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帐帘。
少女平静的眸子中没有神色，只是倒映出夜晚的灯火通明，以及面前墨发如漆的男人。
男人的掌心很热，似是少女脸上的热气传递过去的。
点火不止一处，从鼻尖，到掌心，再点到脚裸。
少女觉得，房内的温度似乎有些太热了。
因为她的身上也冒出了很多汗气。
但又觉得，似乎房内的温度从没变过，变得是她自己，还有面前的男人。
今夜，香雪阁的姑娘们也在弹奏一曲琵琶，是一首新曲。
一人弹唱，一人听。
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捻慢挑，时而纤草柔丝般亲吻门槛，时而骤雨疾风般拍打窗沿。
随着弹奏的深入，这首曲子也进入了**，愈发地紧凑，愈发地急切起来。
让听者无不感叹弹奏者的高超技术。
映在灯火下的手影从琵琶的上端划至尾端，最后一晃，这首曲子也到入了尾声。
客官：“这曲子……弹得还算凑合。”
弹琴的姑娘：“只是还算凑合吗？”
客官：“……嗯。”
弹琴的姑娘：“客官放心，今夜的曲子是新作，日后还有更好的。”
客官：“……哦。”
弹琴的姑娘笑：“客官可真吝啬，都不愿意说点好听的给我。”
客官：“……姑娘自己满意就行。”
弹琴的姑娘：“那可不行，我今夜的任务是让客官满意。”
客官：“……”
弹琴的姑娘：“客官放心，以后日日夜夜地弹，总有那一天的。”
夜深人静，呼吸放缓，影叠如织。
……
约莫是日上三竿。
玺玉的头有些发晕，躺在床上缓了一会才睁开双眼。
身上发懒的很，但是清清爽爽，没有汗渍，也不黏腻。
算某人有点良心！
转头发现某人不在身边，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吧。
不在也好，省得两人见面，不知道他怎么想，总之玺玉是有些尴尬，不知道在做过一些比较亲密的事情之后，如何面对对方，睁眼不见人最好。
玺玉摸了摸有余热的脸，心中有些害羞，方才掀开锦被，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一动就觉得身上好些地方酸胀的很。
害羞之余也有些茫然，对前路的茫然。
门外传来秋吉的声音：“王妃可醒了？奴婢们伺候您起身。”
“进来吧。”
本以为马上就是开门的声音，然后她的两位丫鬟就进来了，结果一直等不到人影。
玺玉疑惑起来，正在床上纠结是自己穿衣起来还是等着，屋外争执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大，虽然还是挺小的，但凭借玺玉的耳朵是能听清楚了。
“你是谁？拦在这里做什么？耽误了王妃的事情你能承担得起吗？”
“俾子小桃，是陛下亲赐的，以后王妃的一应事务交由我来办。两位姐姐才是，别耽误了皇上的事，挡了小桃的路。”
“你！”
随后声音越来越大，吵的整个王府都能听见了，玺玉在房内听了一段，倒是清楚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秋吉，冬砾，你们进来，帮我更衣。”
玺玉稍提了音，羽族族人耳朵比常人灵，虽然吵架的是挺厉害，但冬砾一定能听见。
玺玉以为这样总该能解决这看着荒唐的事情了，却没想先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丫鬟，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交领长裙，撞开秋吉和冬砾，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脸上藏着压不住的得意。
见到玺玉只是草草行了个礼，慢悠悠地道：“见过王妃，王妃万安，奴婢小桃，特奉皇上旨意伺候王妃。”
玺玉拉着锦被盖住大半个身体，秋吉就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帮玺玉撑起身体，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怕玺玉昨晚刚承欢，身体不适。
从刚刚开始，玺玉就一直盯着小桃的动作。
这个自称是皇上亲赐的奴婢小桃挺有意思，不仅不及时伺候玺玉，还光明正大的打量玺玉一番，随即嘴角下压，站在原地，真真是一动不动。
不像是皇上挑出来的，倒像是混进队伍专门来找茬来的。
莫不是故意在给皇上使绊子呢？
“你就是皇上赐下的奴婢？”
“是的，王妃。请王妃现在让闲杂人等退下，也方便奴婢为您梳妆。多余的丫鬟在这里，没办法发挥奴婢的手艺。”小桃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撩头发，把自己的大半张脸展示出来，羞涩一笑，“对了，皇上说奴婢跟桃花一样美，所以把小桃这个名字赐给奴婢，王妃应该不会想着违背皇命给小桃改名吧。”
玺玉同样打量这位面容姣好却显得刻薄，手上居然还戴着不合身份的金镯子的御赐的大礼。
这真的是皇上送来的吗？
不是皇上亲自给她送来的筏子吗？
嘴上时时刻刻强调自己是御赐的，但做的事却是挺蠢的。
秋吉破口大骂：“你叫小桃是吧，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王妃轮得到你伺候？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碍人眼的东西！”
小桃不屑一顾：“你是……叫秋吉？秋吉姐姐，可别在那丢人现眼了。我知道你舍不得王妃身边贴身丫鬟的位置，但是皇上的命令你敢不听吗？别到时候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捞着。”
秋吉气得发抖，手捧的换洗衣物差点掉地上，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秋吉，冬砾，伺候我更衣。”
“王妃，小桃是……”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吗？”玺玉的目光有着高山一样的重量，压在小桃的身上，令她呼吸困难，但又有些不服气小声“小桃怎么敢不听王妃的话……”，接着才低头不敢再辩驳了。
秋吉和冬砾一人给玺玉梳头，一人给玺玉换衣，之后还画了个提气色的淡妆。
速度很快，唯手熟尔。
中途小桃几次想插嘴，都被玺玉的目光给刺了回去，终于等玺玉梳洗完毕，小桃忍不住了：“王妃，你别嫌奴婢多嘴，虽然说先来后到也没错，但是有些事情太不讲究也不好。两位姐姐毕竟是羽族来的，这京城的东西向来珍贵，只怕两位姐姐没见过，弄脏了，弄坏了，小桃可没办法帮着求情啊……”
秋吉的暴脾气止不住了，拧着小桃的脖子一推：“你这没皮没脸的贱蹄子！王妃还没发话，轮得到你？你的意思是，我和冬砾没资格碰王妃的衣物了？”
小桃撇撇嘴：“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若是秋吉姐姐非要这么理解，奴婢只能说，御赐的东西要小心对待才是，若是勾了丝，就是九条命也难赔呀！”
秋吉捏紧衣袖，蓄势待发准备动手，旁边一只白玉手按在她手上拦住了她，秋吉顺着手指看去是王妃，然后就停住了。
玺玉刮了下耳廓，向角落暗处投出一个眼神，只听“啪”的一声，小桃的脸上出现一只红手印。
小桃被打蒙了，往地上吐了一口血，含着沫子向周围看了一圈，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恐慌，她的嘴唇抖动起来。
随即好几个巴掌响在小桃耳边，全部悉数落在她脸上，直把人打得不知天南地北。
玺玉看着这张已经变成红到发紫发青的姣好面容，嘴角轻扯，似乎在期待什么。
小桃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声吼叫起来，但因为被打得嘴巴破血，开口不再是如黄鹂般动听的声音，而是像猴子一样。
上蹿下跳，有点丑陋。
玺玉走到小桃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温柔地问道：“小桃，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我会帮你的。”
然后轻轻抚摸小桃红肿的脸，看人稍微平静一些后，用力向外一扯再松开。
小桃崩溃了，边喊边哭，两手插进头皮搅得头发都乱了。
好像真的变成猴子了呢……
“有鬼！有鬼！有鬼！啊啊啊啊啊！”
玺玉疑惑：“没有啊小桃，什么都没有啊？你莫不是撞邪了？”
“真的有鬼！王妃你信奴婢！救救奴婢！”
小桃一把抓住玺玉的手，指甲都掐进肉，玺玉面色不变，只是问：“真的吗小桃，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呀。秋吉，去拿块镜子来，要柜子边最大的那块。”
一把镜子摆在小桃面前，照出小桃难以直视的样子——
小桃疯了！
玺玉缓缓直起身，接过冬砾递的帕子，仔仔细细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宣布：“小桃怕是得癔症了，恐怕不能伺候本妃了，把人拖出去吧。”
秋吉叫来了几位王府里的嬷嬷，嬷嬷们还不能摸透新进的王妃的脾气，所以都恭恭敬敬地等待玺玉的指令。
领头的嬷嬷道：“王妃放心！这等污人眼的脏货老奴们立马拖出去！”
玺玉示意冬砾给几位嬷嬷塞了些碎银：“这个丫头才来第一天就魇着了，行事疯癫，真叫人害怕！但毕竟是御赐的，本妃也有点拿不着主意，嬷嬷们先找个地儿养着她，待我请示王爷后再好生处置。”
这些嬷嬷都是王府里的老人，个个人精，一听王妃说就明白了，而且王妃给了银子，立刻表忠心：“王妃心善，老奴记下了。老奴早看这丫头贼眉鼠眼的，绝对是不安好心！今日邪风入体，在那胡言乱语起来，真是辜负了圣恩！王妃放心，老奴这就带她下去静养，绝不让外人看着！”
几个嬷嬷动作麻利，往小桃嘴里塞实麻布，手上一动就拖走了。
冬砾：“王妃，虽说小桃对您不敬，但毕竟是那位赐下的，这样会不会不好交代？”
玺玉微笑：“莫担心，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皇上心存天下，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就不麻烦皇上了，只是……”
秋吉：“王妃，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需要我和冬砾去办？”
“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御南王怎么看？这新婚夫妻，第一天就不见怎么合适？咱们去叨扰叨扰，与王爷多多交谈，皇上才放心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