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被淋湿的心，渐渐冷了

【看来——】

【新的故事副本，被我成功开启了呢......】

【又有好戏可以看咯。】

————

此时。

站在不远处的姐姐，似乎没有预料到，弟弟会突然摔倒。

于是，她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的四肢，在情绪的别扭和纠结里，找不到它们自己，本应该在的位置。

而此时，不断调整着姿势的她，更像是在阴影之中，跳起了属于黑夜的舞。

阴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在逆着光的角度里，她脸上的神情，被一团刺眼的光晕，刻意掩埋了起来。

......

——“哇啊啊啊啊啊......”

弟弟的哭声，愈演愈烈。

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把拽下了套在腰间的白裙子，正准备将其狠狠丢到地上，借此来发泄自己，当众出糗的怒火。

——“等一下，不要——”

姐姐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从她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弟弟并没有理会。

他把手中的白裙子狠狠一扯，兴许是他内心的火气过于旺盛，白裙子竟然在他的手中，撕成了不规则的两半。

其中的一半，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而另外一半，破碎的裙摆，随着迎面吹来的微风，在半空中飘荡。

好像，在奏响着绝望的号角。

又好像，是在哀叹着投降的惨剧。

......

与此同时。

姐姐的心，也随着两片已然完全分开的白裙子，一起被撕碎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底滑落。

细细密密的，连成了一条线。在她的脸颊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泪痕。

宛若是一条，没有止境的河流。

在河水叮叮当当的流淌声里，在沙土碎石层层堆叠的河床底部，埋葬着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阿离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几分悔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刻意更改动作。】

【——因为，这样一来。】

【——‘姐姐’也就不用，几次三番的承受着，不同故事线里的痛苦了。】

虽然阿离的理智，在不停地告诉她，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已知的既定程序下，循环播放着的，虚幻景象罢了。

可是——

她细腻柔软的情感，却又在时时刻刻里，不断侵蚀着，她原本理智的大脑。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阿离是“她”，姐姐也是“她”。

正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她”，才组成了“她们”。而这个世界，为她们命名的‘名字’——

开始是‘女孩’，最终是‘女人’。

当她们手牵起手，汇聚成一体时，是能够拥有，改变世界的独特力量的。

而当她们暂时松开彼此的手，在各自的道路上，独立前行时。却又常常会因，身份的弱势，而被质疑，被贬低，被抛弃。

所以，她懂“她”。

————

同时，阿离也知道——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作为‘姐姐’，作为被‘正义的天平’所抛弃的那一方。

‘她’一直都是在，无穷无尽的苦与恨里，一个人，默默无声的流着泪。

于是——

在她脚下的那片土壤，正是由扭曲的，畸形的，不公的，爱意与恨意，在交叠里不断缠绕，进而狠狠地扎进了土层深处。

自此，‘姐姐’周围的一切，围绕着‘弟弟’的所作所为，‘爸爸’的冷眼与旁观，‘妈妈’的私心与偏袒。

——以此，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滴答。滴答。滴答。”

......

泪滴落下，恨意滋生，潮水升起。

绝望的少女，困在了暗无天日的黑色潮水里。

黑色吃掉了所有的光芒，一切的温度都在渐渐消散，而那早已张开的，灰黑色无尽深渊，也为她写好了命运的结局。

在这个倒扣着的，隐形鱼缸里。

唯有那条，闪着金色光辉的鱼，才是她最终的救赎，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

————

阿离在脑海之中，暗暗思索着。

【怪不得——地上的“她”，还有水里的“她”，长得那么像。】

【原来，“她们”一直是同一个人啊。】

【可是......】

【“她”具体的身份，到底是谁呢？】

【还有，为什么她会，反反复复的出现在这里？】

————

可还没等她思考完。

阿离敏锐的猫耳朵，却已经开始，在提前向她预告着：

——有人来了。

【这一回，又会是谁呢？】

【......】

等阿离抬起脑袋时，两道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她的眼帘。

是‘姐姐’和‘弟弟’的，爸爸妈妈。

顿时——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了阿离的心头。

【难道......】

【又要在循环里，伤害她一次吗。】

妈妈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泥泞的弟弟，以及他手中破碎的白裙子。

弟弟原先渐渐弱下去的抽泣声，在见到来人时，眼珠微妙的转了转，刹那间，便又开始继续着，刚刚的哭喊。

——“哇啊啊......啊啊啊......”

——“姐姐她，呜呜呜......推......我呜呜呜......”

——“妈妈，我的膝盖好痛。”

阿离：【？】

【这出戏，还能这么演的么？】

【未免，也太扯了点。】

阿离偷偷瞥了眼，站在一旁，没有言语的姐姐。

她眼睛里的泪，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流下来了。

而那道滑落的，咸苦的，绵长的泪痕，也在微风的抚摸下，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

妈妈看着‘弟弟’身上斑斑点点的泥泞，以及覆盖在泥泞之下的，因与大地强烈摩擦，而微微泛红的肌肤。

她的面上，显现出止不住的心疼。

而当妈妈把目光转到‘姐姐’那里时，她却自动忽略了，姐姐脸上残留着的泪痕，只是看见了，她所相信的那样——

姐姐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下一秒。

妈妈向前跨了一大步，扬起手，狠狠地揪着姐姐的耳朵，对着她大吼道。

——“不是让你负责看好弟弟吗？？？啊？！！！”

——“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他还小啊，小打小闹的，就穿一下你的裙子，又怎么了呢？你还会掉块肉吗！？？”

——“就这么点小事，你犯得着推他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啊？？？”

——“今天晚上的饭，你不许吃了。自己回家以后，给我好好反省，写份检讨书给我，然后再好好地，给你弟弟道个歉。”

......

当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时——

纵使阿离有再大的耐力，她都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嘭——”

阿离趁着众人的目光焦点，都聚集在了那双紧紧掐着的手，无理的怒斥，以及通红通红的耳垂时。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一旁的树丛里，变身回了人类原形。

所以，等她再次从植物扎成的围墙里，走出来时——

微风悄悄掀起了她的裙摆。

少女的面容妩媚明艳，峨眉似远山，唇瓣如朱砂。

与此同时，她手腕处的银铃，随着她身姿的摇曳，在一步一步的间距里，如山泉相击，当当回响，余音不止。

——“喂喂喂，我说大婶。”

——“你这心，也偏的太明显了一点吧？！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你调皮捣蛋的儿子，自己贪玩，摔了一跤，还故意撕坏了他姐姐的裙子......”

——“怎么到了你嘴里，反而还成了小姑娘的错了？？？”

阿离双瞳似水，眉目流转间，在望向母子两人时，却顷刻涌起了，滔天的怒意。

还有藏在余波里的，忿忿不平。

妈妈似乎是没想到，在自己“教育孩子”的现场，会有一个年轻女孩，突然跳出来反驳她。

并且，凭着她多年来，积累的看人经验：

——眼前的这个女孩，言之凿凿，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但因为自己的训话被人猛地打断。

一瞬间，妈妈只觉脸面尽失。她的心里，油然而生的，是质疑与怒气。

......

乌云在缓缓向下压迫，气压也越来越低。

——“你谁啊你？我在教育我的小孩，和你有关系吗？？？”

——“你要这么喜欢小孩子，那你就自己去生一个呗。”

——“真是搞笑，干嘛莫名其妙的，跑过来掺和别人家的事......”

说到这里。

妈妈清了清嗓子，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往下说着。

但这一回，不同于刚刚的叫骂与怒斥。

她反而是，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年长者的姿态。

——“再说了，这一看就是姐姐的错嘛。弟弟还那么小，哪里会说谎哦？”

——“小姑娘，你不懂！你跟你说啊，现在的小孩，坏得很嘞，经常趁着我们不注意，就欺负她弟弟。”

——“你说，这样的坏小孩，长大以后还得了？”

......

天雷滚滚，在忽明忽暗的闪电光波后，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吼声。

阿离摇了摇头，嘴角微抿，轻轻地叹了口气。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

从一开始，便一直站在一旁，置身事外的‘父亲’，突然扬起手，摆出了“静音”的动作指令。

然后。

他在一片紧张焦灼的气氛里，沉着开口道。

——“好了好了，都别再讲下去了。”

——“你们看，这天色越来越暗，都快下雨了。我看啊，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家里的饭都要凉了......”

说到这。

他又将自己的目光，慢悠悠的转到了，阿离所在的方向。

——“小姑娘啊，你也差不多得了。”

——“我们毕竟是长辈，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难道还看不透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吗？”

——“她妈妈还算是脾气好的嘞，还好言好语的，跟娃讲道理。照我看来，小孩子嘛，打一顿就老实了，就是欠收拾。”

......

雨，彻底落下来了。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