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中科院研究所，方之镜院士办公室。

“老方，蒙奇叛逃了。”汪洋一身运动装坐在方之镜对面，乍一看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然而他眸中透出的神色确实沉甸甸的，浸满了血色深重的过往。

“什么？怎么回事？”方之镜震惊中险些一把撞翻手边的茶缸。

汪洋沉声道：“一个月前我们在黎城展开行动，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恐怖袭击案件，我们抓捕的人员按原计划是要全部移交联合国安理会总部的，因为他们是流窜十余年的国际通缉犯，背后可能有更多的犯罪网络需要挖掘，但是又需要避免背后潜在的大国博弈，所以押送行动是秘密进行的。”

方之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难道蒙奇他把行动消息泄露出去了？”

“没有直接证据，”汪洋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们在机场遭受了伏击，我的副队冯西身受重伤，现在还在ICU里躺着，冯西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指认蒙奇泄密，但蒙奇的个人终端已经在火拼中碎成了渣，人也已经失联了。”

“不......”方之镜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叛变，他全家都是被恐怖集团害死的，他的亲妹妹在他怀里咽气的时候才刚满10岁，我当时正好在F国首都医院交流，向联合国反恐怖主义办公室汇报之后就发展他为特情了。”

汪洋沙哑道：“我也不相信他叛变，但除非他能尽快出现并且拿出证据，否则一旦上面对叛逃一事定了性，我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追杀他了......老汪，他是你介绍进来的人，万一东窗事发，你也要受牵连。”

方之镜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当即点头：“我清楚了，辛苦你特意跑一趟来提醒我，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啊。”

汪洋闻言叹了口气：“干我们这一行的，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方之镜轻声劝道：“你也知道这条路不可能一直走到黑，还是趁早给自己寻条出路吧，成天把脑袋别裤腰上的日子能过多久呢？”

汪洋看着方之镜凌乱的头发和比流浪汉强两毛钱的穿搭，摇摇头：“你自己都没完全放手，你明明也没有释怀，却在劝我看开。”

方之镜哼了一声撇过脸，嘟囔道：“云臻的死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我这辈子活着就只剩两件事了，一个是把她心心念念的研究所打理好，一个是和恐怖组织斗到底。”

......

研究所里有好几栋科研大楼，柏桢在其中的生物物理学国家重点研发中心实验室，视察组里学生们的工作进展。

虽然她很年轻，长相也并不凌厉，但是常年的社交封闭让她形成了一种高冷的气场，每次走到哪实验室安静到哪，本来在边做实验边聊天的学生们纷纷噤声，只剩下仪器运行的白噪音。

“柏教授，我来给您汇报一下最近师弟师妹们的进展情况吧。”课题组的大师兄杨予初匆匆赶来，实验用的白大褂和手套都还没来得及脱下。

“不用了，这周六上午开大组会，你通知一下他们吧，所有人都要汇报进度，我会一个一个仔细看。”柏桢扫视了一眼实验室里埋头苦干的学生们，还算满意。

“好的。”大组会就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在杨予初头顶，因为每次组会都要被柏教授狠狠挑问题，柏教授水平太高了，很多学生都会有窒息的感觉，所以会议室讲台旁边放着几个便携氧气瓶。

柏桢看这边没什么问题了，正准备转身走，却又被杨予初叫住了：“那个......柏教授，我听君涵说您在M国遇到一次车祸，回国后不久又遇到一次？”

君涵正是柏桢的得力助手小杨，杨君涵是杨予初一母同胞的妹妹，早年因为不堪科研重负而转行做柏教授的秘书了。

“确实有蹊跷，这事儿我已经拜托君涵去查了。另外，最近安全形势复杂，我们的工作毕竟是有一定密级的，难免遇上这样的小插曲，也转告大家都小心些吧。”柏桢语气平淡，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些意外而感到恐慌焦虑，车祸中损毁了两辆价值不菲的车貌似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她交代完各项工作安排之后就离开了实验室，向研究所大门走去。

她一贯轻快的步子猛然顿住，直愣愣地看着在门口保安亭边隔着窗户和保安大叔聊天的汪洋。

汪洋余光看见了柏桢，也是一愣，然后转过身展开双臂：“桢桢，好久不见，我来接你下班。”

他还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运动装，巧妙地勾勒出他矫健悍利的身形，像个体育学院在读的大学生。

夕阳正好斜照，穿越十三年时光荏苒，眼前人再度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柏桢回过神来，暗叹自己太容易因为这人走神，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汪洋也很自然地收紧双臂，一股好闻的木调香钻进柏桢的鼻尖，柏桢抽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咕哝道：“你喷香水了？还挺好闻的。”

汪洋下巴搁在柏桢头顶低低地笑了，弄得柏桢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为了迎接你，特意喷了香水，要保持自己的青春魅力嘛。”

“切，孔雀开屏吧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回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柏桢轻轻推开汪洋，拉着他走出研究所大门，两人很自然地十指相扣。

“临时有些任务才回来的，顺便来看看你。”

“哦，”柏桢低下头，“果然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汪洋揉了揉柏桢的发顶，又捏了捏发红的耳尖，笑道：“我错了，罚我跪搓衣板吧。”

柏桢绷着脸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自己附近一栋别墅的地址。

汪洋纳闷问道：“你自己的车呢？”

“前段时间出了点交通意外，那辆酒红色古斯特已经撞报废了，我吩咐小杨今天去给我提一辆新车，明早会停在我别墅的地下车库里。”

“什么？！车祸？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应该是跟最近的一个项目有关，我们这边不止做生物医学工程，也做和物理相关的交叉学科项目，其中有和军方合作的保密项目可能会被间谍盯上，不过处理这些交给国安部就行了，我们专心搞研发就行。”

“......下次出了这种事要记得跟我说好吗？我很担心你。”

柏桢闻言笑了，看向汪洋：“为什么要跟你说？你又不是国安的......”她顿了顿，隔空点了点汪洋，“听好了，你现在只是被我包养，还没晋升为正式的男朋友，别这么着急对我的行事原则指指点点，否则小心你永远也转不了正。”

汪洋被噎得不知该作何答复，一路上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攥着柏桢的手没有放开。

前排的司机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将二人送到别墅区。

这里并不是他们曾经小时候居住过的那片别墅区，当年汪洋家被查封后拍卖抵作赔偿款，柏桢则雇佣了专业的团队为她打理父母留下来的产业，当时助理小杨问过她怎么处理这些房产，她也没想好，只好说先留下来以后再说，结果这一留就是十三年不曾踏足。

她后来在离研究所更近的地方买下了一小块别墅区，正中间的房子是自己住的，其他则分配给保镖团队和各种工作生活助理居住，所以她住在这里可以说是相当安全的。

“喏，”柏桢拉着汪洋来到门锁前录下指纹信息，“这边是我常住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回国都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汪洋听见“滴”的一声，指纹信息录入成功，他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就这么轻易地被认作这间屋子的另一位主人，让他有些恍惚。

柏桢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他别发愣，又指了指厨房：“去做饭吧，被包养也要有被包养的自觉，别事事都要我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