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城外天命城内命3

大堂里,隗晎等人跪在地上铺褥子,门头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手里捧了十个馒头。最顶上那一个被咬了一口,小小的缺口朝外展示,让看见的人知道那留下印记的人,对它不是很满意。

溪亖音糯糯的,在门外道:“小…哥哥…”

里面的小脑袋齐齐望向隗晎。六人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们做乞丐久了,早学会了先顾好自己。

隗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身,问道:“怎么了?”

溪亖音嘴角一弯,灿烂嫣然,抱着馒头,不请自入,跑到隗晎刚铺好的褥子上,跪坐道:“哥哥,我叫溪亖音,白日里见过的,我记得你叫隗晎对不对?我以后叫你小晎哥哥好不好?”

其他几人停了下来,侧头观望这方。

只见隗晎余光扫了一圈嘻笑的众人,僵硬的脑袋,生涩地点了点头,脸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比起溪亖音锦衣团簇,粉嫩娇贵,他们太粗糙了。

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孩,隗晎和其他六人从没有接触过,加上溪亖音一上来便毫无隔阂地亲昵,还唤隗晎“哥哥”,所以一时之间,他难免有些害羞、局促。

溪亖音似撒娇,把馒头全塞进隗晎怀里,道:“这东西不好吃,都给小晎哥哥。”

隗晎木楞地道:“你会饿。”

溪亖音眼神明媚,丝毫不怯懦,也不嫌弃隗晎等人的狼狈,踹掉脚上的鞋子,彻底滚进了褥子里,道:“不会的,阿爹阿娘…对了,还有阿爷阿婆,以及路上的姐姐哥哥,都会给我煮肉羹吃的…我不会饿。”

隗晎挑出那个被溪亖音啃坏的馒头,把剩下的递给了齐同舟,嘱咐他收捡起来。

他将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码放在褥子前,无情地戳破溪亖音的幻想,道:“你应该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吧。”

溪亖音神情一顿,小手摸上肚子。

见状,隗晎眉头微锁,问道:“今天只吃了一口馒头吗?”

溪亖音喃喃道:“咽不下…我把它吐掉了。”

净枕道:“那可是粮食,你怎么能浪费呢…”

这话,瞬间让溪亖音眼眶红润。

隗晎暗地里摆手制止净枕,转头,向溪亖音耐心道:“他们不会再给你送吃的了,你再吃几口馒头吧,不然后半夜会饿。”

溪亖音摇头嘟囔道:“我不要…”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叩击,随即,话语传来,道:“奴叫怀晓,城内漆黑一片,实在寻不到落脚的地方,不知道奴可否进屋,在屋角挤一晚?”

大开的门没有人影,众人都没看见人在哪里。

安在心最是胆小,忍不住环顾四周,紧张道:“怀晓?你在哪儿?是人是鬼?我们怎么看不见你…”

门口,一侧半掩的门扉后,躬身走出一人。

屋内众人,大松一口气。

怀晓低头垂目站在门口,道:“道长说三日后才会死,奴还是人。”

他没有进门,蜷缩的手指微伸,指向门口柜台旁唯一暗沉的角落,再次询问道:“不知道奴可否进屋,在那里挤一晚?”

溪亖音从褥子上撑跳起来,赤脚走到门口,拉起怀晓的手,道:“进来吧,小晎哥哥心很好,怎么会让你睡在那里呢,这里有软软的地儿,你也一起来。”

怀晓没动,看向隗晎。

隗晎点头道:“进来吧,地方宽,小音说的没错,那一角不适合睡觉。”

怀晓轻声道:“谢谢…”

眼神却是不停地在偷偷打量隗晎的态度,他小心翼翼,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像溪亖音一样,直接坐在那床被褥上。

隗晎眉头微皱,半揽溪亖音,抬起她的双脚,用袖口替她擦干净脚底踩上的尘土。

洁净完毕,溪亖音一滚,又自由地躺坐进了人群里。

隗晎见怀晓很是拘谨,拍了拍身旁,道:“坐吧。”

其他几人隔得远的,都凑了过来,纷纷将注意力从溪亖音,转移到了貌比潘安的怀晓。

安在心怕鬼不怕人,手指在怀晓的耳圈轻轻碰了碰。

怀晓浑身一颤,娇容失色。

溪亖音也凑了过来,摸了摸那耳垂上光零零的银勾,发自肺腑,独自赞叹道:“好漂亮啊,怀晓哥哥好美…这是宝贝吗?值钱吗?怎样才能生得像你一样好看呢?”

几人全涌在怀晓周围,这摸摸,那碰碰,动作不小,把隗晎挤得没地儿坐了。

隗晎无奈腾了地儿,刚站起来,便看出了怀晓的异样,轻咳一声,眼神一扫,其他人收敛了动作,退开了一臂远。

挂在怀晓身上的溪亖音,也木木地望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和其他人一样撤了下来。

隗晎看着那无地自容的人,道:“怀晓,你跟我去一趟楼上,堂中被褥不够。”

怀晓眼神感恩,恭谨地起了身,道:“好,奴跟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安在心小声嘀咕道:“隗晎真是的,咱们只是凑凑热闹,他最会扫兴了。”

齐同舟剜了她一眼,道:“少编排隗晎。”

安在心一怔,随即拼命点头,道:“是是是,他是我们大哥嘛,我们得尊重他…我不说隗晎还不成嘛。”

齐同舟虽怒气不减,却是没再指责安在心。

溪亖音眼力见不好,甜笑道:“小晎哥哥是你们大哥?”

家厚老实道:“我们认的…”

那方,安在心又挑起一个话题,道:“你们刚才都看了摸了吗?那可是花楼里伶人才会戴的东西…他是不是已经被吃过了?”

末了,她吞咽道:“原来,美人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其实,还不如拿银子换馒头吃呢,一点都不香。”

溪亖音不解,问道:“什么是伶人?可以吃他什么?好吃吗?我肚子好饿…”

山情脸色燥红,道:“他看起来的确和我们不同…”

齐同舟凑上前,呵斥道:“闭嘴吧!你又能看懂了!!”

净枕帮腔道:“瞧他年岁,还有他那动作,不像是接过客人的。”

溪亖音听得云里雾里,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接什么客人?他家也经商吗?我阿爹阿娘经商很厉害哦…”

水意哀伤道:“都少争两句吧,咱们困在这里,早是一根绳上的人了。”

此时,楼道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吱呀吱呀,正好和水意的话,一起阻断了几人的话。

隗晎和怀晓一人抱着一床褥子。隗晎手里额外拽了一只小罐子。

隗晎把小罐子塞给溪亖音,从桌上拿起那被啃了一口的馒头,一同递了过去,道:“是蜜,我尝过了,封得好,没有馊,抹在馒头上吃吧。”

溪亖音眼眸闪烁,道:“小晎哥哥真好…”

安在心埋怨道:“隗晎偏心,她吃馒头就蜜儿,我们只能喝凉水。”

其他几人没说话,眼神馋馋,喉间滚动,一轮快过一轮。

隗晎叹息道:“别嚷嚷,是怀晓方才找出来的,不过是我代为转交。”

溪亖音手指伸入罐子蘸取了蜜,尝了一口,很甜美,她心情瞬间高扬。

按照隗晎的话,将蜜抹了点在馒头上,毫不吝舍,把罐子递给了安在心,道:“姐姐尝一尝,很甜。”

罐子开始在大伙儿手中流转,嘀嘀咕咕埋怨的几人,瞬间默了声,先后不一,皆感叹道:“好甜啊…”

溪亖音掰下沾了蜜的馒头,塞了一块在隗晎嘴里,又塞了一块在怀晓嘴里,道:“直接吃会有一点点腻,拌馒头吃正好哎,跟我阿娘做的糕点一样,你们尝尝,我说的对不对?”

这种主动,隗晎依旧适应不惯,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回味,道:“嗯…”

一旁的怀晓,和隗晎差不多反应。他本来和煦温柔的脸颊,多了一份动容,慌乱垂下头,拿起面前的被褥铺着,哽咽道:“好吃。”

安在心效仿地吃了一块,惊叹道:“别说小音的嘴还真不赖,是比直接吃的味儿香。”

齐同舟试了一下,点头道:“有点意思。”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满足声在客栈大堂内响起,其乐融融,冲破了死亡前的宁静,连带屋顶都响起了一阵重重的吞咽。

然而,带来这番感叹的溪亖音,冷不丁地又把那可怕的无声之境拉了回来,她笑容诚恳道:“怀晓哥哥,你是伶人吗?伶人是什么?你身上除了蜜?还有什么东西是让客人吃的吗?我可不可以也尝一尝?”

怀晓浑身僵住,尴尬地低下了头。

其他人身形一顿,吃蘸蜜馒头的嘴,停止了咀嚼。

隗晎急忙道:“小音!不要乱问问题,蜜是捡的。”

溪亖音不明所以,听了这话,双手条件反射地捂上嘴。

屋内,一片寂静…

半晌,怀晓支支吾吾道:“奴…奴是…是…”

隗晎皱眉道:“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睡觉吧。”

众人齐齐回应道:“是啊,太晚了。”“都天黑了…”“睡吧,睡吧。”

窸窸窣窣整理被褥…怀晓松了一口气,模样极其自卑,他神色凄苦又隐忍,望向隗晎,感谢他的解围。

众人的反应,和怀晓的为难,溪亖音知道讲错话了,小声道:“对不起…”

怀晓不知道应该回什么…

隗晎俯身整理褥子,横插在溪亖音和怀晓之间,转头对溪亖音道:“你去找安在心和家厚,你们三个女孩子今晚挨着睡。”

溪亖音点点头,满心愧疚,朝安在心方向挪去。

怀晓苦笑道:“都怪奴…”

隗晎目光扫去,遏止了怀晓的话,严肃道:“若是我们能活下来,你的习惯就改一改吧,我和他们都是乞讨的孤儿,比起你来说…更不如。我们身份低微这话,我只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一次,你的身世还不足以让我反复作践自己来安慰你。无论谁,后面会如何,都是未知,也全是靠自己。你也一样…”

顿了顿,隗晎道:“若有以后,希望我们都能不惧今日的自己。”

怀晓目光瞪大,震惊之余,颤抖道:“奴…我…我懂得的。谢谢…”

隗晎道:“睡吧。”

吱呀——

门口,被推开了一条宽缝,外面站着两男一女。

乐正词媿手持一盏烛火,身后半遮掩了两人。

瞧见屋内人目光都看了过来,她一手把门扉推得更远,毫不掩饰道:“我们三人来了有一会儿了,本是见这一家客栈有亮光,想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是你们。墙角不是故意要听的,但是阿爷有教诲,识书之人,不能见事躲避,今日恰巧让我遇见了,也当言其中之理…一二。”

低头瞟了眼脚下的门栏,她朝隗晎征询,道:“我们可以进来吗?”

隗晎坐起身,微微点头,道:“可以。”

乐正词媿对身旁人道:“路了绿、珪光,我们进去吧。”

彻底大开的那一条“门缝”,以乐正词媿为首,依次走进来三人。

珪光站进来后,稍稍欠身,道:“谢谢。”

路了绿有礼貌道:“谢谢你们。”

门跟着吱呀作响,珪光准备顺手带上门,乐正词媿阻止道:“半敞着吧,迎新城拘了我们十七人,还有五人没到,他们估计待会儿也会寻过来。”

隗晎赞同道:“开着吧。”

夜深露重,乐正词媿身子回暖后,走到溪亖音三人身旁,询问道:“可以坐下吗?”

世家子弟,有男女之防,没有溪亖音的热拢,如今这种局面,她仍旧遵守着礼仪教养,俗世规矩。

褥子上三人挤了挤,挪出一人位置,那方,隗晎对身旁几名男孩吩咐道:“楼上房里还有被褥,你们再去抬几床下来。”

齐同舟等人从被褥里钻了出来,拿起一盏龙凤烛,便一同朝楼上走去。路了绿和珪光这时在征得怀晓同意后,紧挨着坐了下来取暖。

对面乐正词媿,在溪亖音的安利下,小口吃起蜜馒头。她小口小口,很是斯文,吞咽后,眼眸转向怀晓,视线落在了隐约而现的耳廓,道:“你耳朵上只有耳圈、银勾,坠子是没来得及挂上吧。”

怀晓震惊,内心挣扎了片刻,方鼓足勇气道:“嗯,没来得及挂坠子。”

乐正词媿端坐,道:“祖父教我识读的一本杂集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北蛮汉子,高大雄武,面容憎恶,异乡人初见,恐;久交之,喜。为了北蛮结善之心更易昭显,异乡人为其修容,为其配饰,久而久之,北蛮汉子发现,以耳上坠物,最讨异乡人喜欢。’大地国之前,有人去过北蛮,学了他们的习俗回来,慢慢地变成了如今伶人魅人的装饰。据我所知,银勾挂珠玉坠子之前,小伶人是不会住店留客,另外…得你的福,我们还能在困境之时,吃馒头就上蜜,当真是幸事。”

怀晓诧异,失魂落魄道:“花蜜的事,你知道…”

乐正词媿转头看向隗晎,笑道:“他不是也知道吗?”

她的眼神称不上和善,隗晎一怔,被盯得浑身发麻。少顷,便听见她继续道:“这并非秘闻,书籍中有记载,算是杂谈,即便不去花楼,我身为女子更是清楚花蜜的用途。”

戳出怀晓的痛处,并不是乐正词媿的目的,她和颜悦色,大方谈论道:“身上抹蜜,本是闺阁女子养润肌肤的法子,只不过被有心人用在了别的地方。”

怀晓喃喃道:“姑娘不觉得羞耻?那原本是用来…讨好…他们。”

乐正词媿道:“为何要羞耻,食色,性也。”

怀晓道:“我没念过书。”

隗晎正声道:“食,可作喜爱之意;色,有美好的意思;性,人之本性。”

溪亖音积极道:“我知道!喜爱美好的东西,是人的本性。像我第一眼就喜欢上怀晓哥哥一样,光是瞧着怀晓哥哥,便觉得心里是蜜馒头。”

乐正词媿满意颔首。

隗晎嘴角弯了弯,笑道:“你想它是做什么用的,它便是什么样。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原来,引客人住局之日,伶人会得一罐蜜,在夜间沐浴后,涂抹在全身,这样客人嘴里发甜,便会将伶人记在脑中,再登门寻伶人快乐。

乐正词媿道:“你的坠子在身上吗?你生得漂亮,戴上之后,应该会很好看。我们被困在这里,便如那道长所言,最多还有三日的时间,你何不美美地走呢?”

经乐正词媿这几句话,怀晓心中微见星光,稍稍放下身份上的结缔,壮着胆子道:“坠子…龟婆得了奖赏,便舍不得给我了,我只有银勾和耳圈。”

乐正词媿遗憾道:“阿爷早和我说了此行目的,我便素衣素发来的,可惜了…”

大堂内,基本没有读过书的人,理解不到乐正词媿的苦心。

蓦然,门外一位男孩高声附和道:“如她所言,我们随父亲外出见过蛮族人,的确是这幅装扮。没耳坠子相称,倒是浪费了这幅好相貌。”

竟有两人在“偷听”。

远处黑影中,慢慢走出两人,一人张扬,一人知礼,背着包袱。

那张扬之人刚闭上嘴,另一位男孩道:“我们两是雍凉城守将之子,我随父亲姓,名唤宋世平。”

方才主动插话的张扬男孩,蹦跳一步,朝气蓬勃,比划手脚道:“我叫杨战息,跟母亲姓。姓氏由来先说于你们听,是因为我们不想你们也和别人一样,临了再问上一遍:你们亲兄弟?为什么一个姓杨?一个姓宋啊…另外!还要再同你们强调一个我不喜欢的问题,我们两人虽同时出生,但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他弟弟,我就是杨战息。”

溪亖音和安在心拍手鼓舞,其他人静默无言,倒是隗晎趁此时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裹,道:“我有一枚月光石做的长坠子,不是偷盗,不是捡来的,是为一商人做小工,他赏的。”

他递给了怀晓,怀晓犹豫了一小会儿,目光逐渐坚硬,终于侧低脑袋,戴在了银勾上。

果然,月光石补足了缺失,本就美的人变得越加美艳,怀晓魅惑妖冶,见之惊叹,众人纷纷忍不住发出感叹。

反观乐正词媿,她虽眼前一亮,却是极快地瞄了一眼隗晎,不可置信,试探道:“还真是月光石,你和他们挺不一样。”

见多识广…犹如高门大户家的孩子。

隗晎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别人也听明白了。

只因隗晎和那六人都穿着破烂,像是小乞儿,所以以乐正词媿为首,世家出来的孩子,没有人相信一个乞丐能知道这么多,小小年纪,谈吐还很得体。

净枕瘪嘴帮腔道:“隗晎自小在私塾附近乞讨,若不是凑不上学费,没有户籍,他该是和你们一样坐在学堂里,堂堂正正学本事。隗晎极其聪明…指不定会是先生最喜欢的学生。”

乐正词媿垂目,别扭转头,朝门口二人道:“不要傻站着了,进来吧,隗晎心思缜密,为人大方,他早已经请他们上去拿被褥。跟着他,在迎新城的三日,指不定能舒舒坦坦地过…万一,他找到城楼中的出口,大家也就不用死了。”

她这番话,算是认隗晎来当主事人,变相地,以此法子为刚才的事道歉。而其他人,在她的言语意思里,入了这门,便直接会归属到隗晎庇护中。

没问隗晎愿不愿意…

也没问别人答不答应…

好在,隗晎在那六人中充当惯了这种角色,并没有什么异议。

新来几人年岁又都还尚小,隗晎今日相遇后,颇为照顾,自然而然,他们将凡事都冲在前面的隗晎作为“发号施令”人,现下,倒没有察觉出乐正词媿的话有什么不妥。

倒是宋世平和杨战息,因出自将士之家,两人理解成踏入门内,便要听命于隗晎,脚下迈门槛的动作犹犹豫豫,纠结不已。

二人身后,一串笑声响起,一人紧接着道:“你们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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