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裕初第一人称视角)
所有人都说,我是“全校之星”,甚至是“全市之星”。
他们说我站在舞台上时,连灯光都甘愿沦为陪衬。
他们说我的歌声像融化的冰川,干净又带着神性的空灵。
他们说,白裕初是人间小太阳,天生就该活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仰望和爱慕。
不是的。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心里,那个唯一的、永恒的“超级巨星”,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我的哥哥,陈镜屿。
我的人生,从出生一开始就充满了无法解释的“异常”。
这些异常像无形的锁链,将我牢牢地绑在了他的身边,也让我早早明白,我与他,是与众不同的。
从小到大,即使在最酷烈的正午阳光下,我低头看向脚下,也永远是空无一物。我没有影子。那不是被踩在脚下,而是彻彻底底的“不存在”。阳光穿透我的身体,却留不下任何属于我的印记。那种感觉,不是轻盈,而是一种随时会消散于光中的、深入骨髓的虚无和恐惧。
所以,我总是紧紧跟着他。像一条怯生生的小尾巴,像一道黏人的小影子。只有在哥哥身边,在他投下的、清晰而稳定的影子里,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是被这个世界“锚定”的。
他的影子,就是我的国度。
每年夏至,阳气最盛的那天,身为“人间小太阳”的我,身体里的能量会不受控制地外溢,精力旺盛到近乎癫狂的亢奋。我会翻出那套妈妈买的、带着精致蕾丝花边的可爱童趣睡衣,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过分兴奋的洋娃娃。
然后,我会把那个厚重的、毛茸茸的小熊皮套强行套在哥哥身上。
“哥哥,快穿上!洋娃娃要和小熊跳舞啦!” 我会围着他蹦蹦跳跳,哼着那首幼稚的童谣调子,一整晚都紧紧抓着他那双被皮套包裹的、温暖又笨拙的熊爪,趴在他毛茸茸的耳边,说着那些永远也说不完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悄悄话。
他从不拒绝。即使被闷得满头大汗,他也只是无奈地、纵容地任由我胡闹。在那毛茸茸的皮套下,我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比夏至阳光更温暖的宠溺。
那一刻,我不是什么“人间小太阳”,我只是他的洋娃娃,而他,是只属于我的、全世界最温柔的小熊。
而与夏至相对的,是每年冬至,阳气最弱的日子。那一天,我会因力量的低谷而陷入长达24小时的昏迷。年复一年,做着同一个、永不改变的噩梦——无数双冰冷的、由绝望凝聚成的灰色手臂,从一片流动的、死寂的灰色沼泽中伸出,死死地抓住我的脚踝,要将我拖入那永恒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虚无之中。
每一次,在我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总会有一道温暖的光撕裂那片灰色。然后,我会听到哥哥的声音,焦急地、一遍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一一!一一!醒过来!”
“哥哥在这里。”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握着我的、微微颤抖的手。后来我才知道,每年的冬至,他都会不眠不休地守在我床边,寸步不离。
所以,你看,他们口中光芒万丈的“星”,其实是一个没有影子、力量失控、还会周期性昏迷的怪物。
我的所有光芒,我的所有“正常”,都构筑在哥哥为我构建的、名为“陈镜屿”的堡垒之中。
——而那场舞台意外,是我这场盛大崇拜的终极印证。
十六岁校庆,我执意要唱那首《No Tears Left Underneath The Starry Night》。
只因为歌词里写着——“And if I fall, I know you'll be there... To catch my light, to ease my fear...”(若我坠落,我知道你会在,接住我的光芒,抚平我的恐惧。)
我被打扮成星星王子,坐在升高的秋千上。
灯光打下,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痴迷的目光。
但我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穿越一切虚幻的浮华,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台下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我的哥哥。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人群里,像空谷幽兰,却是我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我唱着歌,心里却在无声地呐喊:你看,哥哥,我在为你一个人发光。
然后,卡扣弹开。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
世界在天旋地转,惊呼声像潮水般涌来。
可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
在身体下坠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竟然是:
哥哥,你看,我像不像一颗……终于为你坠落的星星?
我知道他一定会接住我。就像我知道太阳明天一定会升起。
这是一种超越了理智、融入了本能的绝对信任。
“砰!”
后背与舞台撞击的闷响,和他瞬间吃痛而紧绷的身体,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过来。
很疼吧,哥哥?
可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我,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在他的怀抱里,连坠落都变成了一场奔赴。
我仰起头,看着他惊魂未定、写满后怕的脸,看着他琥珀色瞳孔里只映出的、我一个人的倒影。
带着哭腔,我唱完了最后一句:“To catch my light, to ease my fear...”
他抱紧我,在我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哥哥在。永远都在。”
那一刻,台下所有的掌声、惊呼、灯光……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我不是什么“全校之星”。我只是他怀里,一颗找到了永恒轨道的、渺小的卫星。
我的光芒因他而生,也只愿为他一人闪耀。
他们崇拜的是舞台上那个完美的幻象。
而我崇拜的,是那个会用血肉之躯为我搭建着陆点、会因为我一次坠落而恐惧到浑身颤抖的、真实的他。
他是我的超级巨星。是我贫瘠宇宙里,唯一追随的、永恒不落的光。
而我,甘愿做他最虔诚的信徒,最盲目的追逐者,甚至……最丧失自我的崇拜者。
只要他的目光,能永远停留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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