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外表发霉？or 内心腐烂？

白无咎只是浅浅一笑，一如既往的神姿妖孽，孤傲又邪魅。

他反问道。

——“所以呢？”

——“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长蘑菇？”

孟随波瞳孔深处的茫然无措，燃烧的越来越猛烈。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生锈了的弦，在吱呀吱呀里唱响。

——“很抱歉。”

——“但是......的确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哥哥他本身不太方便，也不太愿意与生人见面。所以这次的看病，由我来代劳。”

——“请您见谅。”

白无咎垂眸看向黑未央手中仍未放下的那本病人手册，他的指尖有节奏的在桌面上不断敲打着。而后，他转过身，附在黑未央耳边，一字一顿，道。

——“我来提问，你负责记录。”

随后，白无咎侧过头看向孟随波，目光淡定从容，却又步步紧逼。他接着刚刚还未说完的话尾，继续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长霉菌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孟随波动了动喉，眼睛咕噜咕噜转动着，似乎正在思考着。

——“具体的时间的话，我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大概就是在最近两个月内发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了。他在平日里，话也不是很多，唯一感兴趣的话题，都是和音乐有关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会有一些共同话题，但是到了后来，我忙着学习绩点，忙着去大公司实习，所以聊天也就越来越少，我们之间也越来越沉默了。”

——“等到我实习转正之后，和同事一起吃饭庆祝，一起听着音乐唱歌，猛然间突然想起他。可当我再见到他时，却发现，他的身上已经长满了霉菌了......”

——“在那之后，我便让他住在了我的房子里，帮忙照顾他。”

——“可无论擦多少次身体、晒多久的阳光，都无法阻止他身上的霉菌的生长。就这样，黑紫色的霉菌，从最初的手掌，到了手腕，再后来渐渐延伸至全身。”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黑未央坐在一旁，手中的笔时刻不停，“刷刷”的在纸面上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黑色小字。

透着密密的字迹缝隙，隐约能够拼凑出，接下来，在孟随波与白无咎之间的，一问一答。

阿白：【你年纪看起来还挺小的嘛，什么时候开始去公司实习报道的？】

小孟：【两个月前，我参加完毕业典礼以后，就正式开始实习了。】

阿白：【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小孟：【我有太多事要忙活了......都没什么时间。】

阿白：【那以前有对什么感兴趣过吗？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可以放松心情，享受当下的？】

小孟：【......】

小孟：【如果硬要说的话。】

小孟：【我想，应该是......音乐吧。】

至此，谈话记录结束。

白无咎松开了手中握着的那只黑笔，就像钢琴舍弃了琴键，蝴蝶丢失了翅膀。

笔身在坠落在桌面的瞬间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旋转漩涡，而后又在无人在意的沉寂里，渐渐停了下来。

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无咎的语气慢慢压低，嘴角略微扬起，在微微点头中自言自语道。

——“还挺巧的嘛。”

——“一个在两个月前去公司实习，一个在两个月前开始发霉。”

孟随波还沉浸在刚刚那段自我描述的片段里，没有抽出思绪来。

他只是瞥见眼前的男人嘴在一张一合，却没有听清具体内容，他不禁将身体向前探了探，问道。

——“什么？”

白无咎轻笑一声，勾起嘴角。下一秒，话音落下。

——“没什么。”

——“既然你只是想解决你哥哥的发霉问题的话，只要用点爆炸盐就好了。”

——“不过，这个解决方案有一个明显的漏洞......”

——“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白无咎说出口的话语，让孟随波的大脑短路了片刻。

还没等他重新接上沟通的信号，便听见白无咎贴心的为他展开了详细的解释。

——“你哥哥身上的那些霉菌斑痕，实际上是内心惆怅、忧愁、拧巴情绪的一种外化反应。因为心里一直在下雨，沟通的窗户也关的死死的，所以身体上的皮肤表面才会发霉。”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打开心结，让躯体之下的精神世界也能够晒到阳光。这样一来，霉菌就会在反噬里自生自灭，问题也便迎刃而解了。”

——“还有一个相对被动的办法，就是依靠外界的作用，去除身体表面的霉菌。但是一旦当你选择，使用爆炸盐来处理身体表面的霉菌之后，因其作用的强效性与持久性，你就再也不会在身体表面看见霉菌了。”

——“可与此同时，若是内心的阴雨天气一直不停，随之而来的，便是从身体的内部开始渐渐腐烂。而在内部腐烂的过程里，由于身体的外观上与先前相比，并无异样，所以等到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彻底烂透了。”

——“到了那时，一切都将无药可救。”

孟随波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起，就连衣服袖口处的布料，都因为他紧紧握拳的动作而多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在听完白无咎长篇大论的解释以后，孟随波的身体微微向后撤离。却又因，除此之外无计可施而无奈撤回。

他感觉到一股焦虑的情绪，在自己全身上下不断啃食着，泛起酥酥麻麻的痛感，好像在推拉着他尽快做出选择。

孟随波似乎陷入到一种矛盾的境地。

命运的河水在滚滚向前里，流动到了一段分叉口，四下是无人之境，越来越逼近的礁石催促着他，要抓紧时机，尽快做出自己的选择。

又是一道选择题么......

孟随波回想起——

他上一次做这样重要的选择题，还是在高考以后填报志愿，而后在亲朋好友的建议下，选择读众望所归的金融专业的时候呢。

——“可是，这事关我哥哥的身体，由我来做出决定，是不是有点过于随意了......”

白无咎沉思了几秒，而后只是嗤笑了几声，声音很低。

——“可是今天的看病，不是都由你代他来了吗？所以关于你哥哥后续的治疗方案，交由你来做个选择，又有何不可的呢？”

——“人这一生，难道不是处处都在做选择吗？怎么事到如今，你连做个选择都还这么的生疏？”

——“还是说，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在他人已经做好的决定里，被推着走的那个。”

大江大河之中，微小的石块自起点处，便一直随波逐流，生怕一不小心就偏离了这个世界规定的航道。却也因此，逐渐磨平了自己的个性，变得光滑，变得圆融。

最终，隐身在了茫茫水纹里，消失不见。

孟随波在恍惚之中向后看去，发现孟辉渊长满霉菌的身体不知何时，也浸没在了这滩未知池水里。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先给我来包爆炸盐吧。”

孟随波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这个关键的选择。

也是他孤注一掷的决定。

白无咎点了点头，而后站了起来，径直朝着房间里的药品架子走去。

没过多久，他便从架子上摆放着的一堆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罐子里，取出了一瓶巴掌大小的小瓷瓶。

白无咎将小瓷瓶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在孟随波那道诧异又好奇的目光里，稳稳当当的将这瓶‘爆炸盐’递给了他。

——“回去以后，把这瓶‘爆炸盐’倒在接好的热水里，大概等个五分钟左右，你就会看见水底长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状植物。”

——“然后便再次加入热水，这些雪花状植物遇到热水后，便会在水中自我燃烧。”

——“等这个过程最终完成了以后，你便将这盆水抹到你哥哥皮肤上发霉的地方，即可立刻去除霉菌。”

孟随波微微抿唇，似乎在努力记住白无咎话语中的药品使用细节，以及过程里关键的那些部分。

半晌后，孟随波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所以，我需要怎么样支付诊金呢？”

白无咎的薄唇微微勾起，似乎在表达着心情的愉悦，又似乎在欣赏着孟随波此刻，笨拙又诚恳的神态。

白无咎那双狭长的，泛着银光的眼眸，深深的看着孟随波。紧接着，他微微启唇，嗓音低沉。

——“这不重要。”

——“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找你讨要便是了。”

孟随波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瓷瓶，塞进了衣服的内兜里。

随后，他站起身，连连向前方，白无咎所站的方向，弯下腰来。

——“谢谢您。”

——“真的谢谢您。”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面说着，孟随波一面转过身来，正准备走。

突然瞥见了侧方的一个人影——是久久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做记录的黑未央。

孟随波猛地停住了脚步，再次表达着感谢，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砸在了黑未央的耳膜上。

孟随波对着黑未央，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好意思啊，今天麻烦您了。”

——“您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也是最棒的医生助理。”

说完以后，孟随波这回便彻底转过身来，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黑未央的内心：

【我的天呐！我决定收回刚刚对他的成见和指责！他好有礼貌！！！而且，他还特地停下来夸了我哎。】

【感觉冰冷的心，开始变得暖暖的。】

【莫非！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礼貌吗！】

白无咎瞥了瞥，此刻美滋滋的沉浸于赞美之中的黑未央，面上显现出几分无奈。不过，他倒也没反驳孟随波的夸奖，只是问道：

——“你写完了没有？”

黑未央瞬间收回思绪，将手中的病人记录册双手奉上，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里里，昂首挺胸的说道：

——“报告！任务已完成！”

——“欢迎检查！”

白无咎：“......”

白无咎的内心os：

【糟糕！除了阿离之外，又癫了一个。】

【看来，我得考虑考虑给医馆招个新人了。】

【要求不多，是个正常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