较明确地表示出对她是比较满意的、想要进一步发展的。
张熹曜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好的。”然后低下头去吃盘子里的煲仔饭。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张熹曜开口社交下去,她问沈嘉昱道:“话说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呀?”
“不如你试着猜一下?”
听单位里介绍的阿姨说到,他的工作是律师。她对律师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但貌似是很忙的,好像是会经常到处出差,应该也会需要动脑子吧。所以在休息时间的话,是不是会更喜欢不用脑子的娱乐活动?
倒也不一定。
于是张熹曜随便猜了两个,一个是男生里最常见的,一个是不用太动脑子的:“打游戏?看短视频?”
沈嘉昱一边笑,一边折起他黑色衬衫的袖口:“这两个也可以算是吧。不过,最常用的方式,还是做数学题吧。”
张熹曜有点震惊,他不会是在装逼吧?
但她尽她所能地把震惊保持在礼貌的范围里,她笑:“那不会更累吗?”
“在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做数学题会很累,有时候就是做不出来啊,就会意识到自己天赋不足。但如果仅仅是作为工作之余的调节,反而可以让大脑放松下来。”
“怎么会有人通过做数学题放松,我好像不能理解。” 张熹曜笑。
沈嘉昱思考了一下:“因为在思考数学题的时候,可以完全地投入,有时候就会忘记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事情。”
“哦,”张熹曜一边点头,“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了。”
她不禁想到,自己看小说的时候,尤其是遇到喜欢的小说,好像也会忘记工作中的烦心事和生活里的碎琐事,可以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据说这种状态叫心流。
沈嘉昱仍然是笑着的:“那么你呢,在休息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呢?”
看小说,看书,看电影。
虽然也和朋友一起约出去玩也很开心,但要说更放松、更惬意的还是在家看小说吧。
答案是有的,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张熹曜也说:“要不然你也来猜一下?”
“如果只能说一个的话,看书,其中最喜欢的是小说。对吗?”
是明确的陈述句。虽然最后他问“对吗?”,但他的语气是轻柔而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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