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剩下的,全都拿出去倒了。”
“是。”
吴嬷嬷没有看着周千折全部吃完,只看着他吃完了燕窝羹就不再在意剩下的吃食,慈爱地说些关心的话就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循环往复,以往也不是没有,只是今日的变数刺激了,让吴嬷嬷做出了些“逼迫”的举动。
吴嬷嬷端来的吃食都太甜,他现在已经不爱吃了。
燕窝羹吃在嘴里,又溶又腻又甜,如梗在喉。
看着嬷嬷的眼泪,他还是止住了不好的话。
知道是装的又如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打破了平衡,也无法挽回了。
他不想后悔。
周千折拿起装满玺玉的血的白瓷瓶,白瓷瓶的模样映照在这双墨蓝色和黑色的双色瞳中,瞳孔中只有白瓷瓶的厚实的白璧色。
这双眼从瓶底看到瓶身,接着一双养尊处优、执掌天下的手拧开瓶塞,又一双眼看向瓶内的液体。
眼睛在触及到这鲜红的血液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鼻翼不自觉地放大,像是饿狼扑食,转瞬即逝,让人怀疑前面看到的是假象。
黑色带点深棕,眼角有些皱纹,但周围皮肤细腻无疤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在血液里。
有些隐忍,有些贪婪,又有些满意。
皇上把瓷瓶拿起,一旁很有眼力见的总管太监双手捧起托盘,让瓷瓶稳稳地落在上面,随后和御书房内的所有宫女侍卫全部离开,合上门。
御书房全部闲杂人等清空,皇上端坐在龙椅,春光满面,眼神时不时地停留在玺玉身上。
若是发现玺玉有所动作,反而更加放肆。
“贤弟,前几日大婚,朕事务繁忙,只看了几眼就走了,未能好好贺喜,贤弟不会怪皇兄吧?”
“臣弟惶恐!皇兄这是在说什么呢?臣弟怎么突然听不懂了。皇兄能来已经是臣弟的荣幸了,怎么会怪皇兄呢?”
皇上哈哈一笑:“看来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都会耍滑头了。郡主……瞧朕这嘴,出口太快,该叫御南王妃了。王妃大婚,想必甚是辛苦啊?”
“陛下何出此言?能成为御南王妃,是臣妾的荣幸,怎么能称得上是辛苦呢?”
皇上挑眉,语速放缓但暗含压迫:“朕这弟弟,向来我行我素,混小子一个。都二十几了,却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王妃前几日初次承恩,想必也是难以适应吧?”
玺玉把头往地上又靠近了几分,像是没听懂皇上未尽之言道:“回陛下,臣妾一切安好,与御南王甚是和谐。”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上的脸暗沉了,随即转向周千折:“哦?朕早就知道羽族圣女性情刚烈,没想到今日一问,王妃的意思似乎与朕的想法不同,贤弟也是这样认为的?”
周千折挠挠头,做出憨厚的模样:“皇兄可别再取笑臣弟和臣弟妇了,臣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皇兄了?皇兄放心,臣弟绝对好好待阿玉,绝不敢为难她的!”
说着说着像是回想起什么,脸颊微微泛红。
皇上脸色更暗了,但立刻扯起笑容,一副得到安慰的样子:“好!既如此,朕也就放下心了。只是这圣女之血,毕竟是大补之物,荣不得半点闪失啊。”
“皇兄所言极是,自从领到这个任务,臣弟心里真是日日夜夜都难安,这不第二日就紧赶慢赶按照皇兄旨意办事,今日觐见就立刻带过来了,绝不敢让皇兄久等啊!不知皇兄满意不满意?”
皇上想起刚刚已经拿到手的白瓷瓶,脸色渐晴:“不错,贤弟完成得还算合朕心意。”
“真的吗?”周千折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真是太好了!臣弟想着若是皇兄不满意,就现场来取血,这不,东西都带上了,结果还没用上呢!”
周千折说话的过程中,皇上一直在看玺玉,只见她面色更白了,抬眉远望,竟是娇弱了几分。
皇上意味深长:“贤弟啊,你这话说得就不妥了吧。如今你也是有正妃的人了,怎么还像以前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瞧瞧你的王妃,脸色都不好了。”
“脸色不好了?”周千折装作惊讶地大量玺玉,“不是呀皇兄,阿玉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脸色苍白的很。就是取点血,不至于不至于。”
皇上摇摇头:“王妃勿怪,贤弟就是这样,脑子单线的很。朕知道此事辛苦,但为了朕,为了百姓,为了这江山社稷,不能不如此。能为天下做事,乃天赐的福份,王妃可莫要推辞,误了大事啊。”
“陛下夸大了,臣妾只不过是贡献自己的小小心力,没法与陛下的江山社稷相匹配,只是分内事,当不得真。”
皇上的目光在玺玉身上流连,言语中暗藏深意:“怎么会?王妃太自谦了。说来可惜,若不是因为两族约定,朕本可以亲自照拂你的。不过,现在有臣弟代为效劳,朕也放心。”
周千折表态:“皇兄放一百个心,阿玉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妃能有这样的觉悟,朕心甚慰。朕更应该厚待于你。说吧,王妃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说,朕都可以满足你。”
“陛下圣明,臣妾不敢多求。只是族地偏远,居于高地,一年中至少半年气候寒冷。所以,臣妾希望陛下能赐些粮食和布帛,以保族人安稳过冬。”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很快又审视道:“只是一些粮食和布帛吗?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就算王妃不说,朕也会让人赐下。朕以为周国与羽族世代联姻,早就是一家亲,王妃该说些更重要的事情才是。”
玺玉抬眸直视皇上,眼神澄澈:“臣妾感念陛下恩典,只是一直以来,臣妾所求不过是族人安康。其余的,没有想过。”
皇上大笑,自得于玺玉的知趣:“好好好,羽族能有王妃这样深明大义的圣女,何求未来不能安稳度日?朕现在就下旨,赐羽族黄金千两、粮食千斤、布帛百匹。既然王妃提到羽族境地苦寒,那另减免羽族两年赋税,如何?”
玺玉立刻磕头谢礼,感恩戴德:“臣妾代羽族叩谢陛下隆恩。”
“王妃如此懂事,朕这心里也就安定了。王妃大婚辛苦,又被取了血,就是朕也是不忍心啊。来人,先安排王妃歇息,再让太医院熬些补气血的汤药,速速给王妃送去。”
“谢陛下体恤,臣妾先行告退。”
玺玉离开御书房后,房内只剩下皇上和周千折两人。
“贤弟,瞧瞧这是什么?”皇上拿出方才塞白瓷瓶的木塞,在手上把玩。
周千折侧脸一看:“这不是瓶塞子吗?皇兄怎么还放在手上?”
皇上把那木塞子往周千折脚边一丢:“这个木塞……丢了吧,看着碍眼。白瓷瓶这么珍贵的东西,一个木塞子,怎么配得上呢?你说是吧,朕的贤弟?”
“皇兄所言极是啊!臣弟只想着木塞方便,没想到木塞是轻贱之物,该打该打!”周千折装模作样往脸上轻拍几下,“只是臣弟脑子笨,不知道该用什么瓶塞子才合适啊?要不白瓷?银?金?皇兄觉得如何?”
“你脑子浆糊做的,天天糊在一起了?一个瓶子要金的银的,是想……自己把它供起来吗?”皇上有些不耐烦,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冷,“这血,只有朕可以有!说到底,你不过占了个身份的便宜,当得个替朕取血的奴才罢了,若是让朕知道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周千折立时匍匐在地:“皇兄,臣弟绝无二心啊!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皇兄,是不是有谁又在那挑拨离间?您可千万别信,臣弟这条命都是皇兄的,为皇兄赴死也在所不辞啊!”
皇上绕开桌案,缓缓踱步到周千折面前,目光森冷地盯着他,直把人看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之后忽然大笑,按住他的肩膀:“好好好,朕就喜欢贤弟这样全身心为朕的忠犬!记住你说的话,为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让朕发现你阳奉阴违,你知道后果的……”
皇上手上力道极重,像尖刺一样快要掐到肉里,周千折额头上的冷汗落到眼角,像是流了泪,他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臣弟明白!”
皇上放松了手指,拍拍他的肩膀:“朕还有政务要做,你去看看王妃,别让人等急了。贤弟啊,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要注意王妃的身体,取血关乎江山社稷,不能还没到终点,人就倒下了呀……”
“是!谨遵皇兄的旨意!”
“你觉得,周千折真的如他所言,绝无二心吗?”等周千折走后,皇上移步回龙椅,静靠着思索许久,才缓缓问道。
柱后暗卫献身,单膝下跪:“回禀陛下,御南王是否有二心属下不知。仅从这些年的监察来看,御南王没有其他动作,完全按照陛下的旨意做事,至于其他的,属下不敢言。”
“圣女之血,天下珍奇,且功效不凡,怎么会有人没有一丝贪念呢?”
暗卫冷静分析道:“陛下明鉴,御南王虽贵为王爷,但异族身份,一直与我朝格格不入,且无亲族可依。除了陛下给他的权力,属下实在想不出御南王还有其他出路。若是日后真有异心……再杀不迟。”
皇上沉默片刻,忽而嗤笑:“也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也就朕给他的一些,才能摇尾乞怜,有那么些脸面。朕也是过于担忧了,竟把心思放他身上了。继续盯着他,如有其他动作,格杀勿论!”
“属下明白!”暗卫退回阴影,消失无声。
“周千折啊周千折,既然当了朕的狗,就永远趴在地上,把你那条狗尾巴摇得再快些才好!”
点击弹出菜单