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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小雨。

雨丝飘洒，在窗户上蜿蜒滑落。

林遇将于洋的名字发给了付队，对许星辰问道：“于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他接触不多，我得想想……”许星辰微微歪着头，撑着下巴凝视窗外的雨幕。

林遇语气平缓，“不着急，可以从你房东或者你搬进去开始讲。”

“我房东叫李越，年龄不大，我估摸二十四五左右。他职高毕业后就开始打工了。我之前租的那间房原本是李越父母住的，但他们前年年初出车祸去世了。后来，估计李越手上周转不开，他就把房子低于市场价租出去了。我是今年三月份搬进去的。”

许星辰睡眠质量差，在宿舍睡不好觉。家里偏郊区离得远，她便租了李越家的房子。

“李越人挺热心爽朗的。那个房子没电梯，我刚刚搬进去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帮我搬了不少东西。平常的日子里，经常有很多男的找他，有次他们喝酒闹到半夜，有人报警了。他第二天就跟几个邻居赔礼道歉，说会重新找个地方聚会，保证不再打扰到大家休息了。”

“于洋大概是今年四月搬进去跟李越住的，他左胳膊有旧伤，不能提重物。李越当时私下还来问我针灸能不能治好于洋的胳膊，价格多少。我问了下情况，于洋的伤太久了，要治疗也只能恢复一定的肌能。而且要先做手术，再长期治疗。至于效果，谁都不能保证。”

“于洋话不多，和李越一起的时候，他就站在他后面不说话。每次单独遇见我，也就向我点点头，挺内敛的。”许星辰手搭在额头上，回想着和他们的来往，“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遇听见许星辰的叙述在沉思，“我记得你之前说杨驰也是那个小区的，你见到过他们在一起吗？”

许星辰想了想，“杨驰住隔壁单元，在我印象里，他和李越他们没有什么来往，他们碰到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此时林遇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查看，是付队发来的简信。

林遇抬眼，说道：“他们三个以前初中是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许星辰愣了一下，“难道是积怨已久。”

“你还有李越的联系方式吗？”林遇指了指手机，“有的话现在打个电话试试。”

许星辰：“你不会怀疑……他们是团伙作案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林遇继续说道：“不过以于洋的作案手法和心理来讲，我更相信，无论李越现在情况如何，他最后的结果逃不了死。”

许星辰依言拿出手机，但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她发出的消息也没有回音。

林遇：“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许星辰摇了摇头。

林遇起身，“走吧，去和风公寓。”

和风公寓就是案件发生的小区，它位于城中村附近，是上个世纪建成的老房子。多年来，房子外墙的涂料已经斑驳脱落，裸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裂痕像蜘蛛网一样四处蔓延。

自从行李箱碎尸案在这里发生后，公寓房价开始暴跌，许多住户都纷纷搬离，将房子出租或干脆抛售出去。

这次林遇开车，三十分钟车程才到地方。

下车后，林遇走在前面，许星辰跟在后面，两人朝着公寓楼走去。

小区的路面有些坑洼不平，积水在低洼处汇聚，倒映着天空的灰暗。许星辰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沿着楼梯而上，林遇看着满楼的灰尘和蜘蛛网说道：“我以为你养尊处优惯了。”

他的言下之意，你怎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住哪里不是住。”许星辰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房子都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林遇测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只是没想到你对生活品质没有那么大的追求。”

“你有追求，你家确实好。”许星辰舌尖顶了顶腮，“就是可惜了那么好那么高品质的家，怎么不多邀请邀请客人过去？要是你朋友少得可怜，我不介意给你带一点过去，热闹热闹。”

“呵。”林遇轻笑了一声，站停在李越402的门口，没有再接话。

402门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还有几张水电费和燃气费的缴费通知。门把手上还有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回来的样子。

林遇敲了敲门，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李越……不会真如林遇所说的一样，已经遇害了吧。

许星辰的直觉告诉她不妙，她看着楼梯间上下，“接下来做什么，等警察来吗？”

“不用，展现一下你的开锁功底吧。”林遇指着锁孔，“上次在我家开得那么顺畅。”

许星辰眉毛微挑：“没带发卡。”

林遇从兜里掏出一套袖珍的工具放在许星辰手心，“嗯，请发挥。”

这工具.…..…虽然小，但真专业。

许星辰蹲下去，但总感觉这程序不太对劲。她抬起头看着林遇，提出疑问：“我们能这样进去?”

“你听到有人呼救声了吗?”林遇指了指门内，“我好像听见了。”

许星辰一愣：“呼救?”

她很快便明白了林遇的意思，挑选了合适的工具，在锁孔里轻轻捣弄，三两下，门便应声而开。

林遇不无赞许地说：“手艺不错。”

许星辰总觉得从这四个字听出了嘲讽，冷冷地回应道：“你查案都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

“以前不是啊……”林遇神色专注地看着许星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星辰觉得他不会说出来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林遇微微一笑，下句话便是：“是你那天在我家闯进我书房给我的启发。如果以后成功破案，对外邀功记得说这是你的功劳。”

他现在倒是心情很好，甚至可以用兴奋来描述。没有人和她说过林遇话可以这么多。

这是什么查案的被动情绪吗？

许星辰没好气地回道：“滚，谢谢。”

“你开锁从哪儿学来的？”林遇从兜里掏出来手套鞋套递给许星辰，然后自己很熟练的套上。

许星辰接过手套，回答道：“无聊的时候自己研究的。”

林遇：“挺好，回头记得去公安局备个案。”

许星辰不想理他了，她拆开手套包装，左手捏住手套套口的翻折部，将手套取出。她先把右手插入手套内，再插入左手手套的翻折部，最后再将左手插入手套内。

林遇看她戴手套的方式笑了笑，“不愧是医学生。”

戴无菌手套的那套流程许星辰快刻进骨子里了，一不注意肌肉记忆就让她按这种方式戴了手套。

林遇确定屋内暂时没有危险后，才让许星辰进门。许星辰站在门口，目光往门内客厅看去，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很快，许星辰发现林遇开始四处查看，口中还念念有词。

林遇先是蹲下身子，摸了摸鞋柜底部被踢烂的部分。破损的木板边缘参差不齐，像是挣扎中踢出来的。接着，他捡起地上滚落的杯子，环转着看了一圈，再放回在地上。

随后，他又起身，抬手按了按灯的开关，毫无反应，只有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回荡，确实是欠电费了。

“这家怎么有股恶臭味。”许星辰忍不住捂住口鼻，眉头紧皱。

她顺着味道往屋里走，越靠里味道越浓。

客厅里的大鱼缸内，水浑浊不堪，数十条鱼都翻着白花花的肚子。那些鱼的眼睛凸出，鳞片失去了光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

“你觉得这些鱼死了有多久了?”林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许星辰的后面，低声问道。

“林遇……”许星辰转头看着他，“我是学中医的，不是法医，更不是兽医。”

许星辰看着那些死鱼，心里一阵发毛。

林遇哂笑了一声，手指在茶几上抹了一下，看着指尖沾染的灰尘说道：“李越和于洋离开至少半个月了。”见许星辰没有回应，他微微歪了歪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觉得李越死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五十，死或者不死。”许星辰随口回复道。

林遇笑了一下，像是心里已经下了判断。

许星辰的目光被电视机柜下露出的一个相框角所吸引，她走过去蹲了下来，将它从地面上拿了出来。

相框的玻璃已经被踩碎，她抹了一下上面的灰，依稀可以看见合照内容。

合照里一共六个人，像是初中生时期拍的。

李越坐在一辆有些破旧的摩托车上，杨驰坐在他身后。

有一个面容有些模糊的人站在一旁大树的台阶上，剩下还有三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在一旁做出鬼火少年的招牌动作，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不羁与轻狂。

“以前李越和杨驰很熟络。”许星辰侧头看向林遇。

林遇指着那个面容模糊的人，“这是于洋。”

“于洋？”许星辰有些吃惊，照片里的人怀里抱着很重的东西，“他现在的胳膊几乎抬不了这么大的角度，但照片里他的胳膊还正常。”

“这三个人。”许星辰指着鬼火少年的三个人，“正是警察之前判定的嫌疑人，但他们已经被警察洗清嫌疑了。”

“看来我们的于洋藏的很深啊。”林遇转头看向关着门的北卧室，“我进去看看。”

许星辰轻轻点了点头，“好。”

许星辰独自站在客厅里，总感觉阴森森的。她不想干等着，便走进了南卧室。

南卧里，厕所门敞开着。整个房间的窗户紧闭，空调挂机的扇叶半敞着，像是因为强制断电而关闭的。

这个房间布置得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再无其他家具。床上的四件套倒是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与凌乱的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像是于洋住过的地方。

许星辰鼻子嗅了嗅，一股更为强烈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她推开了厕所门。

马桶盖上放着一块形状似山的石头。

与此同时，林遇在北卧室的书桌前翻看着，桌上的印记表明这里曾经长期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现在却被拿走了。

房间其他地方比较凌乱，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扔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一些空酒瓶和烟蒂。

林遇蹲下身子，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铁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本户口本、身份证件和两份死亡通知。

外面传来巨大的碰撞声。

“许星辰?”林遇放下手上拿的东西，迅速赶了过去。

许星辰靠在卧室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敞开门的厕所，“林遇。”

“嗯?”

“李越他已经死了。”许星辰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盖着的马桶，随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林遇闻到了那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尸臭，心中当下便有了猜测。他打开马桶盖——

塑料袋套着的尸头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