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父亲聘请你做我的保镖。我本以为从此我们不会再分开,这是一个男孩儿最天真的愿望。
但你聪慧,敏捷,完美无缺,留在暗无天日的城堡里陪我蹉跎,好像是有点儿浪费。
好景不长,三年后,在我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我的家就此剥落。
那伙人冲进城堡,抓住所有的女佣和家丁,封住他们的嘴,用枪指着所有人的脑袋。
他们恶狠狠地警告,若是谁敢出声半个字,子弹可不长眼睛。
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族的许多事,父亲从来不叫我过问,哪怕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成年。
家里的佣人全都带走,父亲也被带走。
我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跪在角落里,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破布,难闻得要命。
我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进来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你。
亲爱的,你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人群中有多么显眼,灼亮又沉静的双眸,笔直的脊背,漂亮到简直有几分娇气的五官,以及和纤弱完全不沾边、顶风傲雪的清绝。
你的穿着打扮与我不同,也不大像个佣人。
来人举棋不定,不知你是何许人也;万一你只是另一个家族来做客的小少爷,误抓会引起无穷后患。
他们便问,你是什么人。
我一直看着你。也不止我,所有人都在看你。
你没有回望我,开口时语气平静,说你被我、被我的家族挟持数年,期盼有人可以救你逃出生天。
只要他们能带你离开,你愿意供出你所知晓的所有秘密。
此话一出,且不提那群人有多么欣喜若狂,我家的佣人们先愤怒了。
在他们看来,你是个被我父亲和我收养的流浪儿,若不是主家宽宏大量,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
父亲疼爱你,佣人们敬重你,我呢,我更是对你……
他们想,你早就得到了不属于你的一切,可你仍不知足,居然在这种时候反水,并且还成了帮着敌人插向家族的利刃。
唯有我很平静。
亲爱的,从十三岁起我知道你有多么爱我,哪怕你从来不承认——不,或许在你的心底,你自己都不清楚。
但我就是知道。
我平静地看着你走向外面,成了从城堡走出去唯一一个身上既没有伤、也没有手铐的自由人。
我已经不记得我在那阴冷漆黑的囚牢里待了多久。若外面还是健全的法治社会,根本不该容许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受到这样的虐待。
但他们冲着我的父亲来,冲着我的家族来,那么我就是必要的、用来撬开我父亲嘴的最好用工具。
这和我是六岁、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无关。
暗无天日的那些时候,我总是在想你,亲爱的。每一次回忆都是一道光,一次温暖的火柴。
后来有一天,有人把我伤痕累累的我架出去,扔在一个明亮而私密的房间。
那人不屑道:“司长家的小公子要保你,感谢你的上帝显灵了吧。”
司长?
我的意识早就不清醒了,模模糊糊地想,司长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儿子?
我父亲与司长向来不对付,司长的儿子又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要保释我?
我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光亮的刺激,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干净整洁,仿佛随时可以参加舞会;衬得囚衣上斑斑血污的我那样狼狈不堪。
我又想起了我们的初遇,在更年幼的那个夜晚与巷口,我们也如同现在一样,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贱如尘。
只不过,你我的命运已然逆转。
你亲自帮我解开手铐,你的双手还是那样冰凉。
你看着我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
“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吗?
不,你错了,亲爱的。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将永远禁锢于你手里。再也不会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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