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四方镜里的猫脸，从何而来

在白无咎和黑未央离开了以后。

孟随波便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房间里很安静。

除了窗外稀稀落落的，雨打树叶声。就只剩下屋子里，招财猫在前后摇摆着爪子的，“吧嗒吧嗒”声了。

但是。

孟随波的内心，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

孟随波内心小剧场：

【原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吗......？】

【孟辉渊啊孟辉渊，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都怪我......归根到底，是我对音乐梦想的淡漠与动摇，一点点的杀死了你......全都是我的错啊！！！】

【这一回，梦可能，真的不会圆了。】

【......】

————

周围的天色，渐渐变暗了。

在眼前的电视屏幕里，《爱乐之城》已经全部播放完了。

而此时此刻，所显示出来的——则是暂停在了影片的最后一刻，以及叠加在屏幕中央处的，大大的“中止符号”。

孟随波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又忘记关电视了。

于是。

在封闭的，凝固的，转不过弯的大脑回路里，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哥。”

——“把电视关一下呗。”

可是又在说出口的瞬间里，后知后觉——

关于他根本就没有哥哥的，这一既定事实。

无奈。

孟随波只得拖着僵硬的身体，在杂乱无章的客厅里，寻找遥控器的身影。

由于开机时间过长，电视的屏幕，已有些微微发热。

孟随波找着找着，在路过电视机时，却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

他谨慎地摸了摸，此时处于自己身侧的这面，在持续不断的“滋滋滋”声响里，疯狂散着热气的主机板。

一瞬间。

电视的发热和手心的凉意，在以物理触碰的方式，在相互之间传递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温度。

孟随波感受到了，在他自己手心里，原本紧握着的微凉的寒意，与电视机的滚烫屏幕触碰时，莫名的产生出了一种——

凉凉的却又暖暖的，柔软的却又坚硬的，舒服的却又刺挠的，惊奇的却又已知的，好多种矛盾感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只是，在这个片段里。

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与孟辉渊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

旁人皆称‘孟辉渊’是假的，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可孟随波偏偏不听，不信，不想，也不接受。

这是因为——

在他的青春里，被妈妈强行剥夺音乐陪伴的，那些至暗时刻。‘

孟辉渊’的出现，本身就是闪耀着，金黄色暖阳的光束，为他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同时，也拼补起他散落一地的，精神世界。

在那段风雨交加的日子里，他们两个人，不也就是这样子——

在冷与热，悲与喜，恨与爱，愁与愿里，一步一步的，相伴走过来的吗？

可是，怎么事到如今。

明明一切都有在好转了，孟随波也开始能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也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然而，却反倒把‘孟辉渊’弄丢了呢......

或者说，正是孟随波——

在为考试绩点发愁的，日日夜夜里。

在为实习转正焦虑的，一分一秒间。

那些本属于‘孟辉渊’才能够给予的精神支柱，在猝不及防的遗忘，和突如其来的打击里，悄然崩塌了。

只留下了，一片破败的废墟。

......

在孟随波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突然冒出了一个词——“算了”。

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将这个词，坦然的说出口。

因为在孟随波看来，只要他‘尝试去说’，或者是‘已经说了’，那么这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

从这一刻起——

在飘荡着‘忍耐’的思绪上方，在孟随波的内心深处，忽然“哗哗哗”的，飘下了几片雪花。

温度骤降，严寒冰雪，步履薄冰。

而等到孟随波想要抬起脚，尝试着一个人再次朝前走时。

他却只是听见了，从他的心底里，深深传来的，一阵“咔咔咔咔”的破碎声。

......

夜，渐渐深了。

————

白无咎和黑未央，正乘坐着一只，放大版的，由孟随波的病历单，所折叠而成的纸扎船，重新往‘怪病医馆’的方向开去。

此时，在纸扎船外的世界——

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潮湿的，白茫茫的水汽。

细密的雨点，飘浮在半空之中。

就好像整片天空，都被浸泡在了海洋里，不禁令人感到，粘稠又沉重，湿软又阴冷，缠绵且难逃。

一阵风，悄然吹进了纸扎船的内部。

猛地吸了一口，却只觉，鼻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

而在这片朦朦胧胧的浅白色雾气里，蓦然间，红光一闪——

出现了一只阴狠冷漠的眼睛。

带着几分血色的视线，穿透过缭绕的烟云，直直地射向了纸扎船的内部。

浅浅看去，那一片暗色的眼眸里，似乎正在讲述着无声的谜语。

同时，在低沉的吟唱声中，再次拉响了战斗的号角。

【嘿，要和我玩个游戏吗......】

【捉迷藏怎么样？】

【那就，快来找我吧......】

————

从‘孟随波家’返回‘怪病医馆’的，回程的路上。

黑未央眼眸微眯。

在他满面探究的神色里，可以发现的是，黑未央的嘴角微微向上，牵扯出几分，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容。

不过——

白无咎正在闭目养神。

所以看上去，他并未察觉到，黑未央此时神情的异样。

黑未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白无咎，问道。

——“阿白，你说我们为什么要，特地前来拜访孟随波......还要专门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呢？”

——“这对孟随波来说，不是很残忍吗？”

白无咎依旧闭着眼睛，微微抿唇，只是冷哼了一声。在少年邪魅的面容上，好似浮现出了，几分倦怠。

而后，白无咎缓缓睁眼，眸光一转。

他的嘴角随之扬起了几分，笃定的笑意。

——“作为医者，如果一直隐瞒事实，任由病人就这样活在，自己构筑的虚幻梦境里。”

——“那么......”

——“终究只会是，让他一个人作茧自搏。久而久之，便再也无法脱身。”

......

正说着，白无咎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

——“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啊......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是鬼上身了？”

……

黑未央：“！！！——”

黑未央被白无咎，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了一跳。

下一秒。

黑未央便在强烈的失重感里，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下，突然开始重重地向下方坠落。

由于事发突然，黑未央的大脑，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

他仅仅只是，秉承着求生的本能，慌忙伸出手来，拽住了白无咎的手臂。

于是。

他的身体在手臂的“急刹”里，急急停住，这才勉强控制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向下坠落。

就在这时。

白无咎突然抬起手，揪住了黑未央的后衣领。

黑未央：“......”

【啊？？？命运的后脖颈，怎么被掐住了捏！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猫抓老鼠？】

【老鹰捉小鸡？】

【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

因为黑未央才刚刚经历过，生死时速的比拼。

甚至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过来。

所以，无论是黑未央的身体，还是他的大脑，都在宕机的空白，以及微妙的迟钝里，冒出了一连串“省略号”的忙音。

【......】

在白无咎强行通过“拖拽”，这一外力作用的干涉下。

黑未央微屈着的双腿，因无法掌握身体的平衡，只能依靠着惯性，向后猛地一靠，随后便跌坐在了，白纸光滑的表平面上。

在这之后的，极短的一段时间里。

白无咎又凭空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四方框的小镜子。

他紧紧握着镜子底端的，圆柱状把柄处。而后，白无咎将这面‘四方框镜子’，迎面放置在了，黑未央的脸前。

俗称，“贴脸开大”。

忽然，银光一闪——

黑未央还没来得及，看清镜子里的物像。

他便在后脑勺突如其来的，且愈演愈烈的灼烧感里，痛呼了一声。随后，便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了双眼。

——“啊！！！好疼......”

——“感觉头顶快要裂开了......”

——“谁来救救我啊......真的好疼......疼啊！！！”

......

对于黑未央的鬼哭狼嚎，白无咎并未特意理会，他就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黑未央的肩膀，以作安慰。

而后，白无咎在满面的淡定自若里，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他计划之中的，下一个步骤——

紧接着。

从白无咎的掌心里，射出了一道银光。

此时，隐匿在银光里的，银白色游丝不断的向外冒出，逃脱出了光芒的遮掩。

接着，游丝便在上上下下的起伏里，缓缓环绕在了，黑未央的脑袋周围。

一瞬间。

一股清凉的感觉，顷刻涌入了黑未央的脑海里。

也让他，霎时不再体会到，后脑袋处灼烧的疼痛和酥麻。

......

在稍作休息后，黑未央的意识回笼。

与此同时，在他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见了——

静静躺在白无咎掌心里的，那面四方框镜子，正在发散着奇异的紫红色光芒。

而在镜子的中央处，不再像是普通的镜子那样，呈现出镜面前的物体。反而，是若隐若现的，冒出了一张猫脸......

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黑未央顿时，感到他的后背一凉。刹那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于是。

黑未央在深深浅浅的，反复呼吸里，努力让自己，已经极度激昂的情绪，尽快的平复下来。

随后，他故作镇定的看向白无咎，问道。

——“这张猫脸，怎么会出现在镜子上？难道，是他一直在跟踪我们吗？”

——“我的失重感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在刚刚，初次见到镜子的时候，我的头会那么那么的痛......？”

——“阿白......”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