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身上长满霉菌的病人

——“我不需要，快拿开。”

医馆里传出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嚷，是懒肥猫阿离的声音。

而黑未央则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整碗的药汤，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道。

——“好阿离，棒阿离，这是阿白专门给你开的药方，用来给你调养身体的，我小火精心慢炖了一上午呢。”

——“你看啊，自从你中了‘画梦引’的毒以后，一连睡了那么久的时间，你整个人都瘦成纸片了。快喝点补补吧，算我求你了。”

——“不然，我实习生的工资又要不保了......”

阿离点点头，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像是在预谋着什么。她悄悄凑近黑未央，紧张兮兮的说道。

——“要不......”

——“你偷偷去河边把药倒掉，然后就说是被给我喝掉了。这样一来，我不用喝药，你也不被扣钱，两全其美。”

——“你觉得我提的这个计划，怎么样呀？”

说罢，阿离抬起眼，笑眯眯地看向了黑未央。

黑未央：“......”

黑未央愣了一愣，而后满脸黑线。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黑漆漆的眼眸里，透露出几分无可奈何。下一秒，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转而对阿离说道。

——“这样吧。”

——“你把药喝了，我的零食分你一半。”

阿离翻了翻白眼。

——“零食是无法安慰喝药的痛苦的。”

但是下一秒。

她被黑未央积攒已久，囤成小山的零食征服了。

在见识到黑未央房间内的‘糖衣炮弹’有如此大的威力之后，阿离扫了一眼黑未央，十分从容的接过了他手里的那碗药，一口气闷了下去。

然后她眨巴着眼睛，伸出手，对着黑未央哀嚎道。

——“苦，好苦。”

——“快把你的零食全部都上交给我，当做精神损失费。”

而后，她甚至都来不及等黑未央做出肯定的答复，便急忙向前冲去，把自己埋进了零食山里，大快朵颐。

黑未央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嘴角翘起一抹得逞的笑。

——还真被阿白给说对了。

——真是一只贪吃的小馋猫。

————

等黑未央回到灶台，准备把手里空空如也的药碗洗掉时。

他突然发现，先前被他倒空的药炉子里，又盛满了药汤......

怎么会这样？

黑未央眼眸闪烁，他明明把药全都倒出来了啊。

还有，刚刚不是都喝进阿离的肚子里了吗？怎么又是满满的一锅？

难道......

他手中的空碗底部，还余留着几滴汤液。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的可能性，黑未央伸出手，点了点碗内浅褐色的液体，接着将指尖凑到嘴边，舔了舔。

下一秒。

医馆里又响起了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

——“阿离！！！”

——“你把零食给我吐出来！！！”

......

丫的。

演了一出苦肉计，骗走了我全部的零食。

结果你刚才喝下去的，明明只是一碗红糖水啊！！！

而真正的药，早就被你偷偷的倒回了锅里。为了不浪费我一早上煎药的辛劳，还把‘罪证’留给我看，也算是没有随意浪费。

你人还怪好的嘞。

————

此时，医馆内的摇摆钟“哐当哐当”的敲击起来，提示着今日下一位病人的到来。

今天来的病人，是一位年轻的男生。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仍未完全褪去的学生气，以及新添的打工人的疲惫和略显做作的老气横秋之感。

——“您好，麻烦您现在这里登记一下您的名字。”

——“主治医生等会就来。我是他的助理，黑未央。”

——“现在先由我来对您的病症做一个初步的了解，请问您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黑未央垂眼笑了笑，低声提示着流程，随后翻开了空白的病人手册，准备记录。

男生的面上带着疑惑、踌躇。不解，以及两三分意料之外的好奇。

他的意识似乎正在自我拉扯之间反复徘徊，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之中，迟迟没有写下姓名。

黑未央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而后抬头瞥见了他的神情，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

——“请问，是我还有哪里没有讲清楚的吗？”

——“或者是，您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问我的。”

男生微微松眉，嗓音低沉。

——“没事。”

黑未央点了点头，正想提醒男生将名字写在记录册上。

下一秒。

他便听见男生紧接着刚刚的话口，继续说道：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孟辉渊。”

对于话题的走向，黑未央略有些疑惑，大脑也卡壳了。

黑未央心想：

【嗯？？？哥哥？不是来看病的吗？怎么开始介绍自己的哥哥了？】

【算了，不管了。】

【既然病人这样子说，那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还是默默的当个倾听者好了。】

【妈呀，看病好难啊......阿白救我！】

......

男生没有感受到黑未央此刻内心的焦灼与疑惑，他非常腼腆的朝着黑未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我哥哥他很喜欢音乐。”

——“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心都扑在了音乐上，还为此特地去报了，学吉他的兴趣班。小的时候，只要他一有空，就会抱着吉他在房间里自弹自唱。”

——“不过后来，上了初中以后，他弹吉他的时间就渐渐变少了。再到高中的时候，他的吉他就被锁在了柜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我想，他应该还是很喜欢音乐的吧。平时在家的时候，我常常能够听见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晃悠，边走边哼唱。”

——“但是最近，我的哥哥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就在这时。

白无咎走进了房间。

讲话的男生显然是注意到了，在房间的门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意外。

黑未央慌忙摇了摇手，向男生解释道：

——“别紧张，我们医馆对于病人的**，是有严格的保密制度的。”

——“他就是‘怪病医馆’的主治医生，白无咎。”

男生了然，点了点头。

面上神色一松，看样子是彻底放下心来。

而此时的黑未央，连忙站起身，像是用看救世主似的眼神看着白无咎，连连招手求助。

白无咎顿了顿，走进了房间内。然后，随手拉了个凳子，坐在了黑未央的同一侧。

可没想，刚一坐下。

白无咎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本默默躺在黑未央的手掌心的，病人手册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甚至，连名字都还没填上去。

白无咎微微哼了一声，皱起眉，没忍住，出口询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今天不走寻常路，写字都用的隐形墨水？”

黑未央的内心，在疯狂尖叫：

【啊啊啊！！！这明明就不是我的问题啊！我去！阿白你偏心眼，这么一上来就说我！我委屈！】

【谁来救救我？我真的要发疯了！！！】

【都别管了，好好的上个班，为什么一个两个的，要这样子对我？】

【古娜拉黑暗之神，快来救救我吧。】

但黑未央的面上，仍旧苦苦维持着良好的教养，以及较高的自我管理意识。

所以即使是凑近看，也并不能看出他此时心里的山崩海啸，只是感受到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跳动，

黑未央没说话，仅仅只是微微抿嘴，露出了一抹苦笑。而后，他又将忽闪忽闪的眼睛，时不时地往男生的方向瞟去。

白无咎大概懂了，黑未央想要传达的意思。

这一回，由他转过身，左手倚靠在桌面上，抛出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那个黑未央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请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

——“如果不方便写字的话，口述也行。”

正说着，白无咎歪了歪脑袋。在他的右手里，黑笔正在变着花样转动着。

像蝴蝶，扇动了翅膀。

男生的嘴唇动了动，说道：

——“我的哥哥叫孟辉渊，他......”

还没等他说完，白无咎便皱起了眉，猛然抬手，打断了男生未完的话语。

“吧嗒。”

被松开的黑笔掉落在了桌面上。

蝴蝶，一动不动。

......

白无咎翘着嘴角，丝毫不顾及此时的医馆内，突然涌起的几分的尴尬与沉寂。他眼底的眸色深了几分，紧紧盯着男生的眼底。

白无咎再次开口，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

——“从头到尾，我问的人，一直都是你，”

——“所以，请你正面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像是不太明白，白无咎话里的意思。

但他终究还是抵不过，眼前的男人如利剑般的银色视线。男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他微微张口，答道。

——“我叫孟随波。”

——“我来到这里，是想要请你们帮我的哥哥看病。”

——“我的哥哥叫孟辉渊。”

黑未央的内心：

【妈呀，阿白好帅！】

【啊？？？？原来他不是病人啊。】

【嗯？难道是我落伍了？原来现在连来医馆看病，都能找人代看了吗？】

白无咎对着男生，微微颔首，道。

——“请问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还有，今天为什么是你替他来？”

——“我记得我在医馆的守则里，清清楚楚的提到过，看病必须由本人亲自前来拜访，如果有特殊情况的，可以例外。”

——“所以，今天你要是无法给我一个，正当的缺席理由的话，恐怕我只能将这次的预约取消了。”

孟随波的眼神里，突然呈现一片死灰。

仿佛全世界的生机，都在瞬间里消失殆尽。

——“我的哥哥，他生了一个很奇怪的病。”

——“他的身上，长满了霉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