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辰

答应了许久的铸剑和给许安习武总算了却。

清、隐拿到了新剑便摁耐不住想同顾亦安比试,只是顾亦安近些日子有些累没有那个心,还有便是不想一招出鞘。

如此便也只能二人自行切磋,同为顾亦安的暗卫说私底下没有过比试是假的,只是宫规森严他们主子是同一位要是被旁人瞧见了他们在宫中动起手来,难免会落下一个规矩不严的口舌。

二人倒是不怕,就是顾亦安要被诟病他们不愿,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的舌头都割了。

顾亦安貌似近来有些忙,只是忙些什么许安等人也不清楚,二人的比试顾亦安并未前来观看,在旁的只有许安和文末未。

游湖那日文末未便瞧过他们动过手,这次让他看上那么一看也无管紧要。

他们不以为然,文末未却不想看他们过家家,他此刻想着的是那天夜里小太子的神情,虽然看上去同平日里相差无几可文末未就是感觉顾亦安他心中藏着事。

至于是什么文末未看不透……

“邦!”清,隐兵器交锋的声音,扰乱了文末未的思绪。

新的剑刃就是不同凡响,顾亦安也不知道哪里找到铁匠真的就比宫里的还要好,二人打得刀光剑影,闪得许安眼睛有些疼,可还是按耐不住他好奇的心,咪着眼去瞧。

二人许久未动过手了,手握新剑的二人更是跃跃欲试,想看看手中的这把剑自己能把他的威力发挥到几成,他们手下都没有留情,招招都直攻命门,在文末未那处是孩子过家家,在许安这便有意思极了,两人打得凶破坏了院里的不少东西,又绕着院子打,许安不会武没看出来什么门路,只是觉得他们这般飞来飞去挺有意思的。

隐找准时机送出一掌,险些击中清,清堪堪躲了过去,但衣袍被隐的剑给割破。清站稳之后又向隐袭去,隐使剑将清的招式弹开,清又极快的蹲下来了一计扫堂腿,隐朝一旁的院墙飞去,清也追了上去直刺隐。隐貌似才猜到了,后空翻踢掉了清的剑,然后擒住他的后颈,剑掉落在地上,点到为止,胜负已分。

隐将清扶起,二人似乎并不在乎输赢,笑了起来。

二人切磋结束了,便继续练剑,许安则在逗莲莲,将它拿出家去又拿进来,走来走去,最后莲莲似乎也受不了他,跑走了许安找不见它了。

文末未:“……”

文末未并不想再同他胡闹回了屋关上门,打了一个响指,暗处便冒出宋十来。

“大爷。”

文末未看了眼他,“怎么样?”

“夫人说您最好死在外面,当她没你这个孩子……”

“……”

他头疼道:“谁问你这个了。”

宋十又道:“枭骑营近来……”

文末未继续打断他:“不是。”

“大公子有去看过……”

文末未有些怒了,“你他娘的成心的,再不好好说话日后便去当个哑巴!”

宋十早已习惯,也不害怕默默陈述:“那太子是去了国师处。”

不例外,容止的身份也被文末未给摸清了。

文末未示意他继续,宋十了当道:“怕泄露了行踪,便没有在靠近,也不知道他们在商谈什么。”

“主子还要留在这么,那太子好像发现了什么……”宋十小心提醒道。

毕竟顾亦安貌似已经怀疑了文末未的身份。

文末未无所谓道:“怕什么,大爷我又不是来杀他的,爷不过就是来瞧瞧他。”

对于文末未来说顾亦安没真正说出他的身份,二人没以真实的身份还打一架那都不算露馅,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顾亦安同文末未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宋十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爷还打算在待多久?”

文末未此时也忘了任务,与其回去同她娘瞎扯还不如就借着任务之由给自己偷闲的借口,他不在乎道:“你很想我走?”

“如果您再不回去,夫人她……”

文末未感到十分头疼,敷衍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去西商那处淘些珠宝给我娘送过去。”

宋十明白自己再说些什么,就会被自家大爷嫌,默默退下了。

宋十退下片刻,屋内变得静极了,文末未自然不怕鬼神好歹是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儿,只不过他并不喜欢自己独处时周围静悄悄的,这会让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过去……

文末未有些头疼,不过片刻这份安静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破了,文末未第一个念头便是顾亦安发现了宋十,可门外可不是顾亦安,“宋公子,你在吗?”

是许安。

文末未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他没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我找莲莲时在我家公子的房间里发现了封信,貌似是公子留给你的。”许安在门前如此说道。

文末未觉得古怪,但依旧开了门,门开了许安就将信给了他。

并凑到文末未身旁,“快看看写了什么。”

样子比文末未还好奇。

文末未极其自然的转过身去,面对着许安好让他瞧不见信的内容。

“什么呀,是我家公子写的啊。”许安不满道。

文末未却想,但是是他写给我的。

没由来的孩子气。

他极快地把信打开,看完了新的内容。

看完了他的神情异常古怪,随后他又极其古怪地看着许安。

许安不明所以,“怎么了,写的什么啊。”

文末未此时觉得这对主仆是故意在耍自己,但依旧不得不装下去:“许公子叫我检查你的课业……”

许安还没听完,就开始拔腿就跑了,只是依旧没有那个胆,往后退了几步又走回来。

文末未此时又将信看了一遍,然后目光移到许安的身上,“你走什么?”

许安假笑,“我腿有些冷,走几步热乎热乎。”

文末未自然不会相信,许安不死心道:“有没有看错,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文末未想不懂顾亦安怎么会让他干这种事,莫非是想拖住他好方便行事?可单独留这小书童在这,不怕他杀了他吗,这书童与皇储关系不错不是,但这个有些荒唐的请求也是顾亦安这人第一次请他办事,这怎么办?

文末未因昨夜的事,这时想得实在太多,只是有一点猜中了但猜反了,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拖住人,想拖的人不是他罢了。

再说在顾亦安那处并不认为他是在请人办事,皇储将有求于人和命令混淆了,或说他认为有求于人便是命令?

文末未发问:“怎么不让那两个护卫检查?”

这确实也是一个是个问题,比起“宋十”清和隐要同顾亦安和许安熟络太多。

许安没精打采道:“检查课业就是折磨我,要是让他两来那就是折磨对方。”

检查课业无非是顾亦安拖住许安的借口,既要拖住人自然检查的课业也是非常的耗费耐力,两人的耐力皆耗费。

念完一本厚得不行的古籍,文末未认不得是什么书上边的字他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的,里面的内容倒是识得。

许安虽烦但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乖乖从头念了起来。

文末未对检查他人课业的感觉还是挺新奇的,他似乎很久没有听见过读书声了,只不过他毕竟是武将家出身,对读书不感兴趣倒也正常,北疆王的世子倒也无需样样精通。

但这感觉在许安念了一刻钟后便烟消云淡了。文末未有些头晕了,还很烦躁,他有些想让许安住嘴的冲动,给他活生生忍住了。

……

“你想怎么办?”

“简单些就好。”

让皇储和国师来为他所准备的生辰宴从一开始便不简单了。

“你没什么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顾亦安反问。

容止将茶杯重重放下,杯子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顾亦安不理会,抿了口茶。

他早已习惯顾亦安的这幅样子,但仍旧忍不住怨道:“真有意思你们顾家人,我以为你叫我留下是让我参加生辰宴,原来是缺个办宴的。”

顾亦安看向别处,丝毫不心虚地道:“一半一半。”参加是一半,办宴是一半。

他们早已商议许久,可每每都是容止在说,顾亦安在摇头……

偏偏这人自己也拿不准个主意,容止忍无可忍道:“到底办不办了?”

顾亦安笃定道:“办……”

思虑片刻,他又缓缓开口道:“民间的生辰是怎么样的?”

容止一怔,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问倒了他,他出身并不高贵,但同一般的百姓也不相同,他是被师傅捡回来的,自小就生活在师傅身边,生辰他自己不知道,他自己自然也无从得知,于是便将捡到他的日子作为他的生辰,每年的生辰师傅会带着他们下山喝酒吃肉,原先容止是有长寿面吃的,只不过他师傅和面和成稀泥,看样子做成疙瘩汤都费劲。

容止简略道:“应是比平日里吃得丰盛。”

顾亦安半信半疑。

容止又添了句:“还有一家人陪着吧,生辰合家团圆不是才……”

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顾亦安将茶杯放下看向他,想看看他是不是有意的。

许安早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容止清咳两声,给自己找补道:“许安那孩子同你一起长大,你们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说到这他将一只手搭在顾亦安的肩上,侧着头笑地继续;“所有你不必担心他不喜欢,你用心办的想必他定会高兴。”

容止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也会说这种肉麻的话了。

这番话进了顾亦安的耳朵里,他只觉这番话听着别扭,不过他未出言反驳。

“你若实在不知,他生辰当日恰逢是这白帝城的一个节日,那时想必会热闹非常,孩子玩性大,到那时你带他出门即可,他想怎么玩便怎么玩怎么胡闹就这么胡闹,不要约束他,剩下的交给我便好。”这是容止最后一个法子。

顾亦安同他商讨实在太久,况且顾亦安也怕他再说些什么面前这人就撂手不干了,过了一会容止才听到顾亦安的声音“好”

实属不易了。

顾亦安抬头看天,正值正午,他该回家了。

容止再让顾亦安这人在他眼前晃也心烦,便连客套话都不说不再挽留。

待他回去时却看见的是这么一副场景,他托宋十检查许安的课业来耗着许安,而这两人听着读书声竟都昏昏欲睡……

最先发现顾亦安回来了的自然是“宋十”

他立即清醒过来,装作认真看着许安读书,随即看到顾亦安便道:“许兄,你回来啦!”

这话仿佛不是说给顾亦安听,而是说给许安,许安立即发奋大声读着书。

顾亦安:“……”

难怪说得上话,这一唱一和的模样,交不成朋友才是称气。

顾亦安将许安带走,未曾同文末未说一句话,文末未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小皇储是什么意思?

顾亦安自然没有别的意思,他利用了文末未拖着许安,仅此而已。至于昨夜的事,他不过是在警告“宋十”,他是谁顾亦安并没有文末未想象中在乎,与他何干,他有何可惧?

不碍了他的路,不惹他不快,他懒得去在乎这么多。

顾亦安不愿去多想,却控制不了文末未多想。

带兵的人难免多疑,这无可厚非,不然外边的豺狼早将大佑啃食殆尽。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文末未猜忌的心只会放在仇敌的身上,他没有孟德那样的多疑,却又有那样的爱才,这一点他把握得很好,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来的这些日子,文末未还真的要将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不对顾亦安下手是为了不顺着那老东西的意,因着他是他老子,他们身上有那点血缘,这诛九族的罪他也是逃不过的,理应小心些。

他不下手,但总该要将些有用的消息传回去瞒过那老家伙。

这皇储出了紫京后便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每日不是下棋就是看书。

这样的消息传了回去不如不传,可他这样一直无所收获,北疆那是要疑他的,不会摆在明面上,却会暗中调个人来再对付顾亦安,至于人选……

他不用想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他接了这一摊烂事,一是为了偷闲,二是为了躲他娘。

他老子不知发的什么昏,想尝尝谋逆的滋味,老东西想干什么他管不着,可万一出事了……

皇储他不会动,但他要挖出顾亦安的秘密。

日子去得快,转眼间便到了许安的生辰,这孩子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顾亦安却为他记住了。

城中要过节一事本就是许安同容止讲的,顾亦安不必寻其他缘由诓他出门,他自个便拉着顾亦安出去了。

早膳未用,众人皆是腹中空空,随意寻了家街边的食铺便坐下将就了。

待他们走出铺子,街上以不似方才清冷,商贩们都吆喝起来了,过节的热闹气氛充斥着整个白帝城。

吃饱喝足后的许安很是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向顾亦安身旁道:“少爷,少爷,刚刚的那家的汤圆真的‘好好吃’”

许安讨左邻右舍的阿公阿婆的喜欢,常常被拉着同他们聊天,自然而然也学上了两句方言。

顾亦安上次吃过了文末未给的黏糕,出了一次糗,对这种的粘牙食物便谢敬不敏了。

他回忆起不久前他同容止商量的话,越想便越感到容止的不可靠,有些敷衍的“嗯”了声。

许安有些失落开口:“公子,你听得懂啊。”他原本打着主意逗逗顾亦安的。

江南话本就不难,何况是方才许安的那一句根本就仅仅是换了个声调,即便是换成清,隐他们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但顾亦安确实听得懂江南话,他甚至还能说上两句,不过没怎么在人面前说过罢了,这个本事全亏了他那个古灵精怪的母后……

顾亦安眼皮跳了挑,分不清自己是那边的眼皮在跳,他扔下一句:“再好好想想。”便朝前走去将许安扔在原地。

许安看着顾亦安远走的背影,呆在原地,不久才恍然大悟追上去同清,隐他们说:“皇后是江南女子!”

清,隐:“……”

他们知道,不用同他们讲。

“过来。”许安突然听到顾亦安这么说。

没有带任何的称呼,但许安就是知道顾亦安是在叫他,但是清,隐不知道,同许安一块走到顾亦安身旁。

许安瞧着顾亦安,但顾亦安未曾将目光移回他们的身上,静静瞧着远方。

“怎么了……”许安不自觉朝着顾亦安所看处看去。

屋檐下有两个人,统统衣裳褴褛,全身也都脏得不行,行人瞧见了都绕着他们走。

“是对母女啊……”许安道。

接下来顾亦安要许安做什么,许安不用想也可以猜到。

不出许安所料,“拿些银子去给他们。”

许安眨了下眼睛,笑道:“好!”

待许安走后,顾亦安才开始同清,隐说着唇语,清,隐他们仔细看着顾亦安的唇,生怕落下一句话。

但在顾亦安瞧了许安那处一眼后,便停止了动作,清,隐有些茫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们便看见自家主子微微勾了唇角,二人下意识向后看去,果不其然,许安正在演一处戏。

只瞧见不远处的许安从那母女旁走过,然后“不经意”地落下块碎银,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那母女的面前,从他们的方向看去许安就是明晃晃地就是故意掷过去的,好在行人皆匆匆不曾注意这拙劣的一幕。

演技差劲,清,隐弄不懂主子为何发笑。

清,隐相视一眼,皆无言,又回头看了回去。

小女孩最先发现那块银子,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银子拾起,确定是真的银子后惊喜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可她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她的母亲对他摇了摇头,并从污浊的衣袍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朝着许安的方向指去,示意孩子将银子还给人家。

女孩失落地看着母亲,又看了看许安的背影,许安并未走远,她又将眼色移向手中的碎银,对于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的一块碎银,却对于日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们是不可得的奢望。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的,可身子不由的向许安走去。

“哥哥,你的银子掉了。”女孩的嗓音沙哑,应是许久没喝水了。

此时的顾亦安他们与许安已有了些距离,又加上闹市喧哗,他们并不能听到俩人的对话。

他们朝着许安走近。

女孩摊开手掌,露出那块银子,或是怕许安嫌银子落在地上脏了,孩子想要拿衣袖给他擦一擦,又发现自己的衣裳并不比银子干净,他只能作罢,抬头弱声道:“……它有些脏了。”

许安自转身后便一直笑意盈盈,他看着女孩的动作没有说话,片刻他才接过他手心的银子,掏出帕子给擦拭个干净,随后又放回他的掌心 。

许安视若无睹她脏乱的头发,揉了揉他的头,同她说:“多谢。”

女孩被许安的这一举动怔了怔神,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关系,额……你的银子。”她再次将手举起来,要将东西还回去。

许安眨了眨眼,不经意抬眼同顾亦安对上视线,只一瞬又收回目光,他故作神秘道:“这是你路不拾遗,拾金不昧的报酬,好好收下吧。”

女孩张嘴似还要说点什么,可只一个抬头的动作许安便没了影,若不是方才被摸头的触觉仍在残留,女孩真的会觉得自己遇到了个小神仙。

她左右看了看,揣紧了手中的碎银,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许安顺利完成了任务,趾高气昂的,顾亦安瞧他这个样子就知晓他要得意忘形了。

他叫了一声顾亦安:“少爷!”

“嗯。”顾亦安应了声他。

众人接着逛着市集,顾亦安不拘着许安的性子,许安玩得便有些疯了,再每个摊子铺子前都停下脚步观望观望,要买了些什么也还好,偏偏许安拿起又放下还爱问一推问题,之后又分文不掏。

遇到了些脾性好的商贩也就忍忍咽下这口气,遇到了脾气大的,算清,隐倒霉。

逮这他俩就是一顿骂,“你家弟弟怎么回事啊,在我这看半天也问半天了,什么也不买,来找茬的是不不是,人人要都这样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一路下来,他们二人的脸都是黑的。

至于为何顾亦安没事?

自然是因为他一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且看上去虽是同许安一块的,当模样气势让人也不敢找他麻烦,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许安闹腾累了,便不东跑西窜了,同清,隐一块乖乖跟在顾亦安后边,但嘴闲不住,即使两人不搭理他,他也仍旧喋喋不休。

“你们武功那么厉害会不会胸口碎大石啊?”

“……”

“哦,胸口碎大石不算武功啊。”

“那……”

顾亦安侧头不轻不重地看了许安一眼,许安撇嘴安静了会,要是想着许安这样就安分下来了,你可就太小瞧他了。

或是顾亦安今日的放纵,让他有些不知轻重了,作妖作到顾亦安前边来。

他凑了个头过去,睁大眼睛想突然想起点什么然后开口:“少爷,你当初为什么把我捡回来。”

这个问题并不是是许安第一回问。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雕着金龙的屋檐下,寂静得吓人,不用细听也能听到时不的翻书声。

小许安将头低着极低,任由宫女太监们折腾他,不小心被弄疼了也一声不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看微微起眸,看见不远处那一抹暖黄色的身影。

偏偏这时那人像额头也长了眼睛似的,朝许安看来,他又极速低下了头。

他听见书被合起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好奇使他想再次抬头,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够这样。

他不知晓他这个模样真的很像一直刚刚落水被救的小狗,也许,或许就是呢?

他听见那人不远不近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极具威严,“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亦安本意是想让他自己开口,诉说自己委屈,为什么满身伤痕,是怎么被原主人欺负的,但性格使然他说不出那么多话,且这样的问法,大抵也会让面前的孩子受不了。

他依旧一言不发摇着头,顾亦安的目光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许安虽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上座的人在注视着他。

半响。他才缓慢道:“为什么……为什么带我回来?”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事情发生得很奇怪,他得到的答案也能奇怪。

“因为我母后,她叫我把你带回来的。”

头一回的答案是这个样子的,这或许也是顾亦安第一次当着人面撒谎,成效不错,他脸不红心不跳,让人真的相信的这个由于他嘴硬而不想说出真话而编出的借口。

不想说出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顾亦安怕麻烦,说出来很麻烦,他已经带了一个麻烦回来了,不想让麻烦再给他添上麻烦。

尽管母后没有见过许安一面,也这样被当做由头了。

假的只能是假的,被揭穿之后许安又问了一遍顾亦安,这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最初的生疏了。

顾亦安只好敷衍道:“无聊。”

许安是什么人呢,锲而不舍放在他的身上固然不合适,那大抵只能用死缠烂打了。

但无论许安用尽手段,他都是玩不过顾亦安的。

他永远是那一套敷衍的说辞。

久而久之,许安便对答案没有那么执着了,又或者说是忘了……

旧事从提,似乎在这个时候最合适不过了。

顾亦安许诺给小和尚买糖,让卖花的孩子在街上送花,方才让他给出去的银子,还有找不到缘由地将他领入东宫,让他成为他的伴读。

许安知道这些是善事,但又觉得顾亦安不适合用善人这个词去形容,或许还有什么更好的词不是?

许安如愿以偿得到了不那么敷衍的答案,但还是不那么尽人意。

顾亦安没有笑,但眼中却含着笑意看着他,他唇齿微动,答:“你猜。”

那么多年了,顾亦安还是那么坏,不对是越来越好了。

许安心想。

那个只有顾亦安知晓的缘由,其实要比顾亦安看似敷衍的理由要来得荒诞得多。

眼睛,是眼睛,一双像对什么渴望极了的眼睛,顾亦安甚少照镜子,少数机会站在镜子前面的他审视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太无神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眉眼再什么样被夸赞,他都依旧不喜欢。

瞧见许安之前,他虽不喜欢自己眼睛,但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该是怎么样的,瞧见了便明白,该是那样的才对啊。

不屈,但没有恶念的**充斥在那双眸子里。

顾亦安认为自己的眼睛应当是这样的。

许安认为今天顾亦安是真真正正打定主意出来玩的,没有什么任何目的,他们逛完西街逛东市,明明看上去不大的白帝城,他们走了半天也没有真正的走完。

谈累,许安是累得不行了,顾亦安寻了半天都没有见容止的身影,生出了这人不会去那寻到了好酒好茶,就忘记了他吧……

无可奈何,容止在顾亦安这真的不是什么靠谱的形象。

许安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走到哪里了,想问问顾亦安,刚刚要开口便发现前方有好些许人正有序地排着队。

清,隐由着上回被姑娘们带进花楼的事,一直小心谨慎的,生怕那样的事在多出一回。

顾亦安也发现了,看过去貌似是在施粥,阵仗还蛮大的,棚子一般两旁插着商旗,还有商号,一边是“霍”,一边是“高”

顾亦安的目光不由的在“霍”字旗停留了久些。

顾亦安在白云山上时喝够了白粥,但这时就是莫名的有些渴,但他不是非要喝那施粥的,他将这没由来的感觉归咎于他想试试没试过的。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不同身旁的人说一声,就径直走了过去。

许安没弄明白他想干嘛,但见清,隐一跟上去,自己再不跟上就被丢下的架势的也跟了上去。

队伍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虽都是些乞儿和家境贫寒之人,队列却也相当有序,没有争抢与拥挤。

大佑虽风调雨顺,众享太平,可仍有人无家可归,饥肠辘辘。

这是千年来都没有办法改变的,国家纵使再多么的繁荣昌盛,也依旧存在作恶的人。

顾亦安周身气质华贵,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让人无视他,他款款走进队列里,旁人见了都议论纷纷。

“哪里来的小公子,走错地方了不成,家里还缺这一口饭不成。”

有的人自己过的穷苦就非常仇富,认为自己的苦难都是富贵人家带来的,富人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剥削他们这些穷人得来的。

可笑至极。

“施粥本就是施给需要之人,这人根本不需要,干嘛来跟我们挣这一口饭。”

“这粥味道寡淡,他估计也喝不惯。”

……

话是有许多,但没有人敢说到正主面前,身后两位带剑的清,隐,使人有眼力见极了。

顾亦安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们说什么,他也根本没在听附近的喧闹,他此时心里有几分悸动,排队对他来说都是相当新奇的。

虽不喜欢拥挤,但此时却觉得还可以忍受。

“公子,你要干嘛?”许安苦这张脸,明知故问道。

顾亦安没空搭理他,心绪飘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于是许安没事找事,训斥后边的清,隐,“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

清,隐:“……”

施粥的人手脚麻利,像是老手了,队伍排得快,大家忙着喝粥,没一会就不注意顾亦安他们了。

快到顾亦安时他就闻到那粥的味道了,没什么特别的,很稀很淡的米的味道,不知他施粥施了多久,粥到了顾亦安手上还是滚烫的。

顾亦安本意本就只是尝尝味道,小声道:“少一些。”

伙计看看他,没像其他人一般说什么刻薄话,主子们说了这粥是想喝就能喝的,不知是被顾亦安的容貌晃了眼还是什么,他恍惚了会才把粥给人盛上。

许安他们排在顾亦安的后边,伙计也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到了手上,许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想喝,他自然不敢分给顾亦安。

于是眼疾手快将粥倒给你离自己最近的隐,隐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许安还一副做了好事的模样,“不用谢!”

清走远了些,怕隐又将粥分他。

隐:“……”

粥果真很寡淡,顾亦安庆幸自己没要那么多,喝完了就将碗放了回去,放回去时伙计又看了他几眼。

顾亦安不动声色将一枚银子放在台面,便带着许安他们走了。

在顾亦安看不见的地方,方才给他打粥的伙计,同一旁的人说道:“看见了吗,刚才的公子,长得跟咱们小姐有几分像啊……”

又走了许久,顾亦安总算寻到些容止的踪迹,只见许安悠哉在前面好端端走着,不知道什么小东西猛得朝顾亦安的脸飞来,顾亦安眼疾手快便接了住。

朝东西袭的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始作俑者,容止喝着不知是酒是茶,一旁站这玖,似笑非笑看着这边,瞧见了顾亦安看过来,还朝着他提了提杯。

顾亦安懒得再看他一眼,瞧着手中的东西,是容止常用的小药瓶,容止在宫里的国师虽说为闲职,但出于某一种缘由,俸禄还是不少的,连这种药瓶用的都是上等的玉。

顾亦安将瓶中的纸条取出来,墨迹都未干,一瞧便知道是刚些不久的,卷起来墨迹都染了。

“日落时分朝东边走,到时我会同你相会。”

这话听着熟悉,顾亦安不愿再相信容止也没功夫同他计较太多。

顾亦安吸了口气,将玉瓶扔给清,随意道:“赏你们的。”

清有些不知所措,推拖的话刚要出口,有瞥见顾亦安有些不耐烦的表情,话又给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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