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家中多了一个人,自己的脑子几乎快要爆炸了。
消耗过度,衣装,心跳,水汽,烛光,帷帐,浴缸……
“咳咳,咳咳咳!”
正在擦头发的江涅停顿一下,有些狐疑地看向白沙。
全程只被滴到几滴雨的白沙:“……”
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客厅里只剩下风声和毛巾与头发细微的摩擦声,白沙埋头写着作业,却已经神游到千里之外了。
头发干了,江涅从沙发上坐起来,拿着毛巾走到白沙面前:“谢了,这个放哪里?”
“哦,你丢桌上就好。”白沙看了一眼他冷白修长的手,低头敷衍地写下几个字。
江涅拿着毛巾微微眯起了眼,把有点潮湿的毛巾放在桌上,白沙则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手看过去。江涅抬手搔搔头,有点不自在:“那我先走了。”
白沙笔一顿:“你不睡我这?”
江涅身体直接僵住,皱起眉偏头看他。
“扑通——扑通——”
白沙缓慢抬头,以一双清澈的眼对上少年漆黑的眸。
江涅眯起眼盯着他看,最后别开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那谢了。”
白沙喉结微动,重新写作业:“没事。”
江涅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偏头问白沙:“有牛奶吗?”
“哦,门边上,自己拿。”
江涅走到门边打开柜门,看到上下排一堆零食泡面包装里唯一一盒白色包装盒的牛奶:“只有一瓶了。”
“那你喝吧。”白沙头也不抬。
江涅拿出牛奶,包装袋立刻掉出来,打破这微妙的宁静。
“……”
“……”
白沙放下笔,走过去和江涅一起收拾。
江涅一只膝盖跪在地上,白沙则是半蹲着,他低垂眼眸看这个被他影子全部笼罩的美少年,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好像是被他占有,好像是拥他入怀。
他看江涅收拾了一会,也慢吞吞地蹲下来,开始一起拿泡面袋子。白沙递给他,江涅接过来。他认认真真地摆放好泡面和零食包装袋,尽量使他们变得整齐,不至于乱糟糟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出来。
江涅的身体还是微微发着热,白沙甚至可以看到细腻的脖颈上起了一层薄汗。
“你会不会发烧了?”
“嗯?”江涅没回头。
“……没什么。”
“我比较怕热。”过好一会江涅突然转过头来说,他还轻轻皱眉,又思索了一下,“所以,其实你可以继续去写你的作业。”
“哦。”白沙很快应了,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站起来走回书桌。
江涅拿了牛奶之后又借用了白沙家的微波炉,按下四十秒加热键,白沙看得出神。
高中时期白沙的家就只有一个小客厅,沙发边上是一个小圆桌,接着就是卧室和卫生间。空间不大,白沙也没有什么心情打理,虽然看着不至于很乱,但却少点人味,显得冷冷清清。
江涅的到来突然让白沙觉得,今天这个地方格外又有人味。
……开玩笑,这种精致如人偶般的家伙居然比他更有人味。白沙哭笑不得,但又想到小巷里黑衣的少年站在雨中湿漉漉的样子,倒也没有觉得很奇怪了。
从那个女人到来起,他眼里的江涅就不再给他那种“和我一样”的感觉了,但这却并不妨碍白沙欣赏江涅身上独特的气质。
他只在自己面前表露过这个样子。
他们总共没打几次交道。第一次见面江涅就莫名其妙揍了他,第二次则是江涅居高临下赏赐给他的赔礼,再接着就是在校门口白沙变相给江涅解了围。短短一个月,仅仅几次交集,却让白沙第一次感到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或者说,是想要亲近的感受。
他没对谁提起过兴趣的。
江涅睡着在沙发上以后,白沙写完作业拿着毛巾来到洗手间,轻嗅少年发间残留的味道。
他颇为战栗,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为自己的行为。
白沙起床的时候,江涅还窝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薄毯子勾画出少年单薄的脊背,像小猫一样。
白沙忍不住靠近他,他睡得很熟,均匀而小声的呼吸,凌乱的头发,长长的眼睫覆盖下来,温柔地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五官着实是美的,有如上帝精心雕琢,才能刻画下来的精致。不带着情绪看人的样子,江涅的气质里是有一种神性的。
冰冷,淡漠,不可接近。脆弱,孤僻,易碎。高傲的,刻薄的,嚣张的,引人注目的。江涅是这样的存在,是于白沙而言世界里鲜亮的一笔,是日光下透明玻璃的反光,玻璃可以割开皮肉晕染鲜血,光芒则刺入眼底让人难忘。
白沙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的笑夹杂着不明不白的意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少年的长睫毛动了动,江涅睁开眼睛,看到白沙蹲在自己边上,目光灼灼,笑意微妙。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呢?肆意和怜爱,欣赏和占有,像是在观摩一件只属于自己的艺术品。江涅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清晨映射在他面前的这张笑脸,他头皮发麻,心里却有什么东西被填充。
当然,白沙所看见的江涅是嫌恶的。他玻璃质的黑色眼珠微动,语气恶劣地问道:“你干什么?”
刚睡醒的江涅声音都还有点沙哑,带着被窝的倦怠和暖意,因此并没有什么攻击力。白沙因此恶劣又愉悦地笑了,站起来说:“没什么。”
江涅又往被窝里缩一缩,抱怨道:“你这个沙发睡着难受死了……”
白沙走到桌子前,又回头看了眼江涅,好笑道:“那今晚你睡床?”
“……”江涅坐起来,揉揉脑袋,没有回答,磨蹭着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摆着一个人的牙杯,一个人的牙刷和一支牙膏。他对着镜子愣愣看一会,又转身走出来,要去开门。
“嗯?去哪?”
“买洗漱用品。”
白沙愣神,等江涅磨磨蹭蹭穿上鞋子才说:“卫生间里有多的牙刷和毛巾,边上那个柜子里。”
“……你不早说。”江涅的语气里有几分抱怨,但没什么脾气,低头拖鞋时白沙可以看到他脆弱白皙的脖颈。
真是漂亮的脖颈啊……这总该有谁在上面留下痕迹,或是咬开血管,看他脖子泛上红色。白沙托腮看着他,脑海中勾勒出画面,手指啪啪啪地敲下几句话,很快进入状态。
洗漱完的江涅少了一分慵懒多了一分清爽和精神气,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问道:“你早饭吃过了?”
“没。”进入状态后的白沙回答都言简意赅,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这里应该是那个家伙出场了,很好,这样引导读者,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是幕后主使。嗯……以防万一,可以再曲折一点,加点戏……
江涅愣了一会,随后默默打开小冰箱,拿出两个鸡蛋,认真思考了一下后把他们分别打进碗里,撒上点糖,然后放进微波炉加热。
“——嘣!——啪!——噗!”
江涅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微波炉发出心惊胆战的爆炸声,白沙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一会儿加热结束,江涅把手缩进袖子准备把碗拿出来,这时白沙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干什么?”
江涅直起身子,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盯着他看,像是没有心脏的人偶。
白沙走过来,弯腰看见惨不忍睹的微波炉内部,两碗甜香的“炸蛋”黄澄澄的默立着,热气腾腾。
“……我来,别烫着。”白沙看了一眼江涅袖子外露出的一点指尖,找了块抹布包在手上,依次把两个碗拿出来,好笑道,“这是什么做法?”
“江氏蛋挞。”
白沙去厨房拿叉子和勺子:“你自己想的?”
“我姐教我的,她想的。”江涅接过勺子,在桌边拉开凳子坐下。
白沙把笔记本收好,坐到他对面,试探性地戳了两下,熟了:“你还有姐姐?”
“嗯。”江涅边吃边说。
吃东西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白沙眯眯眼:“你这次……没去找你姐吗?”
“她在国外。”江涅说。
“哦。”白沙点点头,终于决定问出口,“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江涅手一顿,表情没变,但白沙一下子觉得周围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文绯恶心人,我就从家里出来了。”
白沙若有所思:“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前天。”
“你是不是没带手机?”
“……”
“也没带钱?”
“……花完了。”
白沙失笑:“你不考虑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回家拿来吗?”
“恶心人。”
白沙点点头:“你昨天在跟踪我?”
江涅不说话,于是白沙又换了一个问题,作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你想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江涅似乎被激怒了,放下勺子,扬起下巴露出他特有的高人一等的眼神。
“可以吗?”白沙微笑道。
江涅危险地眯起眼:“我不是没有去处。”
白沙点点头:“嗯嗯,算我求你?”
江涅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总算是缓和了一点:“……随便。”
一人一个鸡蛋后白沙又拿了面包给江涅,端起两个碗拿去厨房洗,余光瞥见江涅拿了抹布要去擦微波炉。白沙看他两个手指头拈着抹布一副非常嫌脏的样子,开口忍不住说:“少爷,你坐着去吧!”
一时间江涅拈着抹布站在原地,脸黑到极点,才极不情愿地把抹布一丢,坐回沙发。白沙看着他放弃擦微波炉乖乖坐好在沙发上翻他的英语书,满意地点点头。
江涅漫不经心地看《高中生英文文集》,突然在一页上发现了一行铅笔写的小字。
字体偏潇洒随意,还带点白沙个人风格的慵懒。
“我给他取名为涅。“
“在他被我牢牢束缚之后,我将向他献上我的头颅和玫瑰”。
“—>插入Part 3-9。”
白沙洗完碗心情愉快地拿着洗碗布去擦微波炉,正好和从书中抬头的江涅对上视线。
江涅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啊?这又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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