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坠落的审判-8

第二十六章:奇怪的红光,在暗处窥探

当孟随波看向她的时候,韩若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璀璨如星光。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

韩若水烈焰般的红唇微微扬起,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燃起了一抹艳色。

——“孟先生,谢谢啦。”

——“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说罢,韩若水便迎上前去,从孟随波的手中,接过了那叠男士衣服。

看着眼前的韩若水又转变成了,原先那般固定的“社交模式”。孟随波见状,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接着,在听到典型的“请吃饭”言辞后,孟随波的表情里,平添了几分无奈。

他诚恳地说道。

——“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小事情,不用再特意请吃饭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你下次再来我家做客。”

韩若水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身旁的木质书架,第二层摆放着的,招财猫瓷器上。

韩若水突然提问道。

——“你有兄弟姐妹吗?”

她的声音从容淡定。

但面容里却凭空显现出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躁郁之感。

言辞间,还带着几分侵略性的进攻与防御性的回避。

孟随波错愕了一瞬。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想到,韩若水会在提起这个话题时,反应会如此之大。

而在此之前她所塑造的,全身上下所有的圆滑和世故,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此刻,她的目光里,满是明刀与暗剑。

他感觉在自己的耳畔,听到了一声声沉闷的,来自于金属武器对抗的声响。

同时,还伴随着泡腾片“哗啦啦啦”的消融声,那些有关细枝末节的余波,在不断消亡里,持续喷涌。

孟随波迟疑了几秒,回答道。

——“有。”

——“我有一个哥哥,他最近和我住在一起。”

韩若水闻言,沉思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

片刻后,她喃喃自语道。

——“原来你是弟弟啊。”

——“我还以为,你这么会照顾人,跟我一样是......”

话音还未落下。

韩若水便巧妙的用一抹轻笑,代替了未完的话语。随后,她摆了摆手,抬起脚朝门外走去。

——“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孟先生,再次向你表达感谢咯。”

看着韩若水渐渐远去,越来越逼近大门处的背影。

孟随波急急地开口道。

——“等等。”

韩若水停下来脚步,微微凝眉,似是有些不解。

——“怎么了?”

孟随波蓦然抬起手,指了指,在韩若水抱着的那叠男式衣服里,其中的一件,卡其色风衣。

——“它属于你。”

——“记得看口袋。”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在靠近大门的玄关处响起。

韩若水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她点了点头,连连答应着。

——“好。”

——“多谢。”

——“我会的。”

而后,韩若水便重新转过了身,抬脚朝门外走去。

乌黑色的头发,在她推开门之后,随着门外迎面而来的微风,轻轻扬起。也遮挡住了,孟随波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的视线。

于是。

他也就没有看到——

在转过身的瞬间,韩若水的眼底,掩下了一抹精芒。

......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在客厅里,木质书架的第二层,招财猫正在不断摇动着爪子。

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但是却没有人会注意到,在招财猫瓷器身体的小孔里。

微弱的发散出了一点红光。

......

有人,在暗中窥探。

而危险,也在猫眼睛持续闪烁的红光里,步步逼近。

————

等孟随波转过身,走回到客厅时。

却发现,不知何时,孟辉渊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他应该是准备看电视。

在孟随波的眼前,是孟辉渊微微扬起的下巴,是棱角分明,如雕塑般立体的侧脸。

窗外是临近正午时分的暖阳,在微微敞开的窗格里,带着几分草木气息,就这样晃悠到了客厅里。

像是心有灵犀般,根本无需过多的言语,孟随波便快步走到木头架子旁,拿来了放置在架子上的遥控器。

或许是因为窗外的阳光过于猛烈,又或许是因为孟随波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遥控器上。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摆放在架子第二层的招财猫,其眼睛的小孔里,微微透射出来的,可疑的红色光点。

“滴答”一声,电视的屏幕亮起。

孟随波压根都不用看标题,都知道在此时的电视屏幕里,正在滚动播放着,电影《爱乐之城》。

这是孟辉渊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也是孟随波一直以来,反复观看的电影。

隔着一面看似很薄,实际上却很难翻越的隐形围墙,他听见,他们正在唱着:

——“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

真是神奇。

明明孟随波已经陪着孟辉渊一起,看过很多很多遍了。但每每再坐在电视机前重刷时,却还是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或者说,是音乐本身,为爱与回忆镀上了一层铠甲。

与此同时。

横亘在记忆与现实之间的冰壁,在音乐之火的炙烤之下,正在逐渐融化。

那些本以为要一辈子封印在记忆冰川里的庞然大物,也就是由刻苦铭心的过往,汇聚而成的尖锐巨石。

却渐渐地在冰川融化的圆融潮湿,且没有形状的液体里,显现出自身的棱角与锋利。

孟随波的思绪,渐渐朝着过去飘散。

......

——“孟孟,你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音乐上了。”

——“妈妈怎么会害你呢?”

——“学音乐是没有前途的,你知道吗?”

——“要是连你都不打算听妈妈的,打算要抛弃这个家了,妈妈一个人干脆也别活了......”

......

是啊。

曾经属于孟随波的音乐,早就已经被强行埋葬了。

可如今,这些音符,却从记忆的坟墓里,掀开厚重的土块,抛开现实的镣铐,舞弄着僵硬的身躯,在阴沉沉的天色里,向前缓慢爬行。

爱乐之城......

孟随波在回忆里反复斟酌。

他想——

或许,人类的爱,有时候就是可怜又可恨,同时捎带点可爱的吧。

在抛开‘音乐’这个宏观的概念之外。

对于孟随波来说,他童年的背景乐:是声嘶力竭的辱骂,是令人窒息的控制,还是次次上锁的房间。

——他的妈妈爱他吗?

——当然是爱的。

——那他的妈妈恨他吗?

——好像也是恨的。

......

她所爱的,是那个时时刻刻爱着他的自己。

而她所恨的,是他不能够百分百的把爱回馈于她。

在爱与恨交织的曲调里,她因不断放手而疯狂,因掌控不完全而恼怒。

在锯齿的边缘,是她施展暴政的厚厚围墙,是她言之凿凿的冷淡与漠视,是她口口声声“为他好”的自私与武断。

在音符,旋律,五线谱的尸体,堆成的小山之外的,荒地底下,埋藏着孟随波对音乐的最后一点念想。

同时,也堆砌着他对爱的无尽想象。

人,生是旷野。

死,是旷野上空吹过的自由风。

————

医馆里。

自从上次被白无咎指出,他所填写的,关于孟辉渊的病人记录册里,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之后。

黑未央便无时不刻的,跟随在白无咎的身旁,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言语之中满是讨好的意味。

总之,黑未央如此低声下气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白无咎告诉自己,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到了次日下午,白无咎总算是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黑未央看着病人记录册上,被白无咎所备注的,划掉并修改的部分。

————2————

姓名:孟辉渊(划掉),

备注:此处病人姓名修改为,孟随波。

......

————2————

黑未央内心os:

【我怎么觉得,阿白这是在糊弄我呢?】

【可是,这个答案真的很离谱啊???】

【而且这样一来,我写了整页纸的,有关孟辉渊的记录单,不是全都作废了吗......】

【阿白,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点告诉我。你知情不报,好狠的心呐......】

在默默念叨完,自己内心丰富的小剧场之后。

黑未央抬起头,神色里满是不解。

——“他不是一直强调,生病的人是他哥哥吗?”

——“为什么这里,反而还要写‘孟随波’的名字啊?阿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说,病人真的是孟随波的话,那‘爆炸盐’到底是给谁用的?又要怎么样才能起作用呢?”

白无咎眼眸里银光流转,面色平静,开口道。

——“所谓‘爆炸盐’,其真正的作用,是当洁白的雪花植物凝结时,可以锁定病人记忆里凝固已久的冰块。”

——“然后等病人再次倒入热水,使得雪花植物开始自燃时,同时也炸开了周围言语凿凿,目光浅浅的世俗观念磐石。”

——“至此,他便不再守着残缺的过去,把自己拧巴成两个部分。也不会在看不见的未来的空洞里,否定自我存在的意义。”

——“‘爆炸盐’之爆炸,相当于在初始阶段,以意识形态的爆破,让病人身体里淤堵的冰块开始流通。”

——“而随之而来的,是灵魂再也无法忍受被躯壳所困住。”

——“于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任何形式都无法承载的表达欲,将由心脏本源出发,奔向自由,奔向爱,奔向每一处不被“具体”所定义的地方。”

——“当自由的氧气浇筑躯体之外的铁皮,那些纵横交错的深处伤痕,便能够在蝴蝶扇动翅膀时自我愈合。”

——“这也是重新给予了孟随波一份信仰,让他在整体世界的存在里,作为部分,能有一次鲜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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